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说明他暂时没必要拖着身体下床,给自己准备生存资料。
一动不动地瘫了一会儿,盯着墙壁上的光影偏移了一掌的距离,齐斯终于动了动手指,挪了下肘关节,抓过枕边的手机。
考虑到举着手机玩更加耗费精力,他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侧躺着解锁了手机屏幕,直接进入游戏论坛,搜索了【董子文】这个名字。
对于董希文能以新人的身份进入正式池,齐斯有诸多猜测,其中一条便是……和他那个早死的弟弟有关。
具体是什么关联,还要搜集更多的信息才能有判断,当然这不妨碍齐斯先在论坛里找找线索。虽然大部分人都会有意隐藏自己的真名,但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呢?
搜索结果加载出来,只有寥寥几个看上去相关性比较高的帖子。
齐斯的目光落到一个标红的帖子上:
#【挂人】一个叫董子文的畜牲,害死了我们所有人!#
帖中具体描述了一个自称叫做“董子文”的少年,一进副本就不怎么合群,后面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消失不见了。
起初玩家们并没有太在意,直到他们发现多处地方的关键道具莫名其妙地消失,NPC的仇恨值莫名其妙地增高,副本难度莫名其妙地飙升,才知道那个“董子文”开启了副本的TE通关路线。
玩家们只能去找“董子文”,提出要和他合作。结果“董子文”非但不答应,还设计将NPC的仇恨目标锁定在了他们身上,害得他们被追得慌不择路。
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鬼怪,误打误撞地摸到了出口,却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不用说就是最先离开的“董子文”干的。可想而知,他们在绝望和愤恨中困死在了副本里,并不约而同地将生命的最后半小时用在了挂人上。
帖子是两年前的,时间倒是对得上。不过“董子文”这个名字实在普通,不排除其他人以此作为假名的可能性。
齐斯顺手点了个收藏,结果又跳出要求他注册实名的提示。他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帖子的内容截图下来,保存在相册里。
论坛里照例是些水帖、交易贴、攻略帖和真假不辨的“小道消息”帖,一群人嚷嚷着“傅神”的大名,愚蠢地怀着一觉醒来就能摆脱诡异游戏的希冀。
【越来越能感受得到游戏对傅决的偏爱了,不,更准确地说,是傅决太适合这个游戏了。这一路过来没有任何解谜难得倒他,所有副本要求的知识他都有,简直和人形计算机一样!】
【傅神在副本最后说的那番话震撼到我了:“人类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无需旧神的干涉;任何妄图成神者皆应被诛杀于神座,包括我。”好大的魄力,不愧是首席!】
【睡前许愿,希望明天一觉醒来听到最终副本通关的消息。我是傅神的狗,汪汪汪!】
齐斯:“……”
他很想把所有含有“傅决”“傅神”“首席”等关键词的贴子都屏蔽掉,无奈游戏论坛好像有意要用垃圾塞满他的眼睛,并不提供屏蔽选项。
他只能自发无视首页的大堆反智废料,自顾自去搜索《盛大演出》的通关攻略和心得。
一共三十九条,都是关于NE结局“血腥悲喜剧”的。达成方法为严格遵守查理制定的游戏规则,在大逃杀环节活到最后,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有理论派玩家言之凿凿地分析:
【从《盛大演出》这一副本中,我们不难窥见诡异游戏的恶意。它想尽一切办法催生玩家的罪恶,引诱我们背弃道德,异化自己的人格。】
【每一轮游戏如果不想惨死,必须得想办法让其他玩家出局,代替自己承受痛苦的死亡过程。除此之外还不够,玩家必须得在游戏规则之外进一步害人(即使用道具杀死其他玩家),否则只会陷入无休止的循环。】
【生存或是死亡?自己坚守道德去死,还是背弃道德活下去?诡异游戏毫不掩饰地将这个问题赤裸裸地摆在每个人面前,逼迫我们做出选择。】
【死去的人未必是善人,但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有罪。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哪怕通关了最终副本,结束了诡异游戏,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回去吗?真的还会被世界接纳吗?】
齐斯饶有兴趣地往下看,发现有不少玩家也表示了悲观态度。
有人说,自己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全靠诡异游戏的实现愿望机制吊着一口气;有人说,如果所有诡异都消失了,联邦知道他们曾经是“玩家”,恐怕会出于维护社会安定的考虑,严密监管他们;更有人自暴自弃地提出,既然大家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还有被针对、排挤的风险,那倒不如把更多人也拉进游戏来……
这个帖子不知不觉就成了屠杀流玩家的言论阵地,至今仍未被封,大概有些钓鱼执法的色彩在。
齐斯为所有实名留言的蠢货幸灾乐祸了一秒,又在论坛里搜了“第33中”的关键词,依旧搜出一堆NE通关攻略。
他大致扫了一眼,确定在这个副本中,进了老师办公室就活不成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虽然他对林辰这个工具人还算满意,但在《玫瑰庄园》副本中,到底由于经验不足留下了不少破绽,天知道人家会不会忽然脑子开窍,回过味来……
不管怎么说,死人始终是最令人放心的。
退出游戏论坛后,齐斯忽然有点想看书了。
在《盛大演出》中进行了不少戏剧相关的文本阅读,他不免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对阅读的嗜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像被困在黑白世界的二维生物,所有情感和色彩都被隔绝在外,难以理解和捉摸。
直到步入阅读的领域,他才第一次从旁人的叙述中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或者说——在正常人眼中的模样。
汹涌跌宕的情感和绚烂瑰丽的色彩被间接灌输于非人生物,他纵然无法获得切实感受,却被激发出一种近乎于顽劣的触摸欲望,恰似动物第一次学会直立,妄图从诸神手中窃取火种……
齐斯又翻了个身,计算了一下从自己的卧房到客厅的书柜之间的距离,终究放弃了去找书看的想法。
他摸出手机,搜了几个记忆里的书名,不出所料什么都没有搜到。
太多东西是“被禁止”的了,纸质书籍或许还能在小范围内流通,某些电子书却早被从数据库中抹去了所有痕迹。
好在,已经获得色彩的齐斯对重温旧书没什么执念。
他退出浏览器,点进开心消消乐,接着第一千零九十八关玩了起来。
傍晚五点,齐斯终于起床了。
他看了眼窗外阴沉下来的天空,拖着脚步走进厨房,选了一包方便面开了。
倒霉的是,在他拎起热水瓶,倒出半碗水后,才发现里面灌的水早就不烫了。
他有两个选择,要么重新加热一壶开水,要么打开灶台,用方便面的料子煮一碗面。
齐斯考虑了两秒钟,觉得自己不是很饿,于是放下方便面,折回卧室,再次躺回到床上。
暮色逐渐浓郁,昏黄的街灯在道路两旁一溜亮到天边,为黑天染上几缕大地的色泽。
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齐斯看到,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晋余生】:老齐啊,明天说好要一起聚一聚的,你还记得吧?你如果没别的安排,就不见不散了。
齐斯微眯了下眼,终于从脑海中调出一小截差不多快褪色了的信息。
晋余生喜欢上了个女孩,约好一起玩剧本杀,想拉他去充场面……
这事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都算正常,但放在晋余生身上,则说不出的古怪。
当时齐斯考虑到许久没让晋余生欠新人情了,便顺口答应了,后续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再被特意提醒了一下,还夹带着一种刻意隐藏的郑重,就由不得他不在意了。
听晋余生的口风,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应该是个“正常人”;若是成了,晋余生恐怕也会渐渐淡出灰色地带,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人一旦松懈下来,很容易在细节上露出马脚,无数指向非法勾当的证据或许就会在开玩笑、酒后这些场合吐露……
而更重要的是,齐斯发现,自己的很多事都是和晋余生交接的。他要是离开了这个圈子,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到可替代的人……
“麻烦啊……”齐斯坐起身来,将交流的消息连起来看了一遍,本还平静的心情又一次感到隐隐的烦躁。
他一向多疑,认识的人中只勉强信得过晋余生,所以才将其拖进灰色地带,负责一些零碎的活计。这也就导致,一旦晋余生这环出了问题,他也将离东窗事发不远。
他确实考虑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也计划要多找几个人做替代品,可一直没来得及实施。现在看来,很多事项要提上日程了。
“果然在最开始,就不应该寄希望于一个平庸的普通人能长久地与我为伍。我早该想到,总有那么几个蠢货该死地向往所谓的平静生活,热衷于‘急流勇退’的戏码……”
齐斯将自己向后砸到床上,重音吞没了最后几个字眼。
他忽然察觉到一丝违和,晋余生和他相识多年,应该对他的行事有清晰的认知,为什么还会想着要约他一道过去呢?
齐斯看了眼日历,明天正好是“4月1日”。
……
4月1日清晨,齐斯在八点整起床,下楼买了个鸡蛋灌饼,便坐上公交车。
八点五十一分,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零九分钟,他到了站,调出手机导航。
他在“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的提示音中转悠了足足半个小时,依旧没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剧本杀店,只能在广场上找了张长凳坐下。
这处地界不算老,但也不算新,饭店还未开张,只有几个服装店开了门,一面驱赶堵在门口的乞丐,一面打亮店里的灯。
乞丐们拖着铺盖挪了地方,有几个甩手而立,目光往齐斯这儿乱瞟,像极了下水道里瘦骨嶙峋的耗子觊觎一块发臭的奶酪。
他们很快有了决断,木着缺少表情的脸,摇摇晃晃地向齐斯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从口袋里摸出蓝蓝绿绿的收款码,用混浊无光的眼睛盯着齐斯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齐斯不得不站起身来,又往远处转悠了一圈。
九点四十六分,齐斯终于在朦胧的晨光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扎一根棕色小辫,摘了墨镜,衣服也换成了与往日不同的蓝色T恤。
是晋余生。
在他身后落后几步的地方,跟着一个穿灰色外套、黑色牛仔裤的长发女子,看上去二十奔三,模样只能说是清秀。
晋余生也看到了齐斯,快步走了过来,有些拘谨地介绍:“齐斯,这位是……我和你说过的。”
“你好,我叫徐宁。”女子走上前,笑着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
第二十四章 捡鬼
4月2日,齐有富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吵醒,一个破锣嗓子在门外嚷嚷:“快递!来拿一下!给你放门口了!”
齐有富惺忪着睡眼,嘴里嘟囔着“那帮小瘪犊子瞎买什么玩意儿”,却还是爬下床,踩着拖鞋去开门。
快递员已经走了,留下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纸箱,表面只写了寄达地址和寄达时间,没有任何购买者或者寄件人的信息。
齐有富只当这又是他的儿女买的“破玩意儿”,站在门口拆开了**。
纸箱中躺着一尊穿红色嫁衣的女像,面容昳丽,一双眉眼更是灵动万分,如有万千话语要同人诉说。
那张脸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齐有富乍一看到,怔愣了足足两秒才回过神来。
他扯着嗓子冲屋里喊:“这东西你们谁买的?尽瞎往家里带东西!”
被他这么一吵,整家人都醒了,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在看了雕像后纷纷摇头。
“我没买,谁买这玩意儿?”
“不知道是谁买的,别是寄错了吧?”
齐有富问了一圈,没问出所以然,又看了看雕像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拍了板:“留下吧,还挺好看的,家里找个地方摆着也不错。”
他说完,却见小女儿定定地指着雕像:“爸,刚刚那雕像……是不是眨了一下眼?”
……
齐家村一带的气候向来干燥,尘土飞扬,这些天却不知为何起了大雾。
白纱似的水汽如有实质地在空气中漂浮,触到人身后又湿漉漉地凝结成水珠,黏糊糊地将人笼罩。
村民们在雾气间穿行,远远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影子。
“这天气真怪……”
“快下雨了,好啊。”
他们如是寒暄。
可惜,他们没等来雨,却等来了村西的尖叫声。
有好事的赶了过去,看到干裂的土地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口黑色的水井,洞口深不见底。
一个农妇瘫坐在井边擦着眼泪:“志高掉井里了……没了他,我这当娘的怎么活啊?”
“志高娘,你别慌,小孩子身子骨软,摔下去一定会没事的!”一个汉子安慰了一句,凑到井边将头伸过去看。
他哑了声,旁人只见他的上半身忽然诡异地弯折了一百八十度,整个儿钻进了井口。
还没等有人反应过来去拉他,他便头朝下栽了进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被井吞噬了一样。
这个姿势摔下去,必然是活不成了。
目击者大声宣扬:“大强也掉下去了!一弯腰就下去了!”
大强的老婆冲了上去,扒着井沿嚎啕大哭,一抬头看见志高娘在旁边傻坐,当即扑过去撕打:“都是你!你还我男人!”
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旁边的男男女女连忙上去拉架,有真心实意帮忙的,也有趁机揩几把油的。
一个小个子男人挤不进人堆,吊儿郎当地凑到井边,腰也慢慢弯折下来,上半个身子橡皮糖似的拉长,伸进井里。
有前车之鉴,几个村民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去拉他。
本以为很轻松就能拉回来,不曾想这小个子忒沉,两个大男人使了全部力气也拽不动,不像是他本身的重量,倒像是这口井有某种吸力,在向下拽他。
“又有人要下去了!”
随着一声吆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拽人的队伍,终于将小个子从井口拔了出来。
那小个子坐在地上,双眼都是白茫茫一片,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白蜡。
在稀薄的日光下晒了一会儿,那层白蜡化了,化作两行血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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