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84章

  “到。”祝铭的位置传来一声阴恻恻的报到声。

  齐斯侧头看去,浑身湿漉漉的祝铭僵硬地坐在座位上,脖颈处的孔洞醒目得扎眼,正汩汩向外涌流出黑褐色的血。那些血液和水迹相混合,成为一种淡红色的液体,很快染红了校服,淅淅沥沥地滴到地面上,蔓延开一汪泛着血色的湖……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也许在除齐斯之外的所有人眼里,他还好端端地活着。他意识到齐斯在看他,漆黑无光的眼睛转了过来,阴冷地盯着齐斯,是属于死于非命的厉鬼的怨毒眼神。

  齐斯看到,地面上的血流忽然开始像蛆虫一样蠕动,重新组合成歪歪扭扭的几组短语:“今晚……我会……杀了你……”

  至此,齐斯意识到,这是一个有鬼的世界。被他杀死的人会化作索命厉鬼,构成对他完成任务的又一重阻碍。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鬼怪也是这个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时还是清晨,离入夜还有至少十二个小时。齐斯面无表情地抽回视线,一瞥间看到,面前不知何时放了一本摊开的笔记本,皱巴巴的纸页上写满凌乱的文字:

  【祝铭不再理我,开始跟着他们一起向我吐唾沫,扔泥巴,还撕毁了我的书。我很不开心,一点儿也不想被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想……杀了他。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杀人是要偿命的,我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能搭在他身上……而且母亲告诉过我,总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看到前半段文字时,齐斯还颇能共情,而当目光落到后半段文字上时,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凭空生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以及这玩意儿真的是他写的吗?他怎么全无印象?那句“总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倒是耳熟,甚至让他有种PTSD发作的感觉……

  “日记的话……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新的线索吧。”齐斯摸了摸下巴,将语文书竖起来,借着遮掩开始翻看面前那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日记。

  第二篇写的是他的表姐一家……

  【三】

  【暑假的时候,我去乡下伯父家住了一段时间,表姐很讨厌我,总是对我冷嘲热讽……好想杀了她。

  【每次我和表姐争执,伯父和伯母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地给我父亲打电话,阴阳怪气地说我在城里被教坏了……好想杀了他们。】

  如果这个世界确实是一个游戏,日记则是线索提示,那么根据提示决定杀戮的目标可谓合情合理,下一个该杀的就是伯父一家。

  但如果是从条件归类的角度考虑,杀了写在日记上的祝铭并未起到正向作用,杀死其他人是否能促进通关,就需要打个问号了。

  齐斯将日记翻到最前面,洁白的扉页上赫然写着“齐斯的幸福人生”七个大字,后四个字和游戏面板上呈现的副本名称完全一致。

  背面则用小一号的字体写着一行注解:“毫无波澜,顺风顺水,平安喜乐,我拥有幸福的一生,如果讨厌的人都消失就好了。”

  是齐斯的字迹,但齐斯不觉得自己会写这种玩意儿,也不觉得这种“幸福”有什么追求的必要。

  放弃自己的独特性,重蹈世界上大多数人的命运轨迹,遵循公序良俗将自己活成一个毫无特色的普通人,如同流水线上生产的平庸工艺品……

  这样的生活对于齐斯来说简直是恐怖片,他只是稍微想了一会儿就冷汗涔涔。如果这就是诡异游戏,那……确实挺诡异的。

  “从副本名称和前置提示的角度考虑,我扮演的是这本《幸福人生》日记的主人,似乎需要帮助他满足愿望,处理掉那些他讨厌的人。但从主线任务的角度考虑,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只要找到日记的主人杀了他就行了,毕竟连日记名称都和副本名称一样,他不是副本的缔造者简直说不过去……”

  齐斯煞有介事地思考着,很快做出了认真完成主线任务的决定。帮一个甘于平凡的庸人解决麻烦,缔造所谓的幸福人生,这种好人好事光是在脑海中过一遍他就全身难受,还是不做为好。

  当然,还存在一个严肃的问题……“要想杀死日记的主人,我该不会得自杀吧?”齐斯陷入了沉思。

  死去的祝铭依旧在冷森森地盯着齐斯看,任课老师一个接一个地踏入教室,死板地宣读教案上的文字,目光无一例外黏稠地落在齐斯身上,不带感情地审视着他。

  水滴维持着不变的频率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时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地爬动,窗外乌云庞大的阴影缓慢地铺满教室的地板;越来越多的目光在齐斯的脊背上交织,好似即将有大事发生,而他是一切的主角。

  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都透着可感的失真,就像一场主观构建的梦境,或是一个概念化的精神世界。

  齐斯想到了主线任务一栏的表述,用到了“缔造”一词。如果缔造的是某个梦境世界或者精神空间,那么他虽然扮演的是日记的主人,真正的日记主人却有可能隐藏在暗处,看着他如何破局。

  基于此,接下来该做的事就很明确了:想办法逼日记主人现身。

  齐斯好整以暇地翻看起日记其他部分的内容。

  【我考试取得了好成绩,父亲给我买了我一直想要的电子词典……】

  【母亲听说我和同学关系不好,特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为我办了走读……】

  【我每到周五就开始期待双休日,因为父亲和母亲一定会带我去天香楼吃大餐……】

  一条条琐碎的记录勾勒出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无疑紧扣“幸福人生”这个标题。

  齐斯试图循着日记的记载去回忆,记忆底部却好似蒙了一层白茫茫的大雾,将所有细节都埋没在雾气之中。

  他仅仅记得自己有一对爱他的父母,却对各种能体现“爱”的小事都全无印象,就好像那两个人并非真实存在于他的生活,而是虚无缥缈的概念。

  相比之下,他对祝铭、伯父一家干的事儿倒是印象深刻,只是疑惑于为什么明明早就生出了杀心,却还是将他们留到了现在。

  嗯,齐斯一向是个记仇的人。

  他合上日记,极轻地笑了起来:“真是幸福的人生,不过你说,如果我破坏了你所谓的‘幸福’,你还能忍住不现身吗?”

  “啪!”桌上的钢笔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动到脚边。

  齐斯弯下腰,伸手去捡钢笔。地面上的血水不知何时已经流到了距离他半米不到的位置,还在加速扩散。

  他视若无睹地抓起钢笔,直起身子。同学和老师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身上,谁也没有说话。

  时钟的时针迅速旋转,越过十二点的分界线,掠过一个个数字,最终落在“6”上,天色眨眼间从清晨变为黄昏。

  老师和同学的身影越来越淡,从黑色化作灰,再然后是白,最后消失不见。

  齐斯起身走出教室,走廊上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齐斯,你爸妈临时有事,不能来接你了,伯父接你回去。”

  “是么?”齐斯抬眼打量了片刻那张和记忆中的面孔一样贼眉鼠眼的脸,眉眼弯弯地笑了,“好啊,真是麻烦伯父了。”

  伯父的手如同铁钳,死死箍着齐斯的手腕,好似害怕稍微一松,少年就甩开他逃走。他拽着齐斯的手臂快步下楼,向校门的方向走去,齐斯远远听到了尖利的警笛声,右手不着痕迹地握住圆规。

  “齐斯,祝铭死了,监控显示他最后那段时间和你在一起,你可得好好配合警方调查。”伯父苦口婆心地说着,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基本可以确定,日记主人听到了齐斯的威胁,为了不让他付诸实施,更改了副本的进程。

  ——警方更早地注意到了他,伯父也横插一脚,竭尽全力为他增添阻碍。

  “祝铭死了?”齐斯捏出战战兢兢的模样,一脸不可置信,“明明早上他还好好的,我还将政治卷子借给了他……”

  他说着话,无声无息地举起圆规,扎入伯父的后脖颈。

  鲜血飙出,刺耳的警笛声里,他推开双目圆睁的尸体,向学校后门狂奔,越过枝叶茂密的小花园,渐渐接近杀死祝铭的围墙根。

  “沙沙沙……”丛生的杂草无风自动,发出生物爬行的窸窸窣窣声。被水汽稀释的血腥气由远及近,越来越鲜明,虚掩的藤蔓间浮现一张苍白的脸,属于祝铭。

  原本干燥的地表不知不觉间变得潮湿,薄薄一层水膜间游动着血丝和脂肪,如有生命般涌向齐斯的脚跟。

  “齐斯……你杀了我……我也要杀了你……”含糊不清的咕哝声环绕着齐斯响起,每一簇草丛间都现出一张惨白的面孔,鬼怪般阴毒的目光交织缠绕,可感的恶意使空气都变得黏稠。

  “嗬嗬嗬……你逃不掉的……”一张脸突兀地横在齐斯面前,齐斯挥起圆规刺了过去,尖头没入皮肉有如被吸进沼泽,再也无法拔出。

  齐斯当机立断地松开手,侧身越过挡路的鬼怪,同时加快脚步,不管不顾地向门口的方向狂奔。

  前方铁门洞开,空无一人,只有一辆私家车停在路边,走近后才看清,驾驶座上半摇下的车窗露出一张灰白的中年男人的面孔,副驾驶座则坐着一个女人。

  “齐斯,快上车吧。”男人说。

  “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女人补充。

  齐斯认出来了,他们是他的父亲和母亲。他打开车门,坐上车后座,车辆启动了,快速驶离校园。

  只是……先前他拿父母威胁日记主人,于是日记主人在情急之下调动副本机制对他赶尽杀绝;在这一推理成立的大背景下,日记主人应该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怎么可能让他如此轻易地遇到父母?

  “齐斯,你气喘吁吁的,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吗?”母亲关切地问。

  齐斯状似随意地将书包抱在身前,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本历史书,借着课本的遮掩取出藏在铅笔盒里的玉石镇纸,掂量了两下,觉得以其重量和硬度,应该能砸碎一些玩意儿。

  “没什么事。”他面不改色,“只是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还记得我今年几岁了吗?”

  “齐斯,你今年十六岁了呀。”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地说。

  齐斯沉默片刻,缓缓勾起唇角,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容:“可是我忽然想起,你们就死在我十六岁这年,死于车祸,我还将你们的尸体做成了标本,安放在主卧之中。”

  没有回应,汽车在加速,前座的男人和女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齑粉,座位上只留下两张黑白遗照,模糊的面容上唯有眼睛清晰可见,透过玻璃相框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斯看。

  很快,齐斯感受到了第三道视线,抬眼看去,后视镜映出他的形影,穿的是一身白衬衫……

  【四】

  “其实在杀死祝铭,发现副本中存在鬼怪这类设定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缔造者未必是人类,也有可能是某种抽象的存在,可以是一段意识,一个精神体,自然也能是镜中的鬼怪。”

  游戏空间,齐斯坐在青铜长桌后的神座上,随手在面前的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提示在一开始就很明确了,不同寻常的一天,镜子中的人影忽然不像自己,一场诡异的梦境要想惊醒,除了自杀外恐怕就只有杀死另一个自己了。而镜中人正是常见的指代另一个自己的意象。

  “所以,我决定打碎镜子。之所以明知校门口的汽车可能有诈,却还是坐上去,就是考虑到后视镜是最容易砸碎的可以映出正比人像的镜子。当然,为了防止镜中人不敢出现,我故意装作无知无觉,等到车辆开始加速,他以为吃定了我时,才真正动手。”

  “看得出来你确实忍耐了很久,以至于在副本结束后的三分钟里,还说了那么一番抨击副本设计的话语。”契坐在齐斯对面,在指尖凝出一枚黑子,堵在连成一排的三枚白子的右侧。

  是的,一人一神正在下的是五子棋,比起高大上的围棋,明显还是五子棋这种益智类小游戏更得齐斯的喜爱,某种意义上和开心消消乐有异曲同工之妙。

  “的确,我看不出这个副本除了给我添点堵外还有什么其他作用。”齐斯随手将白子下在棋盘另一角,开辟了新的战区,“一个习惯于遵纪守法的我,一个心有不快只会藏在心底、寄希望于他人代为解决的我,一个将幸福人生当做全部追求的我……在我看来,除了征用了我的肖像和姓名,外加套用了我的部分事迹外,你捏出的这个形象和我的关系就像猴子和人。”

  “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吗?”契提起食指敲了敲下巴,唇角笑意盎然,“作为属于‘齐斯’的另一种可能,父母健在,会自我约束疯狂的想法,平稳顺遂地长大,虽然也曾遭遇恶意,但在生命中占据更大篇幅的却是美好……”

  齐斯皮笑肉不笑:“然后你也看到了,哪怕是失去记忆的我,只要有一个契机,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人。”他趁契的注意力不在棋盘上,连续落下三枚白子在棋盘角落。

  “是啊,毕竟你是我用所有恶意缔造的化身。”契面上笑意更浓,祂一挥手,青铜桌上的棋盘消失了,只剩下浮动的日月星辰,“十六年的‘幸福人生’,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会在你的介入下回到正轨。你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恶,只要有一丝倾向于黑暗的可能性,你便会毫不犹豫地对世界释放汹涌的恶意。”

  “所以?”齐斯微微挑眉,向前倾身,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所以,”契将食指竖在唇间,猩红的目光如血雨般垂落,“我可以放心将接下来的布局转交到你手中了。

  “世界即将迎来终结,亦或者是无止境的轮回,我希望你能以最大的恶意对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齐斯笑了:“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我怎么感觉这是一个专门等着我跳进去的陷阱呢?”

  “那也很有趣,不是么?”契抬手,掌心浮现笔划、文字和图案,“我记得我曾和你说过一个假设:有一个疯子想和你比赛杀人,在限定时间内谁杀得多谁赢。如果你赢了,将无事发生;如果你输了,他就会毁灭全世界。

  “接下来,该你扮演那个‘疯子’了。最痛苦的死亡滋生最浓稠的罪恶,将在终幕的舞台上化作角逐权柄的筹码,推动新世界的诞生也好,重回不存在规则的旧世界也罢,都需要罪恶的驱动。至于决定未来走向的轮盘操控在谁手中,就看谁的筹码更为充足。”

  齐斯的笑容一瞬间古怪起来:“那么你呢?你扮演的是谁?”

  “我啊——”契愉快地笑着,俯身越过横在中间的桌案,“我会找个视野好的地方,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

  【END】

第十六章 诸神(十六)疯子的游戏

  被诡异污染的地界再无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形状诡谲的恐怖生物终日不停地游荡在大街小巷,搜寻尚未被转化为诡异的生灵。

  手无寸铁的平民最先被吞噬,接着是冲在第一线、却毫无应对诡异经验的联邦武装;居于食物链顶端的既得利益者携带财富早早逃离,剩下那些创造价值却无法享受它们的城市工蚁苦苦支撑。

  很快,这些人也死得七零八落了。平日里混迹在灰色地带的三教九流反而凸显出来,靠着某些行走江湖融会贯通的偏门手段,在鬼怪的爪牙下苟延残喘。

  诡异入侵事件如同在人口金字塔下张开巨口的深渊巨兽,自下而上一寸寸吞噬每个阶层的生命,并将所有差距在一夜之间抹平。

  无论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是家境殷实的中产,在死后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受到污染、永不安息的诡异。

  5月12日凌晨五点,江城。

  李炎披着满身腐臭的血腥和玫瑰的汁液,屏息敛神,小心翼翼地绕过在街头徘徊的玫瑰怪物,钻入十字路口的商场。

  作为诡异游戏玩家,他是最早知道灾难将至的那一批人之一,早早在家里准备了充足的饮用水、食盐和干粮,在同城群看到“变异玫瑰出没”的消息,又得知江城全境封城后,便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一周时间,他站在窗边俯瞰小区,看到玫瑰藤蔓如蛇群般包围钢筋水泥建筑,吞噬一个个恐惧绝望的生命,男女老少的尸体被吊在高处风干,心生震悚的同时亦生出夹缝求生的确幸。

  不是没有藤蔓循着活人的气味爬上高楼,钻入李炎的房间。好在从诡异游戏中带出来的对抗诡异的经验起了作用,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变质血浆浇在自己身上,伪装成死去多时的尸体,又见缝插针地收集玫瑰的汁液,涂抹在皮肤表面,装作怪物的同类。

  眼下局势稍微好转,论坛里都说最终副本结束了,想来不会有新的诡异出现,原有的诡异被清理净化,只是时间问题。

  李炎心知末日后期最致命的往往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到时候肯定会有不法分子拉帮结派,抢劫各类资源。他有必要趁诡异尚未退去之际多搜刮些食物,最好能支撑他再闭门不出半年。

  越靠近商场,地表和建筑表面的藤蔓便越是密集,空气中浓腥的血气几乎凝成实质,不见光的深处回荡着令人牙酸的窸窸窣窣声。一具新死的尸体从商场大门的正中央悬吊下来,看着眼熟,是曾和李炎在落日之墟聊过几句的玩家。

  李炎生出不好的预感,双腿当机立断踏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商场这一带的藤蔓拥有比其他地方更高的智慧,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凑近李炎,勒住他的脖颈。

  窒息感骤然降临,李炎翻起了白眼,这一辈子发生过的所有事在脑海里流窜而过,包括小学时往班主任的水杯里倒粉笔灰,工作后用开水浇老板的发财树……

  “砰!”枪响声打断了走马灯,缠着李炎的藤蔓竟被一枚小小的子弹击断。

  李炎摔在地上,大口喘息,抬眼只见昏暗的商场中泛起刺目的金光,巨大的四面骰子虚影高悬空中,正毫无规律与章法地高速转动,好似处于宇宙诞生之初、规则尚未形成的时候。

  穿黑西装、戴无框眼镜的男人拖着一具爬满玫瑰的尸体走了出来,那尸体**成了巨人观,比男人足足大上两倍,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提起。

  男人的面容李炎是见过的,他曾在落日之墟混杂在人群间,像所有狂热追逐救主的玩家一样吃力地向前推搡,踮起脚远远地望向那个被听风和九州的人环护在中间的人影。

  而这几天游戏论坛舆论急转直下,眼前人不再是救主,而是个一意孤行的疯子。就在出门前,李炎还在论坛里开贴骂过他。

  “傅……神。”喘息良久,李炎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敬称。

  林决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听到声音停住脚步,略微侧头,银白色的目光落在李炎身上,等待他的下文。

  李炎只觉得那双眼睛好像能洞察一切,有一瞬间甚至疑心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没关系的,傅决被抨击了那么多年,应该不会在意他一时的牢骚吧?

  李炎咽了口唾沫,深呼吸又深呼吸,涩声开口:“多谢你救了我……”他想了想,又喃喃问道:“江城现在都是诡异,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啊?”

  命运之骰依旧在头顶不知疲倦地旋转,有如日月与星辰,散发的光辉照亮整片天地,为人与物披上朦胧的光衣。林决垂下眼,一字一顿道:“我会结束这一切。”

  李炎看着林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连带着光一并隐没。呆愣了良久,他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