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季忧身处玄光之中,浑身涌动着莫名的气息。
自在,吉祥,平和而安稳。
有风浪从其周身旋转,但丝毫不会穿过玄光,只是撩动了他的长发。
而他本人则紧闭双眼,并未有太多表情,唯一的奇异便是不时有灵光从其眉心不断闪烁。
见到这一幕,楚河与陆清秋满脸愕然。
数不清多少个日夜,他们在此处从早坐到晚,用了无数灵丹,耗了无数的灵石。
楚河在提防陆清秋,陆清秋在提防楚河。
而那个乡野私修,每日只有一半的时间来悟道,至今连一道玄光都未曾凝聚。
连教习都说,今年争夺内院名额的下三境圆满里只有他们两人,季忧不过是个意外的陪衬。
可今日,有天光为他呼啸,天书感应。
楚河脸色苍白地凝视了许久,转头看向班阳舒:“班师兄,他这天书感应是不是有所不对?我感觉好像哪里有问题?”
“不,与天书感应,就是这般。”
“?”
楚河听罢,脸色更加苍白。
作为从小被当做天之骄子、仙宗亲传培养的他,一直都秉信着一个理念。
若选十人,其中有我,若选五人,其中有我,若选一人,必将是我。
而现在这个人不是自己,他顿时觉得天书无道。
有几人在恍惚过后,看到了楚河的难以接受,忽然便想起了先前所说。
这里是天书院,作为大夏圣宗,你总能见到比你更天才,令你终生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但这一次,主角对调了……
班阳舒此时也是满心感叹,看了许久,随后便想起一件事,微微一愣。
他知道与天书感应是会引发这种异象,但有一事很奇怪。
感应过天书的人都知道,你先会见到一抹微光,随后追光而去,若得机缘才会与天书感应。
可他刚刚分明看到季忧并不在悟道状态之中,甚至还睁着眼,怎么就忽然感应到了?
班阳舒百思不得其解,眼神飘忽着,便看到大批的外院弟子正闻讯而来。
戌时一刻,天书院女舍。
方若瑶正坐在铺上,不断感受运转灵气,此时忽然被窗外的声音吵醒,眼神有些茫然。
她在今晨终于感受到了体内真灵,于是耗时一夜,又在裴如意的指点之下,终于成功进入到了启灵初境。
从学了道源总纲到终于感受到天灵,她花费了十日。
虽然只是下三境最为初级的状态,但她仍旧大受鼓舞。
因为她知道,季忧如今还卡在下三境圆满之中未近寸步。
这让她觉得,当日在玉阳县所说,我未必比他差,只是起步比他晚并不会只是一句虚言。
她不能一直冒用季忧未婚妻的名号了,那总归会露馅。
所以,她要超过季忧。
然而就在此时,她忽然看到一位师姐从其窗前急匆匆越过,然后是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
最后,有一位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师姐也跟着跑出了女舍。
这位师姐好像叫乔蓉,入院已有四载,但神念不强,也无法承受长期食用丹药的代价,终究是卡在了感应天道那一步无法精进。
前两年她放弃了直观天道,开始研究感应天书。
最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掉,摆烂至今。
再过半年,她或许就要被清出天书院,但清出是清出,却也并非无处可去。
天书院也有附属的小门小庄,就好似那奉仙山庄与玄元仙府的关系,分布于天下,每年宗门祭天便会回来一次。
而这位乔蓉师姐近几年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她求而不得的事,那便是感应了天书。
“是楚河还是陆清秋?”
细思下来,方若瑶觉得应是楚河。
楚公子是仙门望族之后,身附贵公子的气质,平时不苟言笑,其实在外院之中颇受女修瞩目。
尤其是如她这般小地方而来的人,也没见过如此人物,夜里总是讨论良久。
“楚公子真是神仙人物啊……”
“看来今年的内院名额,陆清秋是拿不到了。”
方若瑶思量半晌,从未记起自己那位前未婚夫,随后便立刻下床,跟随着人群前往悟道场。
夜色之下,悟道场人满为患,方家小姐还是第一次知道,外院原来有这么多弟子。
此时间,甚至有人脚踩灵光,悬于湖面,向着悟道场的中间伸头探脑。
看来,每一代似乎都有惊才绝艳者曾一骑绝尘,打碎了同期众多弟子的道心,才留下如此多人止步不前。
方若瑶也跟着踮起脚往前看,却发现目光根本越不过人群。
不过就在此时,有人看到了她,微微一愣,想起她曾亲认的传闻,于是拉着周围的同修,往左右两侧退开。
“?”
“怎么回事……”
方若瑶自从入了天书院之后,就已经变得没了存在感。
毕竟这是一个以修为和家世论尊卑之地,她修为最低,出身也低,自然应当如此。
可现在众人给她让路这一幕,则是让她忽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但也有一些茫然不知的,站在原地未动,但被道友耳语几句后恍然大悟,遂向两边退去。
带着疑惑与不解,方若瑶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
第二十一章 古老的天道
悟道场之中的天光浩瀚,方若瑶走入其中,随后眼神震颤。
她以为感应了天书的楚河此时就站在悟道场在边缘,捂着心口的人,像是极度受创。
那位千金大小姐陆清秋则手捏裙角,轻咬薄唇,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两个人目光朝向的,是季忧。
此时的季忧正坐在场内偏西的位置,周身天光涌动,似乎已入了一种大玄妙境界,眉心微皱,玄光忽隐忽现。
也就是这皱眉的动作,仿佛利剑般穿人之心。
因为若他满脸茫然,还说明他什么都没看到,可这皱眉就说明他正在学,而且还在学!
道友的茫然可令我酣然入睡,道友的皱眉则让我辗转难眠,这就是修仙界的现实!
“季忧……”
“感应了天书的人是季忧……”
方若瑶喃喃一声,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尼山之巅,隐藏于云雾中的两座大殿忽然有灵光闪烁,并冲天而起,甩着长长的火尾。
下一刻,悟道台上多了一位身着金线暗绣云纹袍的老道,以及一位头戴簪花,着八幅罗裙的中年妇人。
有弟子立刻认出了二人,是内院殿主左丘阳与尤映秋,于是纷纷躬身行礼。
天书院有五大圣殿,分别是自在、吉祥、长生、不尘、无欲,左丘阳掌自在,尤映秋掌吉祥。
他们主管的是内院弟子的修行,除了入院仪式,轻易不会到外院来的,也唯有外院学子感应天书才会引来他们。
“多久了?”
班阳舒恭敬回声:“已有三刻。”
左丘阳眉心一皱:“几时?”
“确实是三刻了。”
尤映秋微感惊讶,转头看向左丘阳。
左丘殿主思量片刻,又对班阳舒道:“他感应天书之际,你在旁边?”
“启禀殿主,弟子正在。”
“与我细细说来。”
班阳舒将季忧与天书感应之事细细说来,并将其虽不在悟道状态之中,但天光却还是随之倾落一并说出。
听完之后,左丘殿主并未有任何的表情,与尤映秋对视一眼,又双双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息,二人已经回到了尼山之巅,进入了万顷云海的深处。
“天书感应最近几年变得无比艰难,很久没有弟子可以观书如此之久了。”
“尤师妹还未注意么?时间尚且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状态。”
左丘阳将宽大的袖袍背在身后,眉心深皱:“不在悟道状态如何感应天书?难道是天书来感应他?事关道统传承,我总觉得这并非好事。”
尤映秋刚要开口与之一起讨论,但还未开口,便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朝前恭敬行礼。
左丘阳微怔,立马与其一同躬身。
“掌教师尊。”
在面对林海与云海的黑山崖上,一位老人正负手而立,泛灰的袖袍随山间飓风翻飞。
这老人,便是临仙境二百余年,却始终没有飞升的天书院掌教。
尤映秋此时不禁微微抽了下鼻子,闻到一股酒气,不禁有些惊讶:“师尊喝酒了?”
“浅酌一小壶。”
“您不是说再也不喝酒了?”
老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外院出了何事?”
左丘阳立刻道:“外院有个弟子在非悟道状态之下感应了天书,十分古怪,我与师妹正欲前来禀报,是否要重点监视一下?”
“不必不必,不过是感应天书而已,何必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非悟道状态感应天书,难道并不奇异?”
老人捋着长须打了个酒嗝:“我方才曾唤天书显像,那小子不过是气运极好,抓到了最容易感应天书的时候而已。”
左丘阳恍然大悟:“怪不得会如此,原来并非他的本事,而是师尊所为。”
尤映秋闻声皱眉,心说师尊不是才说自己在喝大酒,怎么又说唤了天书显像?真奇怪。
师尊是世上活的最长的人间仙了,当年故人归天后,他明明说过再也不喝酒的……
季忧并不知晓内院外此时已因他而乱作一团。
他此时正随着一阵仙光,进入了一处冯冯翼翼,洞洞灟灟的黑暗虚霩之中。
经过漫长的虚无,神念状态的他微睁双目,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座伫立于荒原之中的无尽高山,周围全都是蒙昧黑暗,山顶有风雨雷电交织,气象无比紊乱,就像是完全无序的世界。
而天道的演化,似乎近在眼前。
感受到那狂乱之中的浩瀚与伟大,季忧被深深震撼。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感觉,直击神念。
天道……
原来天书之中记载的,是最古老的天道。
因为原始,因为古老,这也是世间最强大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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