当然,齐斯本就没什么恶意便是了。
他从来不对正面杀死其他玩家抱什么希望,自然也不会想着给董希文一刀试试。
在董希文开门后,他利落地从口袋里摸出角色卡,翻面后向前者出示。
【玩家不可向旁人展示自己的角色卡,窥卡行为也不被允许】
系统提示同时出现在两人的面板上,齐斯手中的黑色卡片刹那间被白光淹没,再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齐斯早有预料,却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两秒后遗憾地苦笑:“看来只能让我死一次了。”
董希文早在齐斯出示角色卡的那一刻,就信了八九分。
要真是心里有鬼,动作才不会这么利索。
他拦住齐斯:“周哥,我信你了还不成?那个,要不先找个地方坐坐,商量商量明天怎么搞?”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只见眼前的齐斯忽然变得扁平,像是从三维生物**成了二维,身上的色彩也变成了由红黄蓝三色组成的团块,成了一个掉进染缸里的纸人。
纸人直挺挺地向前倒去,像一张海报那样贴在地面上,几秒间就变成了一道薄薄的灰影,消失不见。
第一幕结束前,查理说过:“房间只会保护第一个进去的人。”
是啊,危险已经降临,“周可”不在自己的房间,是不会受到庇护的。
这条信息是“周可”亲自问出来的,他明知危险,却执意要来6号房间,甚至不惜自己死一次,也要自证身份……
董希文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灰影,久久怔忪。
他忽然想起来,在第一幕时,出声提醒他“新手池”的存在的正是齐斯。
而后,在刚刚结束的“黑杰克”游戏中,最后一轮齐斯递给查理的手牌是【10】,自己的余牌是【A】。他赫然是主动拆了自己的21点,而没有选择让其余所有人一起失败。
这人,似乎也没自己原先想象得那么十恶不赦?
……
3号房间中,和惠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齐斯的编排中,成了个满口谎话的“反派”。
她任由睡意将自己淹没,又一次做了昨天的那个梦。
玻璃搭建而成的迷宫反射她的身影,无数双眼睛从各个角度注视着她,而她浑身赤裸。
她颤抖着,开始奔跑,跌跌撞撞。
而在道路的尽头,几张泛黄的莎草纸贴在光洁的镜面上,像淤痕,像伤疤。
【卫兵(冷笑):我们奉国王的命令来烧毁那些被禁止的剧本,谁敢阻挡我们,我们只好将他一起毁灭!】
【查理(恳求):我发誓不会再让那些剧目上演,请让我保存所剩无几的手稿吧!我除了那些玩意儿,什么都没有啦。】
【卫兵:我看你这个老头儿不安好心,还想借妖言毒害民众的思想!我们要连你一起毁灭,毁灭!】
【卫兵高声喊叫着,举起火把冲进书房。很快,冲天的火焰从书房中燃起,逐渐吞噬了整座剧院。】
【第二幕完】
………………
【注】《复活》是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创作的长篇小说,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和**官吏的伪善面纱。
第十四章 盛大演出(十四)《麦克白》
齐斯其实考虑过保底死亡人数机制。
在第三轮黑杰克中,拿到“10”和“A”两张手牌后,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平等地削一下其他玩家的手牌。
但他终究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梦到汉森后,他一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怪异到让他疑心:如果将其他玩家都坑死,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副本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刷新出主线任务;但所有玩家都下意识地认为,主线任务是存活三天,或者演完三幕戏。
这倒不怪玩家们轻信,只因查理说过一句“等第三天一切就结束了”。这句话充满诱导性,而副本名又叫做《盛大演出》,很难不将任务和演出联想在一起。
齐斯当时问查理那句“演出什么时候结束”,也是存了一些误导其他玩家的心思的,但他没有想到,他编织的迷障持续了这么久。
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几乎所有玩家都将主线任务抛到脑后,而把演出剧本、参与游戏当作第一要务。
一天就是一幕,一共三天,一共三幕戏……在概念偷换和心理暗示下,玩家们渐渐模糊了剧本和副本的界限,将两者等同。
系统界面上,本该写着主线任务的地方一片空白,齐斯不由得想起《辩证游戏》的情况,并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某个存在的布局之中?
在刚进入副本之际,他毫不避讳自己的冷漠和利己,其实是在向辛西娅释放合作的信号。
如果一幕戏需要死一个人的话,他希望能先和辛西娅将其他两个家伙排除出局——理性主义者或许不适合做朋友,却很容易相互勾结。
但紧接着,辛西娅就选了1号房间,并顺理成章地遇到了他的罪恶。合作的希望变得渺茫,他不得不放弃原有的计划,而让和惠和董希文幸运地逃过一劫。
当时,齐斯只觉得一切是情理之中的巧合。辛西娅自认为自己罪恶最大,才错选了他的罪恶盘踞的房间。
可这一切真的是偶然吗?
和惠的罪恶处于3号房间,查理的罪恶处于6号房间,基本上说明了罪恶的分布并不严格按照大小来判别。
所有房间都是盲盒,在打开房门的前一秒,里面的罪恶都是不确定的……
“又是伪随机性陷阱啊。”齐斯在脑海中无声地轻笑。
他忽然想起剧本残页中的一句话——
【国王只想让民众知道他们应该知道的事。】
这句话放在这部戏剧中也同样适用——
【剧作家只想让戏中人知道他们应该知道的事。】
戏中人所见所闻,皆是剧作家的表达和设计,如何能全盘相信?
毕竟,明面上的剧作家查理是个木偶,已经死去;而真正写作这部戏剧的剧作家,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啊。
齐斯的目光已然从和玩家们的游戏中超脱,而投向和剧作家的博弈。
在此之前,他需要打乱对方的剧本设计,尽可能地获得玩家们的信任,减少博弈过程中的阻力。
基于此,在董希文面前死一次,是完全可以支付的代价。
常人不敢拿出的赌注将更容易博得可观的利益,哪怕赌输了,也不过就是死一次罢了。
反正他死了不止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了已经。
6号房间中,齐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扁平,色彩也逐渐从白色分崩离析成三原色的组合。
他在消弭,在分散,痛感并不分明,更多的是一种抓不住支点的虚无感。
他好像一瞬间灵魂出窍,飞往没有边际的宇宙之外,又在到达极点的刹那变得稀薄,意识和思维骀荡成絮状的汪洋。
视野一点点坠入黑暗,有一瞬间,他看到一张鲜红的纸页在漆黑的底色上突现,又缓慢地翻了过去,露出烫金色的文字——
【第二幕完】
……
1号房间中,辛西娅强撑着不想睡去,却还是在侵入骨骸的疲惫中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自己身陷于一片血与肉组成的大海中,血海尸山中滚动着巨大的肉瘤,上面长满了涂着口红的嘴。
【鬼怪名称:讲演者】
【对应玩家:辛西娅】
【描述:由无数尸体组成的巨大肉瘤,每一张嘴都在义正言辞地讲演。如果你相信了她的话,很快就会成为她的一员;如果你不相信,她会想办法让你相信的。】
【……】
对于自己的罪恶,辛西娅心知肚明,并不以之为耻辱。
能坐到她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几个干净,谎言已成常态,杀戮亦是必然。
她能做的,不过是在必要的限度外,不因自己的贪欲而为恶。和那些同僚比起来,她廉洁奉公、铁面无私,手上沾染的血腥也不过是随波逐流、顺势而为。
辛西娅坦然地向肉瘤走去,眼睁睁地看着庞然巨物毫无预兆地开始向外渗血。
她愣了愣,接着就看到一身红衣的青年从肉瘤的遮挡后走出,松松垮垮地站在她面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配角’了。”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戏谑。
辛西娅想要后退,却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力量定住了,动弹不得。
她冷声发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要死了。”青年一步步向她走来,伸出长着刀片的指甲,刺向她的额头。
辛西娅感到眉心一痛,紧接着,滚烫的液体像熔岩一样向下淌落。
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血,她的皮肉正被分成两半,剥落下来。
她想要挣扎,想要尖叫,却连纹丝的动静都无法发出。
她知道自己死劫难逃,心底渐渐被一种强烈的不甘占满。
凭什么她是配角?
她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置上,凭什么死在这个地方?
意识逐渐变得散乱,辛西娅的思维逐渐飘远,好似又回到了六十多年前,她还在上学的时候。
当时,她想要竞选学生会主席,那些人冲她冷笑:“你又穷又丑,怎么可能当上主席呢?”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失败,她铭记于心,并在往后凭借自己的努力,使其成为最后一次。
她一步步往上爬,站得越高,能看到的就越多,也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上头那些能一只手指摁死她的角色是如何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还要爬得更高。仅仅成为西里西亚的执政官还不够,她还要再往上爬……
这时,诡异游戏出现了。
……
【角色卡-反派-“我一定会回来的”效果已生效】
银白色的文字划破黑暗,齐斯在4号房间中睁开了眼。
刚才那次死亡带给他的感触并不美妙,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堆零散的积木,被一股力量拆碎又拼合,说是“死亡”并不准确,或许应该用“消亡”来形容。
不曾存在过,连痕迹也渺不可寻,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叫做“齐斯”的人,也不会再有与这个人相关的记忆……
这种感觉很糟糕。
齐斯咂摸了许久,觉得问题的症结大概在于没有痛感。
鲜明的死亡往往是伴随着强烈的疼痛的,只有那样才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曾经活着。
嗯,虽然齐斯怕痛,但还是觉得死亡这种事——就像吃生日蛋糕前总要经过许愿的流程——得痛一点才有意思。
齐斯又赖了一会儿床,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起身推门而出。
舞台上的光依旧璀璨,除他的房间外的五扇门都静悄悄地闭合着,看不出端倪。
齐斯径直往1号房间走去,试探着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动。
他又礼貌地敲了三下门,无人应答。
说不清是意料之外还是不出所料,总之,辛西娅是凶多吉少了。
齐斯兔死狐悲了一秒,便转头钻入2号房间。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中央,突然多出一座由演出道具和木偶堆起的小山,和前夜齐斯进入4号房间时看见的情景如出一辙,下面肉眼可见埋藏着什么东西。
齐斯闲庭信步地走过去,将堆砌物一件件挪开,裸露出下面的血色肉瘤。
那肉瘤有半个人那么高,表面点缀着猩红的嘴唇,此刻每张嘴都吐出大口的鲜血,凝疴成薄红的血膜。
齐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袅袅烟气蒸腾而出,在他眼前凝成一张黑色的卡片——
【角色卡-配角(已失效)】
辛西娅对应的鬼怪在2号房间中,她昨晚也进入了2号房间,却没有拿到自己的角色卡,激发相应的效果。
所以,她死了,死得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说汉森的死还能用他没活到选房间的环节来解释,那么辛西娅的死,则体现了剧作家深深的恶意。
无论如何努力,都逃离不了既定的结局,只因她是一个配角,一个剧作家眼中的“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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