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90章

  白衣白发的女人早在5月17日司契进入江城之时便从海港处登陆龙郡,在不到半个月间,她如幽灵般降临于各个城市,将白色的糖果分发给某几个孩子。那些孩子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城市各处,向同龄人分享那些无穷无尽的糖果……

  “是白鸦!我就说天平教会这些天怎么没动静,原来是憋着坏!”会议室中,一位议员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当时是谁说的,天平教会的所有成员都在最终副本里自我献祭了,就因为有了这错误的判断,才害我们错过了最佳准备时间!”

  政客们习惯于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厘定权责归属,说直白点就是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任,再给政敌们定罪。

  有人冷笑:“当时我的确这么说了,但你们谁敢说那不是你们的想法?不然为什么没有人反驳我?”

  另一人帮腔:“说到底还是情报有误,我倒想问问,情报工作是谁负责的?”

  咳嗽声在主座的方向响起,来自海斯议员。作为当今诡调局事实上的领导者、将林决关进收容室的最大功臣,他的意见往往在会议中举足轻重。

  议员们终于安静下来,海斯议员微微摇头:“天平教会的确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看到的也不是白鸦。”

  顶着议员们不明所以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将话说得更加直白:“现在我们需要对抗的,是那位规则之下的最高存在、曾经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祖神啊。”

  议员们沉默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自然知道神明级别的秘辛和祖神的存在,也知道祖神的使命便是在规则崩溃后回收整个旧世界,重启新的世界。

  但他们该怎么办呢?电子仪器会失灵,核弹会失控,人类引以为傲的现代科技对于祖神来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他们该如何阻止祖神呢?

  海斯议员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窗外灰白色的天空。银色的眼睛如同苍穹的裂缝般横亘在所有人头顶,漠然而戏谑地俯瞰满目疮痍的人间,蝼蚁的挣扎根本无法撼动伟大存在分毫。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里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圈茶垢,一只蚂蚁正沿着深色的轨迹不安地转圈,时不时仰起头颅,不安地甩动两根细长的触须,像是在叩问命运的来由。

  海斯议员伸出食指刮蹭茶垢的边缘,微小的缺口在他指腹下形成,只要蚂蚁再次来到这里,便能从缺口处走出循环往复的怪圈。

  他反复捻动手指,专注地重复擦拭的动作,倏忽间只觉指尖一痛,那只蚂蚁不知何时反方向绕到他的指腹处,狠狠咬了下去。

  “我在想,祖神明明可以直接毁灭所有人,为什么还要循序渐进地让我们有所觉察?”海斯议员抽回手指,喃喃地问,“祂是希望我们恐惧吗?还是希望我们做出某种反应呢?”

  议员们面面相觑,却听面前的老人长长地叹息:“我们对祖神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远远不如那个人,以至于哪怕知道祂即将到来,也只能被动地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有人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急忙起身反驳:“海斯阁下,林决就是个疯子,他会害了全人类的,我们没有错,我们是为了人类负责!”

  “人类都要毁灭了,毁于谁手有什么区别?”海斯议员回头环视议员们,声音平静,“灾难已经来临,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最后赌一场,赌那个人的立场还站在人类这边。”

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赌局

  江城诡调局地下五层,走廊底部的收容室,十一天前曾经荷枪实弹将人关进去的军人们再度荷枪实弹地在门口聚集。

  海斯议员走在最前头,抬手敲了两下铁门上镶嵌的电子屏,对着弹出的验证界面输入一行密码。

  铁门自动打开,林决一身整齐的黑西装,端坐在房间中央的座椅上,听到声音,他平静地抬眼望向海斯议员,好像笃定了他会来。

  海斯议员苦笑:“林决,无论你是否还相信我,但我接下来这句话发自真心: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

  林决不置可否,仰头看他:“告诉我这十一天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祖神的回收进行到了哪一步。”

  “除江城以外的所有城市都沦陷了。”海斯议员咬字清晰地陈述,态度逐渐变得自然,好像先前那起针对林决的审判从未发生。

  “过去半个月,占据了白鸦躯壳的祖神频繁出现于各个城市,通过一种形状为糖果的诡异媒介对十四岁以下的孩童进行了污染。截止日前,所有孩童都被转化成了诡异,包括婴儿。”

  孩童是一个族群延续下去的希望,当所有孩童都遭受了污染,无异于从根源上斩断了文明发展的可能,如果不及时解决症结所在,人类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林决略微颔首,道:“你们没有遏制祖神的手段,于是寄希望于和祖神多次交锋的我能够扭转局势。但我必须要说,我并不确定我能改变这一切。”

  无论是林决还是傅决,在过去三十六年都很少直陈否定的话语。也许是为了给予人们和诡异作斗争的希望,也许是出于某种运筹帷幄的自信,他几乎从未将自己做不到某件事放在嘴边。于是,所有人都在潜意识里认定了他无所不能,好像只要他出现,就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事实上,他不是神,而是人;就算是神明也未必能保证万事得偿所愿。海斯议员知道这一点,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总要试一试的。林决,我们希望你能最后再拼尽全力尝试一次,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弑神之剑还在吗?”林决问。

  海斯议员知道,林决这是愿意尝试对抗祖神的意思。没有人知道【弑神之剑】究竟能否杀死祖神那种层级的神明,但总是要试一试的。

  两个调查员抬着锈迹斑斑的长剑来到地下五层,古老的青铜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肃杀之气,仅仅是与之共处一室,都仿佛能嗅到上面亿万年来积攒的阴寒和血腥。

  林决握住青铜剑,无框眼镜下的眼眸中没有映出任何影子,视线低垂着不知落在何处,静默中又不知思考了何事何物。

  刺耳的警报声忽然毫无预兆地炸响,银白色的细丝在走廊间铺展飘飞,高天之上的神明之眼好似穿透建筑的阻挡,直直地落在地下五层的这方天地。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前都浮现诡异的幻象,白衣白发的女人伫立在洁白的雪山之上,拖至地面的长发好似和脚下的冰雪融为一体,又在山脚处融化成银白的冰河流经山川与城市,交错纵横的河网化作世界的血脉,笼罩和束缚整片大地。

  所有人类、飞禽走兽和花草树木都在融化,皮肉变得透明如水流,裸露出其下泛着光晕的骨骼。渐渐地,连骨骼也化作雪水,活物与死物在同一时间变得扁平,连亘成一片白色的海洋,汇入沟壑与河道。

  画面消散,每个目击这一幕的人都神色凝重。林决提着青铜剑走向电梯的方向,路过海斯议员时微微侧头:“准备飞机,将我送去香格里拉雪山上。”

  方才那一幕画面无疑是祖神的宣告,祂就在雪山上等着林决,不知用意为何。

  那么,林决在经历了诸多事后还会站在人类这边吗?他是否会被祖神说动,投入神明的阵营呢?

  海斯议员不知道。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无法做到完全相信林决,但现在,他除了相信林决外别无他法。

  飞机很快备好,调查员们和议员们神色各异地候在停机坪,目击不久前才被他们盖棺定论为罪人的林决一步步登上飞机。

  银白色的光芒充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为所有暴露在露天之下的人披上一件曝光过度的光衣,以至于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甚至连面容和身形都无法辨识。

  好像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的诸神黄昏,落日之墟的巴比伦塔下,林决和方舟公会的成员们聚集在一起,想要通过战胜规则终结诡异游戏。

  那一场赌局的结果无疑是令人失望的,那么现在即将开始的这场新的赌局呢?人类会获得胜利吗?

  “会长……”海斯议员无声地唤出一个称呼,就像二十二年前之前,玩家们总喜欢问林决“我们能否胜利”这个愚蠢透顶的问题。

  但无论回答是什么,在事实面前都不堪一击。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不再年轻了,也只剩下最后一次开启赌局的机会了。

  飞机起飞,海斯议员沉默地注视着黑色的影子升向高空,在视野中渐渐化作无法看清结构的黑点,消失无迹。

  ……

  从江城直飞到香格里拉需要六个小时,这也是决定人类命运的最后六个小时,就像是一个可能存放有致命毒气的盒子,只有在打开的刹那才知道生或死的结局,而现在,那个决定文明延续或毁灭的盒子将在六个小时之后打开。

  飞机是自动驾驶,上面只有林决一个人,六个小时之间他无从与旁人对话,想来是缄默沉寂的。而现实中的人们维持着同样的缄默,屏息敛声地等待末日的到来,生怕自己的举动惊扰身遭看不见的存在。

  他们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或电脑,进入诡异游戏论坛,用无营养无价值的讨论寻找背负同样命运的共同体,排遣难以描述的恐惧。

  【太可怕了,就像做梦一样,前几天还让我们放宽心,等待诡调局的救援,怎么忽然间污染就全面爆发了?而且还爆发在孩子身上……】

  【我现实里是一个小学老师,现在正和同事们躲在办公室里,学生们都疯了,不停地撞门,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如果林决赢了,我们会复活的吧?】

  【大家不要害怕,林决已经去雪山了,他一定能结束这一切的。只要他能赢,世界就能像之前的江城一样,所有死于诡异的人、毁于诡异的物都恢复原状。】

  【林决一定会赢的,他那么厉害,过去三十六年从来没有输过,之前他又不是没杀死过神明……大家不用担心,说不定睡一觉,世界就复原了!】

  抨击过林决的、声援过林决的、反对九州的、支持九州的……不同立场、不同观点的人在此刻终于达成了一致,共同期待着林决的胜利。

  傍晚六点,飞机到达香格里拉镇,林决站在雪山脚下,一个月前还热闹喧嚣的城镇此刻乍看空无一人,寂静得仿佛鬼怪横行的死城。

  挂着【登山准备处】牌子的小木屋坐落在街道尽头,穿藏袍的女人坐在窗前,将一面铜镜转向林决,声音轻而缓:“在上山之前,不妨先看看你的命运吧。”

  林决侧头望向铜镜,镜中白茫茫一片,像是被磨花了的玻璃,什么都没有映出,包括他的面容。

  他一哂,继续前行,女人又说:“你需要向导吗?在我们的传说里,独自登山的人是走不出雪山的。”

  林决好似没听见般,径自踏上雪块堆积的山路。总有人在进入雪山之前便做好了永远留在那里的准备,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灰蒙蒙的夜幕下,冰雪泛着诡异的白光,将人脸映照成鬼怪般的惨白。山风无止息地呼啸,冰碴子一阵阵砸在人脸上,割出细小的血口子。

  到了这里,所有思想和情绪都不再重要,林决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任由风雪载途、模糊前路,也只知道埋头登山,登山……

  【绝望编剧】【猩红主祭】【瞑目独裁者】【堕落救世主】四张牌在他的手中渐次浮现,猩红的、银白的卡面相互纠缠。

  一个人只能绑定一张身份牌,能够拥有多张身份牌的,便是神了。而今他终于迈出了这最后一步,便也无法回头。

  从山顶吹卷而下的风雪愈发凛冽,林决将青铜剑举在身前,一步步破开风雪。

  高耸的冰川向两边分开,留出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道路,白发白衣的女人站在道路尽头,倏忽间行至林决身前。

  “我一直在等你。”祖神银白色的眼睛透过面具的镂空温和地望向林决,声音和蔼,“无论是追求公平,还是追求毁灭,在规则看来都不是长久之计。

  “从各个维度看,你都是最适合接任我的人,只可惜你总是对规则和我怀有太大的敌意,使我们无法放心将权柄交给你。”

  林决直视祂的眼睛,道:“但你还是将【绝望编剧】和【猩红主祭】两张牌都交到了我手中。”

  祖神微微摇头:“我有时也会赌。”

  祂将查理派遣到江城,令他将司契带回,用的理由是“【猩红主祭】不该落在【瞑目独裁者】手中”。

  但祂其实少说了一句:“如果【猩红主祭】牌已经落在【瞑目独裁者】手中,那就让他连同【绝望编剧】牌一并获得。”

  【绝望编剧】【人形邪祟】【猩红主祭】【愚人欺诈师】【瞑目独裁者】【灵魂主宰】属于同一途径,均可以晋升为【众神之主】。

  如今【灵魂主宰】牌尚未现世,拥有三张身份牌的林决俨然占据优势。

  当一个人无限接近于神,拥有神明的记忆和认知,又怎会甘于受制于卑弱的人类?怎会愿意继续代表人类的利益?

  祖神记得自己附身的这具名为“白鸦”的躯壳,也曾在最后的时光妄图抵抗神明的意志,但除却留下一张【神面】限制神力外,作为人类的认知顷刻间便被神明的记忆稀释。祂相信,林决不会是那个例外。

  祂注视着林决,继续说了下去:“我受到【神面】的限制,注定无法继续执行规则的命令,你只需要取代我,重启这个世界,便将成为新世界唯一的神明。

  “你如果喜欢人类,可以在新的世界重新创造出这个物种,也许依凭你的心意诞生的新人类会更加理性,不会像现在这样做出诸多可笑的愚行。”

  林决认真地听祖神说完,垂着头思索片刻,抬眼与祂对视:“我的确认为这个世界需要一次重启,人类确实在很多时候愚蠢而狂妄,为了蝇头小利相互攻讦,相信外物胜过于相信自己的同类。无数糟糕的特质齐聚于这个种群,我有时也会疑惑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在进化过程中诞生文明。”

  他语气真诚,好像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遭受不公正的对待而对人类失望,转而接受属于神明的看法,乍看简直合情合理。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他退后几步,将青铜剑插入冰雪,而后空手重回祖神身前。

  祖神轻轻颔首,指尖出现一张沾染血迹的白色卡牌。银白色的流光经由祂的手指注入身份牌中,白鸟、青蛙和蛇群的虚影在卡牌周遭闪灭,各种各样的生灵化作最简易的图腾镌刻在卡面上,成为被放牧者的一部分。

  祖神将卡牌推向林决,淡淡道:“这是我所在的途径的【亡灵牧者】牌,我会将权柄置于其中,你将在规则的见证下许下完成使命的诺言,然后,你将获得一切。”

  林决注视着莹莹发亮的身份牌,忽然想起了那只爬出茶垢的行军蚁。因为茶垢被人为划出缺口,行军蚁从而拥有逃离循环的机会。

  人类之于神明渺小如蚁,《神圣之城》、最终副本、【弑神之剑】、【神面】,一桩桩变数却将祖神推离原本的使命,缺口就此形成,他有了一线胜机。

  “我林决在此许诺,将如规则所希望的那样重启这个世界。”林决一字一顿地念道。

  随着话语的说出,高天之上的存在与之共振,虚空中浮现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层层叠叠束缚住他的身躯。

  【契约已签订,此契约由世界规则担保,任何存在不得违抗】

  林决伸出右手抓握【亡灵牧者】牌,手指接触卡面的刹那,他的左手也握住了【堕落救世主】牌,聚敛所有力量于指尖,骤然收紧。

  玻璃碎裂的“咔嚓”声响起,密密麻麻的裂纹遍布【堕落救世主】牌的卡面,刺目的白光自裂痕中迸射,暴虐地撕扯卡牌的残余,直到整张卡面尽数碎为齑粉。

  “傅决,抱歉,这一次我似乎又没有给你其他的选择。”

  一声幻觉般的叹息在风里飘散,林决眼底的银白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回黯淡的黑。刚织起的金色丝线刹那间断裂消散,昭示契约主体的消失。

  拥有祖神权柄的存在倾尽全力,自然能够摧毁某张身份牌;被【堕落救世主】牌强行带回人世的亡灵注定会在身份牌毁灭之际消散。

  所以,林决死在二十二年前的诸神黄昏,没有人能证明他曾回来。

  站在雪山之上的,从始至终都是傅决。

第二十五章 美丽新世界(HE结局:文明曙光)

  江城诡调局,会议室中,香格里拉雪山的影像经过监控卫星的拍摄投映在大屏幕上。

  万年不变的冰川默然静立,没有人影也没有鬼魂,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孤独。某一刻,屏幕上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茫然的雪白,人们便知道,最后的赌局开始了。

  至此,无人能知晓雪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结局的到来。

  没有人说话,只因任何言语对于此情此景来说都嫌不够庄重;所有人都沉默着,哪怕人类将要毁灭,也不该由他们说出遗言。

  “嘀嗒、嘀嗒、嘀嗒……”世纪初安装在会议室的机械钟以恼人的频率响着,却无人起身去关。巨大的压力下连动作都被遗忘了,人们雕塑般坐着,一动不动地凝视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响起了雨声,起先是淅淅沥沥的几滴小雨,短短几秒间变作滂沱的暴雨,倾盆而落。

  灰黑色的天空绵延开万里的浓云,沉重的水幕如瀑布般铺天盖地浇下,好像悬空的海洋被倒扣在陆地上;狂风呼啸着掀起巨浪,硕大的雨珠在空中飞卷,神话中淹没全世界的洪水大抵便以此为前兆,肆无忌惮地宣泄神明的愤怒。

  穹顶中央银白的眼眸流下血泪,又在下一秒紧紧闭合,化作划破天际的一道白线,神秘诡谲的气息以可感的速度消散,有如飞机驶过后残留的洁白尾云,在雨水的稀释下扩散、淡化,融入灰色的天幕。

  “噼里啪啦”的雨声遮蔽所有芜杂的声响,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弥撒乐曲;充满灵性的雨水降落在各个角落,击打在教堂白色的玻璃上、工厂灰色的烟囱壁上、城镇黑色的屋顶上……

  雨珠砸在地面上溅起滔天的浓雾,沉沉碾过四野之内的人为建筑与自然景观,所有人与物都被涂抹上葬礼的灰白,宏大的悲哀经由水流灌入每个人的灵魂,于是他们都知道了神明的死去,不可遏制地为之落泪。

  “祖神死了吗?”一名议员哽咽着问,“这场雨就像半个月前的江城下的那场雨一样……”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电子设备在雨中出现严重的故障,电灯接触不良般地闪烁两下,会议室完全陷入黑暗;投影屏黑了下来,空调和通风系统停止运作,机械钟的“嘀嗒”声以一成不变的频率响着,好似要这样一直响到地老天荒。

  所有监控卫星在同一时间陷入瘫痪,不仅无法观测香格里拉的情形,就连其他城市发生了什么也不得而知。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正在降临这个世界的这场雨的不凡。

  他们屏息敛声,如躺在棺椁中等待泥土掩埋的尸体般,静默而平和地继续等待审判的降临。他们等啊等,眼前的黑暗中忽然浮现一行行银白的文字,伴随着庄严肃穆的声音:

  【神明陨落之地,过去和未来的所有诡异、神秘、怪诞将一并消亡。】

  规则的宣告一如既往地冰冷疏离,却是为最后的赌局盖棺定论。人们终于知道了结局,那绝对不是令人失望的,恰恰相反,意味着巨大的惊喜和希望。

  议员们顾不得平日里的自矜,纷纷站起身相互拥抱。一张张在神明陨落余波的影响下泪流满面的面孔,此情此景并不违和。

  他们语无伦次地互相转告:“祖神真的死了,林决赢了,人类胜利了……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是啊,就像做梦一样。尽管他们将林决当做最后的希望,却从未想过那人真的能完成这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毕竟那可是祖神,和海神、司契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