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想着想着,没多久的工夫,她就无意识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但这一夜她却睡得格外安稳,美梦连环。
此时夜寒却并未入睡,一直握着长刀,沿山巡查警界,唯恐会有遗族来袭。
他是尊贵的皇子,本可以派护卫守夜,但他肩扛着整个族群,有些事不自己做实在不放心。
在前山巡视了一周,夜寒逐渐转到了背坡,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
就在此时,他的眼眸被火光中的一物给吸引。
那是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亡夫季,而剩下字则已经被烧没了。
见此一幕,他微微一愣,随后又重新看了妹妹一眼。
他一直都知道,妹妹的包袱里有一块季忧的神位,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原本的那个从云州离去的时不小心丢了,结果到了凉州就又刻了一个。
妹妹平日对这牌位宝贝的不行,他想看都不让看,怎么会被忽然扔进火里。
哦,懂了。
看来妹妹是因为今日忽然被一人族剑客所救,又被勾起了思念,所以拿出来看,结果不小心睡着了,没想到牌位却不小心掉进了火堆里。
怪不得,怪不得妹妹忽然要出去散心,通了,一切都通了。
夜寒眯起眼睛,向着四下环顾一周,确认周围无人后稍稍伸脚,将那剩下的一半也悄悄踢进了火中。
做完了这些之后,他就假装没事一样,拄着刀又逛回了前山。
而他刚刚在前山的篝火堆前打算坐下,便忽然看到对面古树下站起一道身影……
因为遗族夜色的遮蔽,青州实际没有白日与夜晚的清晰界限,尤其身处大荒林中,一切都幽深而黑暗。
沉睡了许久,封阳于阴暗的天色下起身,就见族群的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整顿,而她下意识的第一眼就是看向对面的那棵古树。
只是那棵古树之下早已空荡,没有了梦中的那个身影。
见此一幕,封阳起身走到了坡前,看到皇兄正在查看那些老妖王的状况后忍不住走了过去:“皇兄,昨日帮我们的那个人族呢?”
“他一早就走了,说是不与我们同归,还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然后就去了北面。”
封阳听完后竖起了耳朵:“你们聊天了?”
夜寒点了点:“他问了我人族如今的近况,还问了遗族的至强战力有几人,我将所知的都告诉了他。”
封阳听后点了点头,刚要转头离去又忍不住回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了夜寒。
妖皇子稍稍心虚地看着她:“怎么了?丢东西了?”
“不是,我就是想问皇兄,我昨日是否去东面的野湖散心了?”
“是啊,还是我把你寻回的,你忘了?”
“没忘,只怕是做梦。”
“?”
与此同时,青州北处,从大荒林离去的季忧正独自穿梭于滚滚黑天之中。
温柔乡固然让人不舍,但他一向都很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自己最该去做什么。
离开之前,他从夜寒的口中得知了遗族出现了多位临仙战力的至高强者,甚至有被称为皇子的存在,近乎临仙巅峰,便让事情变得更加危险且紧迫了。
不过好消息是,目前人族仙宗已经结盟,在圣器庇护之下并不会被轻易战胜,所以他还有时间继续悟道,能拿回肉身与他们一起面对一切。
不过因为大荒林对岸的遗族行宫遭遇了袭击,必然会引起遗族警惕,周围会逐渐变得危险重重,不再是适合悟道的好去处,所以他要尽量走的更北一点。
但就像在大荒林的遭遇一样,季忧每到一个地方,总能被附近的遗族守卫通过某种方式捕捉,便只能继续更换。
问题在于神游境的规则比无疆境更加深刻,所耗费的时间也更多,时不时被打断真的是严重拖慢了他的修行进度。
夜风猎猎,卷起他青衫的衣角,如同被扯开的旌旗。
从前一个地方离开的季忧穿风破云,同时其手中的三尺青锋忽然发出一声清越争鸣,一道浩然剑气倏然斩下,剑光如冷月倾泻,精准而致命。
迎面袭来的夜风似乎被这一剑短暂地切开,风中,一名试图拦截的遗族士兵身形骤然僵直,随即当空炸开一团血雾,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从高空直坠而下,无声地湮没于下方的黑暗之中。
一路杀伐之间,季忧逐渐来到了青州与幽州交接之所。
以神念远望幽州,一场由血肉与煞气交织成的风暴正在广袤的平原之上疯狂呼啸,聚集成一尊巨大的活体熔炉,其中有四道令人心悸的气息忽隐忽现,正随着这风暴的阵阵搏动逐渐成形。
季忧收敛了气息,落在庞大玉衡山脉深处,望着这庞大血腥的一幕,有些不寒而栗。
“简直就像是个巨大的绞肉机……”
他在夜寒的口中已经听说过了,遗族当年是褪去了肉身以神魂的方式沉睡的,而他们之所以能再次现世,则是靠着蛮族的血肉凝聚而新生。
但直到他真正地亲眼看到,他才能够明白这到底是个多么血腥而残暴的种族。
对着那血肉风暴凝视许久,季忧将目光朝向了头顶翻滚不断的黑夜。
此地,漆黑的天道之力远比其他地方更加狂暴,仿佛一头挣脱枷锁凶兽,规则之力尽显。
“风浪越大,鱼会越贵么?”
季忧身处浩瀚山林之中,感受着那法则的牵引渐渐开始入定。
不多时,一阵玄光被从那枝叶繁茂的深邃角落渐渐升起。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剑光寒幽州外
幽州边境,贴近青州地界处有一座城名为定日城,是最先被遗族占据的城池之一。
城中有隶属祸殃王臣的兵卫坐镇,守护着血肉熔炉与族人的新生,其中守城卫有二十六人,每日都会分三班在城外郊野来回巡视。
其实这种巡视虽然严密,但对遗族卫兵而言也只不过是一种例行公事。
毕竟他们都清楚,人族也好的,妖族也好,都被他们赶到了南方三州,握着圣器苟延残喘,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又怎么会有敌人。
事实上,现实状况与他们的想法也确实一致。
这些守城卫从新生以来,别说遇到敌人,甚至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过。
遗族是十分嗜血的种族,喜欢圈养并折磨奴隶以获得快感,这样的状况对他们来说着实算不上是好事。
“东侧,北侧,西侧可有状况?”
“回禀将军,没有情况发生。”
“南侧呢?”
“南侧的卫兵还未回来。”
“?”
定日城外郊野的西部,一位负责巡视西侧披甲遗族正轻轻仰头,以一双血红的眼眸望向了苍穹。
滚滚黑夜中,狂躁的天道似乎正在被牵引,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没有片刻迟疑,这位遗族背后的双翼倏然展开,身形冲天而起,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朝着玉衡山林的地方向疾掠而去。
玉衡山脉常年人迹罕至,以致植被十分茂盛。
其中有无数参天古木拔地而起,虬结的枝桠在空中交织成一片几乎不透光的穹顶。
而地面上,壮的藤蔓如巨蟒般缠绕着树干,拼命向上攀援。
其缝隙中布满了青苔和腐烂的落叶,亦有各种蕨类植物和不知名的阔叶草本在树下肆意蔓延。
那些植被叶片肥厚,绿得几乎要滴出油来,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摆动。
此时,从定日城而来的遗族卫兵从这茂密的植被上方飞过,进入到山脉的深处。
而就在他的双翼阴影掠过下方草木葳蕤的幽谷时,一道雪亮剑气毫无征兆地自林间阴影中迸发,如九天落雷,斩断风声,更斩断了光线。
噗嗤!
利刃割裂血肉与骨骼的声响格外清晰。
那遗族战士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背脊一凉,赖以飞行的双翼便已与他身躯分离。
同时巨大的惯性让他如同被射落的巨鸟,轰然一声砸进茂密的草丛,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与断草。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遗族的性格也是奇葩,真不需要谨慎一点么,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领奖的。”
季忧从浓密的草叶中走出,念念有词的地看着那具尸体,而后御空落到下一个地点,继续盘膝入定。
片刻之后,他的神念冲天而起,先是掠过焚尽万物的雷火之劫,又横渡冻结神魂的冰霜寒域,最终抵达一片法则的乱流。
在那滚滚夜色深处,他“看”到了法则本身正如无数头咆哮的太古巨龙,他们交织盘旋,挟着不断对抗的双重意志盘踞苍天。
“神游境所能触及的宏观法则,当真每看一次都惊心动魄。”
季忧的神魂矗立苍天,忍不住默念一声。
自向天道发愿而归后,他为求快速升境,选择了有形的四象之法。
而后在大荒林悟道风雨雷电、火土水木,并对这些法则分别做了单独的熔炼,从而跻身无疆境。
但神游境比之无疆,更加高深,也更加宏观。
因为想要达到神游境的认知,法则便不再是独立的存在,而是同气连枝,相互勾连,构成了一片浩瀚的天规。
冷热相生,黑白互化,粗细转化,快慢交替,生死轮转……共同编织成一张浩瀚而精密的巨网。
季忧当初为了肉体神游的事情做了很多准备,也参照了许多悟道修行的典籍,所以他虽然从未涉足过这个境界,但却有着相当多的了解。
而他现在要做,就是把纸上谈兵的经验之说,变成真正的开悟。
这便是修行者所要做的,以神念为媒介,去领悟那些尚且不自知的存在,通过【熔炼】【弈棋】【织锦】,从而将自己带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轰!!!
此刻,法则乱流如亿万太古巨龙般碾压而下,季忧那渺小的神念瞬间被埋没其中,但他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那些法则不断轰击而来。
这便是【熔炼】的第一步,欲想了解,便要先去感知。
从大荒林至此,他一直都在完善着对宏观之道的感知,此时也算是达到了临界点。
来吧……
奔涌的乱流之中,季忧竭尽全力地稳住身形,不再固守“神念”的形态,而是倏然散开。
霎时间,他的神念不再像是一叶孤舟,而是化作了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意”。
这“意”如同最细微的尘埃,主动迎向那咆哮的法则巨龙,并非被其吞噬,而是轻盈地附着在那些法则之上,随之盘旋、舞动、生灭。
“禀告靺鞨将军,护城卫里有一个卫兵不见了。”
“出了何事?”
“城外好像出现了盗火者……”
“难道是抓捕时的漏网之鱼?去,派瘦赢副将带守卫军进山。”
“是!”
幽州是遗族新生之地,守卫森严,定日城则是距离玉衡山脉最近的一处守备城。
有疑似盗火者出现,又刚巧丢失了一名卫兵,自然会引起关注。
于是不到三日的功夫,一支守卫队便在一名遗族副将的带领之下深入到了山林之中,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快,快些!”
“留你们的命是让你们做奴隶,但你们若是想做血食,那我也可以成全!”
定日城西南侧,连通了云州和幽州官道之上。
随着一阵低沉而阴寒的吼叫声响起,一群被押解而来的人族正步履蹒跚而来。
这些人是在遗族复苏后就被抓的,有凡人亦有修仙者,原本是被遗族当做新生族人的血食而被关押的。
青州的祭坛被损毁之后,便有消息发到了北方三州,说需要新的奴隶前去修筑祭坛,以避免误了时机。
于是先前被抓的一切人便被如赶羊一般,押送而来。
按照命令,这些奴隶将会在定日城被逐一挑选,适合的将被送去青州,而不适合的则会被送到幽州成为血食。
无数被押解的身影中有十分年轻的一男一女,在路过一处阴暗山路之际忽然假装踉跄,而后往前冲了几步。
而在他冲过去的地方还有五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皆是灰头土脸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
上一篇:炼丹房打杂,从废丹合成开始修仙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