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的那些,有人帮你交了。”
“那……那我妻儿呢?”
铁牛对于有人给交粮是根本不信的,觉得是衙门搞错了,但当下并未声张,而是焦急地询问着妻儿的下落。
牢头看他一眼:“他们已经回家了,你也赶紧走吧,休要磨磨叽叽。”
“多谢牢头,多谢牢头……”
和铁牛一起被抓的,还有五人,此时也是一脸恍惚地走出牢房。
因为在漆黑的牢房之中被关押一夜,初见阳光的他们立刻感受到一阵刺痛,等到眼前的白茫消退之后,才发现有粮车在此间不断进出。
但这些粮车并非来自官府,而是悬挂着无虑商号的旗帜。
铁牛揉着眼睛,渐渐习惯了青天下的光亮,随后便迈步向城外走去,辗转多条土路之后终于赶回了村子。
推门进入家中,他便见到妻子正抱着孩子,手中端着一碗麦粥,见到他回来之后立刻起身,与丈夫抱在一起。
铁牛拍了拍妻子的后背,眼睛则顺着妻子的肩膀看向屋角。
那里有小半袋粮食,上面写着无虑商号的名字。
铁牛眼神一怔:“这……这粮食是哪儿来的?”
妻子将孩子抱回房中又走出堂屋,从怀中取出一张借据:“是阿娘见我们进去了,去找商号借的……”
“阿娘怎敢去找商号去借?这些喝血的,来年要还多少?”
“他们不用你还,但是要你去做工半年。”
铁牛浑身打了个冷颤:“去何处做工,又是那每年都要死几百个的灵矿……?”
妻子握着他的手:“相公不用害怕,不去灵矿,是去丰州。”
听到这句话,铁牛的眼睛渐渐:“怎么会是去丰州?官老爷每天派人四处巡视,不就是怕人逃到丰州,往常交钱都去不得,如今为何能去了?”
自打去年丰州的税奉被砍到三成,无数人都想要奔着丰州流亡,但被打断腿的不计其数,不承想如今却是能去了。
妻子听后摇了摇头:“不是搬过去,是你随无虑商号过去,赚到钱再回来,税奉还是要交到咱们当地的衙门,仍是六成,我和儿子会被扣押在此,老爷们要的只是税奉,就算你是在别处赚他们不会阻止。”
铁牛张了张嘴:“我自己一人过去……”
“能活的,相公,这是个活路来着,我打听过了,丰州前几年出现的那个仙人你可还记得?他会给你田地的,还会有人帮你,只要你好好干,是够我们一家三口活着的。”
“可是……他们图什么?”
妻子眼含热泪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但我们的小牛可以活下去了。”
铁牛搂住妻子的肩膀:“我去,我去丰州,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
“过几日就去,二舅他们也会和你一起,你们路上一起作伴,我也好放心一些。”
“做什么工要大冬天就去?”
“我也不知……”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会好好做的,等赚到钱一定会回来的,再难我也会回来的。”
妻子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他:“我可不怕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回来,人家那边说了,你要不回家养活妻子孩子,他们那边也会打断腿的。”
铁牛听后搂紧妻子:“不打断腿我也回来……”
税奉收缴后很快就入了冬,寒流顺着北境越过了高耸入天的城墙,吹冷了九州,以至万物凋零。
九州百姓之中,交不上税奉的其实不多,因为那样的人也根本无法在这种世道里活到现在。
但缴纳过税奉之后是否还能活着过冬,却是一个未知之数,因为很多贫苦之家在缴过税奉之后,留下余量很难再养活家人。
往常那些年,有人会选择硬抗,生死由命。
有些人则会去商号借粮,借一还三,还五,最后还不上便终身为仆,卖儿卖女,当牛做马。
不过随着初雪的落下,一批低价的粮食却开始流入了九州。
有些干脆半买半送,一分钱都拿不出的,就直接签了做工单。
其实这件事是动了一些人的利益的,因为有些商号是专门做借粮生意的。
这些给百姓借粮的商号基本都是依托于一些最底层的小世家,而这些世家基本就是很久之前便开始落没了,只能做这些营生来延续富贵。
而他们借出的粮,其实就是当初收缴上来的税奉。
有些世家根本用不到那么多,便会流入他们的手中运作,灵州卢家一支旁脉就是做这个生意的。
他们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冬日从凡人的身上再榨一笔,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那商号什么背景?”
“是个新开的商号,秋日时才出现的,也没多少能够查得到的信息,只知道是来自北方。”
“北方人也敢来插手我南方生意?”
熬炼岁月而终成融道的老家主不怒自威,语气之中暗含不悦:“可查到主事人是谁?”
卢家管家闻声躬身:“是一位个来自盛京的商人,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背景。”
“走,去会一会这商行。”
威严无比的老家主起身,带着家中几个下三境圆满的好手出了家门,随后来到了灵州府城长街一家新开的商号之中。
紧接着一股气劲便穿堂而过,那老家主挥手拍碎了写着无虑二字的门匾,厉声呵斥着让他们赶紧离开,休要再出现在此处,还说若是下次再来,碎的便不再是一块门匾那么简单。
这老家主出手也算谨慎,怕其背后有人,第一次前来没有伤人。
其实这件事是不需要那么谨慎的,在他看来,做这种营生的人又能有多大的靠山。
果不其然,柜上的伙计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见状直接匍匐在地,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说。
见到这一幕,那位老家主满意而归。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翌日清晨,老家主刚刚从床榻之上起身,便见到数座驾辇御空而来,落在了他的宅院之中。
迎面而来是卢家主脉的一位老祖,挥手就将其一巴掌拍翻在地,眼神锋利地看着他,叫他亲手雕一块匾额速速送去。
离开其宅院之时,卢家老祖忍不住惶恐地望向了滨海的那三座剑峰。
灵剑山平日是不理俗事的,就算有世家争斗伤亡都很少插手,他想不明白为何他们此次会特地关注卖粮这种小事。
更可怕的是,来的那人他打听过,据说曾是灵剑山小鉴主的贴身婢女。
据说中州和丰州都在下暴雪,连带着极少下雪的灵州此时都有雪花不断飘落。
卢家老祖站在这雪天之下感觉到一丝凉意,不过这凉意所来,却是源于内心。
第二百四十九章 邪种所伤
“丰州的粮产足够多了,但面对九州的穷苦百姓却还是杯水车薪。”
“不过这微薄的粮食总归是能助百姓熬过冬日了,待到来年必然会有越来越好的。”
“季兄他真的之前所说的那样,又救了许多的孩子。”
匡诚此时正在盛京城的宅院之中,围在热焰腾腾的暖炉旁,将九州所有无虑商号所寄来的信笺翻开一遍,随后抬头看向了墙上挂着的那幅君子。
说真的,他觉得以季忧的功德,便是圣贤二字都配得上了,却不知道为何不接受这君子二字。
魏蕊此时就陪在他身边,手中握着账簿,正在精细验算救济粮的买卖数额。
从商号建立,到粮食运送,再到如何买卖,无虑商号的事情花费了他们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期间也是波折不断。
凉州那边出现了监守自盗的事情,幸好发现及时。
至于灵州有世家前来找麻烦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但却没有太多在意。
尽管颜仙子整天陌生男子陌生男子的,但在丰州那几天表现,却好像已经嫁进去了一样,这可做不了假。
自家相公要做的事情,颜仙子又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随意破坏。
果不其然,随后就有消息传来,说那气势汹汹的老祖第二日便抱了一块木板而去,在门口雕匾雕了整整三日。
其实就连无虑商号的伙计对此都是惊讶的,似乎完全没想到原来主家的背景会如此之深……
匡诚此时将手中的信笺放下,看了一眼窗外白茫的雪天,随后摸出了怀中的银子,掂量了两下。
其实人命是极为顽强的,给一口粮就能活上许久。
这批救济粮送出之后,总算能帮百姓熬过寒冬了,等挨到来年开春,日子会一点点开始变好的。
想到这里,匡诚心中一片轻松,随后叫上魏蕊离开了家门,去东市买了许多的东西去了西城的孤残院。
无忧商号所作之事并未在盛京引起什么议论,远不如某世家子弟与某世家之女结亲引人瞩目。
大概是因为,修仙者当真不理俗事……
此后冬雪飘飞,直至深冬。
天道会结束之后,青云天下的局势有些更变,但变化不大。
改变之处在于,灵剑山小鉴主入无疆境之后,逼得天剑峰势气渐渐消退,于是灵州有许多大型世家都开始疏远天剑峰,依附于玄剑峰。
而今年新入山的那些灵剑山弟子,不管资质如何,基本都选择进入了玄剑峰。
如今的玄剑峰已经隐有灵剑山主峰的气势,而年纪轻轻的小鉴主也已经有了掌教威严。
二十多岁的仙宗掌教,这件事即便是想想都会让人一阵恍惚,不知道这般仙子还能有什么弱点。
不过跟在灵剑山小鉴主身边的婢女则最清楚,鉴主还是有弱点的。
从天道会回来之后,鉴主就有点害怕棍子之类的东西。
与其相关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问道宗那位闭关了一年的亲传商希尧在应天中境破关了。
他为了冲关连天道会都没出现,此番出关果然没有叫人失望,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一直在追求灵剑山小鉴主这件事。
而商希尧也并未令人失望,一出关便传出要前往灵剑山拜访的消息,但却被灵剑山小鉴主拒绝。
此间,有一件令人愕然的消息传出。
据说灵剑山小鉴主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此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大家都知道,灵剑山小鉴主必定是要婚嫁以保证权力的延续,却总感觉这青云天下没有男子能配得上她。
就算是问道宗的亲传商希尧,其实在颜书亦面前还是要矮上一截的。
但除了仙宗亲传之外,其他男子就更难配地上了。
无数人对灵剑山小鉴主的心上人好奇不已,但议论来议论去也没有什么头绪,因为他们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男人会被威严无比的灵剑山鉴主惦记着。
“鉴主呢?”
“今天一早就下山了。”
丁瑶愣了一下:“怎么又忽然下山了?”
卓婉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何,只是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走的时候还不许我跟着,说是去城中买点东西而已,可以往去买东西也都是我跟着的,这次不知道去买什么,不过丁师姐此时来的寻鉴主,可有何事?”
“鉴主对外宣称自己有了心上人,峰主和夫人听了之后立刻就赶来了,此刻正在云顶天阙,等着要见鉴主,鉴主不会又去远处溜达了吧?”
“不会,姑爷如今又不在,鉴主能去哪儿溜达?”
两人正说话,就见玄剑峰忽然出现一道飘然若仙的身影乘风而来,裙摆飞扬着,在寒意之中飘然落地。
灵剑山小鉴主归来玄剑峰,看了一眼丁瑶,随后望向了自己宫阙。
片刻之后,在云顶宫阙的茶亭之内。
颜景祥与夫人端坐于会客厅之中,看着女儿,露出一副难言的神情。
女儿去年冬日忽然消失,在外面待了个把月的时间,回来之后嘴都被人咬破了,他们就已经知道女儿在外面认识了小黄毛。
但因为灵鉴可以遮蔽天机,所以他们一直都未曾查到什么。
后来女儿成功跻身无疆境,玄剑峰一片其乐融融,他们就暂时将此事搁置,不承想女儿今日竟直接对外承认了。
“书亦,你告诉爹爹,那人到底是谁?”
“没有谁,只是觉得那问道宗的人异常聒噪,扰我道心清宁,于是随意编排几句,也是劝其他人趁早打消念头。”
颜书亦此时坐在椅子上,眼眸冷傲,神情不似作伪。
翠儿此时瞄了一眼鉴主,心说这句才是假的,鉴主的肚兜明明都叫人差点揉开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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