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我一共处理了39起A级事件,237起B级事件,1826起C级事件,与手下傀儡有关的其余级别事件总数过万。这些诡异事件分布于世界各地,随时可以由我留下的后手远程引爆,其烈度足以在短时间内毁灭人类文明。
“在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后,过往所有曾由我出面压制的诡异都将失控,距离最近的诡异为【永不熄灭的火灾】,将在我死后从大兴安岭林场燃起,并向北都蔓延。”
与傅决相关的资料很快被传输到老人手中的平板上,具体情况来不及考证,但傅决经手的A、B、C三级诡异事件的数量的确对得上他的陈述。
老人无比确定,傅决不是在开玩笑;不,就算这是个谎言,也没有人敢赌。
“你疯了?傅决,你这是在犯罪!”老人高声叫道。议员们隔着监控屏幕,监听傅决夹杂着电流声的宣告,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怒骂。
傅决一手握着手枪,另一只手在指间凝出黑白相间的身份牌,倒钉在十字架上的白衣身影睁开漆黑如夜的眼眸,仿佛奥林匹斯山上众神豢养的凶狮,宏大、壮美而可怖。
他垂眼,一字一顿地宣告:“与其让人类在我死后因为愚蠢的行径自取灭亡,不如我亲手在死亡的那一刻毁灭全人类。”
半个小时后,傅决和海斯议员并排走出会客室。
海斯议员沉着脸离开北都分局基地,傅决则乘电梯下到地下五层,又穿过银白色的合金墙壁,进入地下六层。
他在一扇显示屏上标有【海神尸体】字样的房门前停步,扫描瞳孔,推门而入。
巨大的浓黄色眼球高悬头顶,触手的虚影在空间里伸展,掀起带着咸腥味的海风。
傅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牌,弯腰将其置于地面中央,直起身后冲墙壁后的存在颔首:“陆离,最终副本开启之际,你将如我承诺的那样重回棋局。”
……
5月4日下午,现实世界乱成了一锅粥。
联邦发言人紧急召开发布会,指责天平教会的恐怖主义行径,却在发言期间被看不清状貌的黑影吞噬。
鬼怪的存在至此完全浮出水面,曾经的粉饰太平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世界上真有鬼,还是那种会伤人的鬼……
恐惧在人群之中蔓延,江城的沦陷也渐渐被人获知,消息封锁形同虚设,越来越多有关诡异的信息在人与人之间流通。
人们开始自发囤积粮食和水,也有心怀鬼胎的人宣扬末日的到来,短短半天就获得了不少悲观的信众。
游戏论坛中,傅决简单地宣布将回归九州公会,作为九州的会长集合最顶尖的力量进入最终副本,爱丽丝、雄鹰等一系列小公会也将并入九州。
这一消息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玩家们在过去这些年早已默认诸多小公会是九州分会,傅决则是九州的领导者,会长无非一个名义上的虚衔。
但也有部分了解内情的玩家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联邦的内斗终于告一段落,傅决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人类代表,掌控所有官方势力。
落日之墟天色昏黄,布满巨树根须的广场上空空荡荡,玩家们自知最终副本将近,尽数自觉清场,以免被卷入其中。
喻晋生坐在巴比伦塔下,向后仰靠在冰冷坚硬的塔基上,如同靠着一座墓碑。
他脸色苍白,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衣冠倒还算整洁,应当是手动整理过。
世界树焕发灿金色的光芒,将天与地涂抹得明亮如昼。喻晋生打开折扇半遮住脸,好像这样就能抵挡刺目的未来。
“逆天改命”四个墨字下,他轻轻吐了口气,手中凝出一张黑金二色交错的身份牌。
他握着身份牌,垂眼打量了一会儿,脸上浮现苦笑:“会长,我算不准这场游戏的结局。
“按理说到这种时候,我应该功成身退、明哲保身了,但你偏偏将那条路铺到了我脚下,我要是再跑路,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身份牌表面延伸漆黑的纹路,如同触须般钻入喻晋生手臂的血管,他平静地等待着,笑容愈发苦涩。
“我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物,卷入这场棋局是阴差阳错,虽然尽全力扮演你们需要的角色,但从来都说不上对得起、对不起谁。
“你们都将我看得那么重要,我战战兢兢、哭笑不得。这回就当我最后一次舍命陪君子,下一注最大的筹码,再祝你们得偿所愿好了。”
身份牌的轮廓虚化成雾,最终消失在喻晋生手中。
与此同时,启示残碑的空缺处重新补上一行,【喻晋生】三个字赫然在列,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第三十三章 雪山(一)五月初五
未知时间,未知地点,一辆大巴车在前后无人的公路上慢行。
公路已经很老了,沥青浇筑的路面布满裂纹,车轮碾压过去,一颠一颠的,乘客们的头颅机械地撞击着座椅靠背,发出闷闷的“嗵嗵”声。
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一个个低矮的帐篷零星地点缀在半人高的野草中,布面在日晒风吹下褪色,破破烂烂地挂着,眨眼间似乎有一只腐烂的手伸了出来。
天阴沉沉的,好像将要下雨。车外的狂风一阵接一阵地吹着,野草被吹倒,露出散落在近处的旅行包和衣服。
远处的物什背了光,从车里望过去,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黑影,似乎在跟着车慢移,等目光投过去,又停住不动了。
大巴车内很安静,哪怕有一半的座位都坐了人,大部分人也都是闭目养神,少数几个睁着眼的人直视前方,手头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坐在齐斯旁边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唇角挂着恬淡的笑容,双手正拿着毛线针缝一只婴儿戴的帽子。
奇怪的是,她手头的毛线已经用完了,她却还在不停重复缝针的动作,笑容像缝在脸上似的始终不变,看久了只觉得诡异万分。
齐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注视着车前座出神。
今天是五月五日,也就是最终副本开始的日子。
根据先前了解到的消息,最终副本的形式是拥有身份牌的玩家带着各自的小牌持有者,进入落日之墟世界树后那座黑色的巴比伦塔,一层层塔往上爬。
但很显然,消息是错的。
齐斯在五月四日午夜莫名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就出现在了这辆大巴车上。
神力和权柄凭空消失,就连手腕上的特制手环也不见了,他似乎变回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玩家,失去了所有特殊性,能调用的只有技能、道具和身份牌的力量。
齐斯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被拉进了副本,还是被直接送进了巴比伦塔,亦或者是被传送到了现实的某处鬼域。
没有系统界面,也没有任务提示,场景又是那么的真实,疑似现实中世界上真正存在的某个地方……谁知道呢?
不仅如此,自从在大巴车上睁开眼后,齐斯就发现思维殿堂里的猩红叶片少了大半,和董希文、张艺妤的联系完全断了,没有留下丝毫残痕,好像他从来不曾与他们签订契约,获取他们的灵魂。
看样子是“另一个他”动手了,就是不知道那个“他”和规则、祖神是否存在联系……
“齐哥,这辆车上的人有问题。”林辰的声音通过灵魂叶片传来,“我有一种明显的被人窥伺的感觉……”
“不要多想,我坐在你后面,也许是我在看你。”齐斯不负责任地安慰一句,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梳理思维殿堂里剩余的灵魂叶片。
【贵族】和【商人】两张小牌仍处于他的控制之下,但对应的两名队友身在何处尚不可知,大巴车上只有他和林辰。
确定为玩家的,也只有他和林辰。
“齐哥,我怀疑我们现在身处于某个死亡点中。我左边的那个老伯一直在吃东西,但他的碗是空的;我前面的小姑娘明明背对着我,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林辰一面移动视线收集信息,一面将结论传输给齐斯。
在落日之墟的那次会面结束得太过匆忙,当时齐斯用一种交代遗言的语气告诉他祖神的存在,并提议他可以转投傅决麾下。
“我不敢保证我能赢到最后,更无法做到继续顾及你的安危,你继续跟着我,也许会不明不白地死掉。”齐斯是这样说的。
林辰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他的命是齐斯救的,为齐斯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他只觉得愧疚——
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才会让齐斯为他忧心,他如果能变得更加有用,能在副本中切切实实地帮到齐斯就好了。
五月四日一整天他都在为最终副本做准备,先是将游戏商城梳理了一遍,将所有积分换成了性价比最高的几个道具,再是大量观看过往副本录屏,研究攻略……
午夜十二点一过,凌晨零点,他攻略看了一半,头一晕,眼一花,就发现自己坐在大巴车上了。
他坐前排,齐斯坐后排,相隔一米,不算太远。
林辰将新从商城中购买的手术刀握在手中,道:“齐哥,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大巴时速八十千米每时,底盘高二十厘米,我们可以从前门跳车……”
齐斯叹了口气:“林辰,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和我左边的那位女士换个座位,坐过来吧。”
林辰一愣,很快就听明白了,齐斯这是打算继续留在大巴车上的意思。
难道这不是死亡点,而是引入剧情吗?
想想也是,最终副本再难,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将人投入必死的境地;眼下都过去五分钟了,还没有危机出现,基本可以排除存在死亡点的可能性了。
林辰自知杞人忧天,略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过道间。
前方的道路上忽然现出一座小土包,看上去是一座坟。
大巴车一个急转弯,所有乘客都直挺挺地往前倒去,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乘客瞬间消失了大半,齐斯身边女人的座位上,只剩下一方小小的红木盒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织了一半的毛线帽。
一幅幅黑白色的遗像散落在地上,每一张人脸都噙着诡异的微笑,漆黑无光的眼睛缓缓地转过来,盯着齐斯和林辰看。
林辰屏住呼吸,一步步向齐斯的方向靠近,神情略显僵硬:“齐哥,这车上除了我们,恐怕都是鬼怪……”
“目前看来是的。”齐斯也站起身来,跨过地上的遗像,站到过道中央。
大巴车在绕过土坡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颠簸,但人在上面,至少能够站稳、坐稳。
落地的遗像振动着立起,陆续跳回座位。老人又捧起了空碗,女人又打起了毛线。
窗外的天色又阴沉了一些,厚重的黑云像盖子一样笼罩着荒凉的原野。
风越来越大,发出“呜呜”的鬼哭声,一茬茬的草被刮倒,露出白色的草茎,像是大地长出了獠牙。
驾驶座的位置传来尖利的女音,夹杂着“滋滋”的杂音:“亲爱的乘客们,我们将要去往的是至纯至高的雪山圣地,各位的墓园位于半山腰处,受母神的庇护和赐福。
“那是我们为各位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地理上坐山朝水,交通发达;人文上历史悠久,邻里友善;埋葬在那里,我们将在洗净一切罪恶后回归母神的怀抱,迎来真正的新生,美好的轮回!”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在介绍楼盘,不过将主体换成了墓地,受众也不再是活人,而是死者。
所谓的“母神”,不出意外就是亿万年前那位被分食的祖神,在青蛙医院被阻断复活进程的生息之主,《神圣之城》副本中临近复苏的“或”……
作为曾分食祖神、刚和祖神争夺过躯壳的一员,齐斯一点儿也不想回归母神的怀抱,“新生”和“轮回”对于他来说,大概和被祖神吃掉一次、回炉重造差不多。
“齐哥,这个副本是不是和祖神有关?”林辰眉头微皱,“祂不仅是参与者,还是规则的制定者,我们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就是祂在针对我们?”
“有可能。”齐斯颔首,“所以你现在和我撇清关系还来得及,作为和祂同途径的身份牌持有者,想必祂会对你多几分耐心。”
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通过灵魂叶片交流,林辰听不太出齐斯的语气,却平白为话语的内容感到心惊。
这段时间以来,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齐斯可能真的做好了死在某个副本里的准备。
更准确地说,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斯的求生欲和对通关副本的兴趣都稀薄到了一定程度,无非出于一种赢下去的惯性继续游戏的进程。
他和现实的联系太飘忽、太浅淡了,就像一缕随时会断的青烟,或是一场将要醒来的梦……
林辰捉摸不透这种想法的由来,也不愿多想,索性换了话题:“齐哥,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下车?我在论坛中看过和大巴车相关的死亡点设置,等到了终点,我们恐怕都会被当做死者埋进墓地里。”
“再等等,毕竟我不觉得以我们的体魄,跳车的生存率会比现在更高。”齐斯略带幽默地说。
他越过林辰,扶着两侧的座位向驾驶座走去。
一时间,整辆车所有死者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带着明显的恶意和渴望,好像随时会一拥而上,将他生吞活剥。
这些死者并非副本中那些可交流的NPC,也不是现实中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鬼魂,更像是凝结着恶意和所有负面的东西的肮脏存在,遵循本能想要将他吞食。
齐斯对这些目光置若罔闻,自顾自在驾驶座侧后方站定。
只见上车处的投币箱上赫然钉了一块牌子,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三行字:
【1、本辆车目的地为雪山圣城,途中经过两站,隧道前站许下不许上,隧道后站许上不许下;】
【2、司机有义务保证所有购票乘客的安全,车上乘客原则上不得互相攻击;】
【3、请保管好自己的车票,如果弄丢车票,请尽快补票。】
字迹多处褪色,表层的颜料流淌下来,像是泼上去的血。
司机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脸,关节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嗓音沙哑:“你有什么事吗?”
齐斯这才注意到,这个披军大衣的司机是一个纸人,平整而苍白的脸上涂了两抹腮红,突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方才介绍墓地的声音则来自驾驶盘中央镶嵌着的一张嘴巴,唇涂得红艳艳的,白森森的尖牙一颗颗的历历可见。
齐斯随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摸到任何可以称之为车票的东西。
他故作抱歉地笑笑,轻声问:“我想补一张票,请问要怎么处理?”
司机的声音从腹腔中传来:“用一件你从母神那儿获得的东西换。”
齐斯眯起了眼。
他从祖神那儿获得的东西可不少,权柄,灵魂,甚至于属于“契”的全部……
这是想要收回那些赐予出去的东西么?
林辰从始至终都跟在齐斯身后,在看到牌子上写的三行规则后,很快便意识到只要有车票,留在车上大概率比下车安全。
先不说车上乘客不能互相攻击,就说这荒山野岭的,目的地是雪山圣城,一路赶过去都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
他想了想,对司机道:“我也想补一张票。”
司机重复:“用一件你从母神那儿获得的东西换。”
齐斯差不多明白了,所谓“从母神那儿获得的东西”并不单指诸神获取的权柄,司机也不是让他物归原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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