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282章

  此时听范占维和林烨的对话,他没来由地觉得这样忽悠人的范占维有点眼熟,他以前似乎也被某人这么忽悠过来着……

  嗯,智力型玩家基本都是老阴逼,还是为林烨默哀吧。

  天色渐暗,高悬在斗兽场上空的洁白神殿被黑夜吞没,投下的阴影和更广袤的昏黑连成一片。

  楚汛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我长话短说。已知哪怕将我们所有人的游戏币都换成积分,也无法满足总需求,一旦落入斗兽游戏的规则的陷阱中,总收益必然是负数。

  “负收益无法刺激玩家的积极性,山羊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因此我猜测,等到了明天,会有新的一批游戏币提供给我们,规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发生改变。

  “所以,我的建议始终是按兵不动,等明天结合具体的规则和情况再做决定。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玩家们纷纷应和,算是在大方向上达成了共识。

  该讨论的都讨论完了,再多说什么只是浪费时间,众人渐次散去,回到各自的房间中。

  最后一扇石门沉沉关闭,斗兽场的高台终于陷入死寂。最后一缕光线也被地平线吞没,黑夜完全笼罩大地。

  斗兽游戏第二天,正式结束。

  ……

  “他们不会相信刘雨涵和常胥的。”

  一片黑暗的空间中,齐斯松松垮垮地坐着,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

  “他们不会相信刘雨涵的【怪谈笔记】的推演,而倾向于认为那是在夸大斯芬克斯的作用,骗取他们的积分。

  “他们也不会相信常胥拿到积分后会如约定的那样实现杀死我的愿望。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面对巨大的诱惑而不动摇,明明可以获得更多,却将宝贵的机会用于杀死一个已经离场的人。

  “一群自私的理想主义者当中冒出一个一根筋的傻子,而这个傻子居然还以为自己能置身局外,只可怜兮兮地取得自己想要的那一小块无关紧要的蛋糕——多么幽默的荒诞喜剧啊。”

  齐斯觉得有趣,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笑声无法传远,很快便被黑暗吞没,余音在身遭宛转盘旋。

  契坐在齐斯对面,将黑色象棋往斜前方推出两格:“看来你对赢下这局游戏并非全无把握。”

  “你说过,‘神明是欲望的载体’,而我承载了他们的欲望。一旦我死去,他们将离开这个副本,一切准备皆灰飞烟灭——他们不会希望我死的。”

  齐斯握着白色马棋,并不急着落下:“斯芬克斯的许诺使得他们无限接近他们的欲望,他们不会舍得放弃这个机会的。同样,他们也不相信常胥和刘雨涵会放弃这个机会。

  “这是一个需要信任的游戏,只要有一个人无法对常胥付出信任,其他人就会继续观望。常胥和刘雨涵要想杀死我,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

  契的神情似笑非笑:“这么说,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齐斯没有搭理祂,自顾自说了下去:“山羊和那些作为观众的动物希望我死,他们不会希望长期作为‘尾狼’居于底层的鼠人拥有一个神明,必然会在更大的动乱发生之前倾尽全力扼杀祸根。

  “制定规则的人拥有攫取最大利益的可能,常胥会得到他们的偏袒,而我,注定是要真正地死去的。”

  “所以——你是在等死吗?”

  “是啊。”齐斯笑容粲然,“只希望山羊作弊更明目张胆一点,常胥的动作再快一点。毕竟,我赌的从来不是‘不死’,而是‘复生’。”

第六十二章 斗兽场(二十三)“人生来不是为了做野兽的”

  念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时所在的那个孤儿院。

  灰白的水色中绰绰人影行色匆匆,一幕幕过往的经历自眼前流过,念茯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人”。

  六年前,穿白色长风衣的女人尚且年轻,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走进孤儿院,熟稔地在迷宫似的廊道间穿梭。

  平日里颐指气使的院长对她很是尊敬,在她身边点头哈腰地跟着,用切切察察的细碎语调讲解着什么。

  她只得体地噙着笑,举手投足流露无可挑剔的礼貌。

  念茯躲在廊柱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疑心那个女人是联邦的高层——那时的她见识太浅,根本想不通还有什么别的势力能获得如此的敬畏。

  女人似乎也看到了她,但是什么也没说,而是温和地问了院长几句话。

  她听不懂太多,只知道女人是来找一个孩子的,但显然院长没有给出满意的答复。

  那个孩子不在孤儿院中,可是女人为何会想着来这个孤儿院找人呢?

  “很抱歉打扰到您,不过还要麻烦您多为我们多留心了。如果找到那个孩子,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女人彬彬有礼地对院长说。

  院长连连应是,一转头就看到了躲在旁边偷听的念茯,立刻换了一副凶恶的面孔:“你的编号是多少?快回房间去!”

  如果是以往,念茯一定会一声不吭地跑开,以免被秋后算账;但那一刻她看到那个美丽的女人笑着看她,似乎很期待听她说出答案。

  于是她小声地说:“47号。”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那个答案显然不同寻常。

  院长正要怒骂,却被女人抬手制止。女人走向念茯,微笑着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念茯睁开眼,梦中的画面和感触如水墨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斗兽场副本潮湿发霉的气味。

  属于夜晚的黑暗中,她伸手不见五指,各种视觉以外的感官变得比平常更为鲜明。

  她感到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胃里好像有一条活蛇在横冲直撞,脆弱的胃壁因为空虚无物被磨蚀得疼痛,眼前一阵阵发白,全身的肌肉被牵动得疯狂痉挛。

  好想吃点什么,但是又没有东西可以吃……

  极端的匮乏刺激强烈的食欲,只有在不曾拥有的前提下才能正视自己的欲望,念茯忽然就明白食物的作用以及死亡点的发生机制了。

  每人每天需要两份食物才能摆脱饥饿,缺乏食物就会使人生出强烈的食欲。食欲也是欲望的一种,会加速受到诅咒的人的石化……

  但明白机制又如何呢?

  念茯感受着自己腰以下部分的僵硬,伸手去摸,双腿果然已经变成了如同石头般冷硬的材质。

  她好饿,好痛苦,但是除了熬到明天别无他法……

  她没来由地想,如果齐斯不曾解除那些鼠人的诅咒,此刻鼠人们定然会从地底钻出。

  那样她或许能够杀死一只鼠人,草草解决食物的问题——反正食物的原材料就是老鼠肉,不是么?

  不知当时的齐斯是没有算到这样的情况,还是算到了却不在意他人的死活呢?

  念茯苦笑着闭上眼,思绪逐渐骀荡开去。

  在她的印象里,“那人”同样不在意她的死活,毕竟她不是“那人”想要找的人。

  再多旁人的性命在“那人”眼里,都不过是“通往天启的一级阶梯”罢了。

  但她却是心甘情愿被“那人”利用的。

  甚至,她想得到身份牌,也是为了发挥出更大的价值,能够和“那人”并肩走向结局。

  ……

  “人生来不是为了做野兽的。”

  常胥在悬挂着“狼”面具的房间中睁开眼,耳边飘散梦境末尾的最后一声絮语。

  这个副本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从主题到规则都透着隐约的熟悉,难免牵动记忆深处深埋的那些灰暗的印记。

  而这种不适感,在追逐齐斯进入地穴后到达了顶峰。

  他看到了熟悉的孤儿院的场景,浅灰色的记忆重新着上鲜明的色泽,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回,他方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无法真正地释怀。

  “斗兽场”,他从小到大都似乎和这三个字紧密相连。

  他生来能看到鬼,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孤儿院里,坐在角落中与鬼怪为伴。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做一个正常人,鬼怪能教给他的只有杀戮和仇恨。

  基因里的兽性本能被资源匮乏的环境激发,他很好地适应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并动用自己与生俱来超乎常人的武力抢夺越来越多的资源。

  他起初被排挤,然后被敬畏,那些原本自恃人类社会规则的孩子在吃过亏后渐渐放下了身段,有不少人开始寻求他的庇护,他也乐得如他们所愿。

  直到有一天,他失手打死了一个人。

  其实那人的死不能完全怪他,他不过是如以往一样将争抢资源的对手打倒在地,却没想到对方有哮喘在身。

  那人的远亲闻讯找上门来,要求院长赔偿,甚至还请来了治安局的人,查出不少死亡事件。

  院长自然不承认自己虐待儿童,便将大部分罪责都推到常胥身上,毕竟他的怪异和恐怖有目共睹。

  当时离十八岁还差几个月的常胥茫然地坐在治安局的拘留室中,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丛林法则在十余年的应用中根深蒂固,同伴的死亡屡见不鲜,他不明白,不过是一桩和以往差不多的死亡事件,对方死于技不如人,作为胜利者的他为何会受到制裁。

  他不知呆坐了多久,终于等到铁门打开,当时也才二十五六岁的宁絮走了进来,将他带去诡异调查局。

  他开始接受各类应对诡异的训练,同时学习人类社会的认知和观念。

  宁絮告诉他:“人生来不是为了做野兽的。”

  于是他知道杀人是不对的,他应该利用自己的力量救人,做一个受人景仰和感激的存在。

  哪怕在诡异游戏中,遇到了不少以此为标准算不得人类的玩家,哪怕到头来发现,周遭多是披着人皮的兽……

  他依旧想做一个普世价值观中的“人”。

  所有人都深陷于巨大的斗兽场中,他亦被弱肉强食的斗兽游戏紧紧牵绊,但他清楚地知道:

  这种生活,他不喜欢。

  “我感到饥饿。”寂静中,刘雨涵用陈述的语气说,“我们缺少一份食物,也缺少很多其他的资源。

  “其他玩家不相信我们,不会愿意向我们提供帮助。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

  悬挂着“狮子”面具的房间中,林烨和范占维同时被突如其来的饥饿惊醒。

  林烨大声骂了句“卧槽”,紧接着发出阵阵生涩的干呕。

  范占维则默默从稻草床上坐起,点亮了一盏油灯。

  【名称:普通的油灯】

  【类型:道具】

  【效果:主要功能为照明,可能会小幅度增长灯光下的人类存在的负面情绪】

  【备注:明灭的灯光比全然的黑暗更有利于恐惧的滋长】

  “死人脸,你别在那儿杵着了,快想想办法!”林烨借着油灯的光亮,看清了自己完全化作大理石的右半边肩膀,整个人都变得躁动不安。

  “都是你说的有办法解除诅咒,我才信了你的鬼话跟你回来,现在呢?再不想办法解除诅咒,我就完全变成石像死翘了!”

  六个小时前,两人回到房间中,范占维第一时间划破自己的手腕放血,涂抹在林烨半石化的手臂上,然而没有引发任何变化。

  玩家对于彼此来说不是神明,也缺乏信仰,血液自然无法起到解除彼此身上的诅咒的作用。

  这个副本中,诅咒将会是长期存在于玩家身上的一个debuff,附骨之蛆般如影随形。

  林烨当场就要发作,范占维冷静地为他分析利弊。

  首先,过大的情绪起伏会牵动欲望的滋长,加快石化的进度。他最好通过立刻入睡压制欲望,延缓诅咒的蔓延。

  其次,齐斯的血液恐怕另有玄机,自身可能在道具的作用下短暂地拥有了神明的位格。明天一早可以去地穴里寻找齐斯的尸体,借助其血液解除诅咒。

  最后,范占维郑重地向林烨许诺,等到了明天他就不用再担忧诅咒的事了。

  林烨将信将疑地选择听从,在吃完一碗老鼠肉后倒头就睡,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全是过去发生的让他烦心的事。

  梦里他的父母还活着,苦口婆心地劝他成家立业,做一个普通的、对社会有价值的人,却不知这个世界早已凝固如石,底层再怎么挣扎都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他在梦中大吵大闹一通,醒来后又发现身上的诅咒发生了新的变化,情绪再也无法压抑,终于汹涌地爆发,并和食欲一同牵动诅咒的生发。

  石灰色疯狂地在皮肤上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筋脉骨骼生长,林烨感受着自己的体温一块接一块地变得冰凉,四肢和他的联系也变得稀薄,已然难以控制。

  对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一茬茬上涌,他无法坐起,只能躺在稻草床上瞪范占维:“这……就是你说的……不用担心?”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那位多数时候看上去木讷好欺负的队友摸出***枪,对准他的太阳穴:“死亡能结束所有忧虑,而你活不到明天了。”

  枪声在房间内响起,被厚重的石门阻拦,在石壁间反弹和回旋,再无法传到更远。

  范占维冷静地收起枪,看着地上的尸体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狰狞的枪洞嵌在额角,涌出大量混杂着黄白脑浆的鲜血。

  与此同时,冰冷的电子音戏谑地响起:

  【检测到您的队友已经死亡,恭喜您获得他剩余的所有资源】

  【幸存者,请带着牺牲者的希望活下去吧】

  范占维看到自己身前的积分数额变成了三千二百,当即转身从正对房门的墙壁上取下狮子面具,挂到另一面墙壁的挂钩上。

  斯芬克斯睁开了眼,故作惊奇:“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

  “我记得你最初的欲望是希望我告诉你一个问题的答案,不知到现在,你的欲望是否发生了变化。”

  范占维闭了会儿眼又睁开:“没有变化,依旧可以归于‘求知欲’的范畴。但在欲望实现之前,我想问你——如果你回答不出我的问题,会发生什么?”

  希腊神话中,赫拉派斯芬克斯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上,拦住过往的路人,问他们缪斯所传授的谜语,并吃掉猜不中的人。而在俄狄浦斯猜中正确答案后,斯芬克斯羞愧万分,跳崖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