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仙倾 第549章

  “轰——!”

  巨响震彻寰宇。

  殁渊一身磅礴的气劲被圣器死死压制,行动迟滞了半分,就是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妖帝的拳劲仿佛裹挟了开天裂地之威,结结实实地砸在殁渊的胸膛之上。

  剧烈的爆鸣声中,殁渊如同陨星般倒飞出去,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直接压塌了一座山岗。

  几乎在殁渊坠落的一瞬间,夜空下的四尊圣器同时朝着二皇子寂晅压去。

  之前二对二的他们尚且无法夺得圣器,如今成倍的数量差距之下,他们自然也无法抵挡人族执器者的进攻步伐。

  同样,下方如洪流对撞的庞大战场,形势也开始骤然逆转!

  在遗族将臣忽然出现之后,妖族大军的阵线一度被狠狠反扑,大地之上妖血横流。

  然而随着祖血开始发挥作用,那些妖王的身躯在咆哮中疯狂膨胀,筋肉虬结,骨刺破体而出,覆盖上闪烁着幽光的厚重鳞甲或是如同金属般的粗硬毛发。

  当理性迅速被最原始、最纯粹的野性所取代,遏止的颓势不仅被瞬间稳住,更转化为山崩海啸般的疯狂反击!

  嗡!!!

  就在此时,一声清冽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彻天地,如雏凤清啼,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直冲霄汉。

  灵剑山剑道首席齐正阳现身,一身青衫在猎猎狂风中鼓荡,身形飘逸如孤鸿腾空,同时手中铁剑轻挥动。

  霎时间,一道璀璨夺目的巨大剑气沛然生成,宛如九天银河决堤,裹挟着斩断尘寰的无上剑意,朝着黑压压的遗族大军轰然泄下!

  剑光未至,那凌厉的剑压已让大地开裂。

  剑气所过之处,无论是狰狞的遗族战士,还是厚重的铠甲与兵刃,尽数在无声无息中被湮灭、气化,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军阵中,犁出了一道宽达数十丈的真空地。

  人族三十路大军,再进十里!

  而就在联军士气大振,喊杀震天,准备一鼓作气杀至祭坛的当口时。

  远处,异变突生。

  祭坛方向,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气息都更加古老、浩瀚的威压,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轰然升腾!

  漆黑的夜色在这股力量下不再是死寂的背景,而是如同沸腾的墨海,剧烈地翻滚、咆哮起来。

  而那沸腾的黑暗里,开始不断地涌现出炽热的金光与冷辉。

  轰!!!

  仿佛天空塌陷一般的环天爆鸣之中,一轮滚烫红日被狠狠扯入了黑夜,而后便是清冷圆月,以及无数闪耀的星辰。

  此刻的他们不再高悬于九天之上,而是被无形力量强行拘禁,牵引入了这片被束缚的夜空之下,遵循着某种玄奥而诡异的轨迹,疯狂地移位!

  而日月星辰的每一次移位,都伴随着足以震裂耳膜的万钧雷震。

  那并非寻常雷电,更像是世界的悲鸣与法则崩断的巨响。

  放眼望去,整片天空仿佛化作一块无边无际的黑色绸布,而此刻,这块绸布被强行镶嵌上了无数颗正在燃烧、咆哮、彼此征伐的日月星辰。瑰丽、璀璨,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最终,这股难以言喻的、糅合了周天星象之力的浩瀚神威。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被这强大的气息压得浑身剧颤,再次推进十里的喜悦瞬间凝在了脸上。

  那是遗族圣皇的气息,比先前在反击战上见到的那道虚影更加可怕。

  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遗族圣皇竟然已经强大到可以在天道的规则之中强行操纵天象。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蝼蚁。”

  殁渊嘴角带血地从断裂山岗中升空:“你们就算舍生忘死,也终究是过不去我父皇那一关,而我们的将士即便死去今后仍能重归,你们为何就是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颜书亦听着那刺耳狞笑,转头望向那移位的星辰,表情凝重不已。

  遗族圣皇在修改天势,就如同他修改地势一样,待到天地同势之时,便是祭炼天道的开始。

  狗贼,我们快没时间了……

  轰!!!

  此时先贤圣地,原本已经稳定的裂痕忽然间开始加速裂开,最后无数裂痕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而虚无的空洞。

  而在内部,已强行闯过了整片虚无的季忧连眼瞳中都满是积血,此刻他盘膝坐在地上,不断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的嘶吼并非是因为强闯虚无而受到的内伤,而是因为此刻的高天之上,那璀璨而庞大的人族气运正在顺着他的天灵不断地没入,就像是江河倒灌,奔流不息。

  果然,气运一说虽然是作为诱饵的一环,但真的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

  可问题在于,人族气运才刚刚向他身体冲入一缕,他的肉身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生开裂。

  那份庞大的气运像是要撕开他的肉身一样,强烈的疼痛蚀骨钻心,不断地击溃着他的意志,冲击的季忧七窍都开始流血,身上的白衣也早已被染得鲜的通红。

  以人之肉身,吞众生气运,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季忧仍旧咬牙坚持,同时不断地催动那天地洪炉溢出呼啸丹光。

  浩瀚的丹光呼啸从虚空而下,拼命地修复着他那被撕裂的肉身,而他本身的自愈能力也被催动到了极致,强行愈合。

  开裂,愈合,开裂,愈合,极致的疼痛如同千万次的血肉刮骨。

  这绝对是非人的折磨,哪怕当年那位被活剖的楚家老祖,也未曾经历过这么可怕的折磨。

  按道理来说,就算他的肉身不会崩溃,他的意志也根本不可能坚持太久,可那恢弘的众生气运却仍旧被不停地牵引着落下。

  当初季忧无法融道而单独走了炼体一脉,但生怕肉身锁住神魂而不断加强着神魂强度的修炼。

  于是后来的青云就有了一个说法,说季忧的肉身很强,但他的神魂更强。

  但实际上他真正强大的,是那份意志。

  轰!!!

  再一次,随着磅礴的气运贯顶,季忧的身体破碎的更加严重,仿佛一枚被敲碎的鸡蛋,每一道缝隙之中都金光呼啸。

  但他仍未停止,紧咬着被鲜血渗满的牙齿,狰狞着面孔,将那庞大的气运吞入体内。

  “哥哥。”

  “琪琪,哥哥这次能救一次了。”

  季忧默念着,眼前浮现出了那困住他十几年的河堤。

  它仍旧想之前那般汹涌,庞大,死死地锁着他不得离开。

  远天之上,两道虚光凝聚的身影正在看着这一幕,眼眸中流露出强烈的不忍。

  他们两个一个只身补天,一个宏愿未成,已无法归来,但执念仍旧牵扯着他们不断地审视着自己守护的这方天下。

  他们看到过季忧不断冲境终达神游,看到了季忧斩杀遗族皇子,也曾为此动容一瞬,却从不像今日这般,心如刀割。

  众生气运不会有自主意志,它此刻的不断没入是因为季忧的牵引。

  换句话说,是季忧一直强烈地邀请着它前来,一次次撕裂自己。

  “这一关就算过得去,他怕是还有更险的一关要过。”

  “不错,若是他真的见到了那遗族圣皇……悠悠苍天,何苦如此折磨于他。”

第四百四十八章 季忧天相归来!

  开裂,愈合,开裂,愈合……

  庞大的众生气运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承载着无数生灵的咆哮,带着最原初,最本能的力量不断地没入那脆弱的身体。

  鲜血迸溅,骨骼爆响。

  而就在这凄惨的碎裂重组之中,季忧的体内正在变得无比火热。

  那些气运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就开始冲撞入他的万千经脉,冲入他的四肢百骸,并带着持续不断地轰鸣声,不断地没入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密集的脆响此起彼伏,但却不再是骨骼断裂的声音,而是某种更为致密坚韧的东西在重新咬合。

  他的经脉在紧绷如弓,尚未流干的血液如同滔滔江河,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如同混沌初开时的雷霆,在胸腔内呼啸、震荡。

  尤其是他的那破碎如莲花的灵元,此刻在众生气运的冲刷之下重新开始聚拢,然后浑圆发烫,爆发出无尽的威能。

  最后在嗡地一声鸣颤中,他那莲瓣合拢的灵元轰然演化为了一团炙热的日轮,骄阳似火。

  极致的疼痛会让身躯出现不经过反射区的行动,就如同他一直都未曾停止颤抖的双手。

  虽然那是无意识地抖动,但此时此刻,随着他的手指在虚无之中轻轻滑动,四周围的光线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弯折了起来,甚至有一瞬间,那光竟开始固化成了有形的状态,凝结得如同晶体一般,而后又在他无意识的指尖颤栗之下轰然炸开,再次归为虚无。

  此刻的季忧什么都不知道,混沌的大脑已经被剧烈的疼痛所占据,仅凭着肌肉记忆在不断喘息,向着刚刚愈合的肺部灌入空气。

  而当那些空气经过他的肺部再被呼出的时候,化为焚风一般的灼热气浪,在这本就破碎的空间之中掀起一阵炙热的风暴,肆虐四方。

  轰隆隆一阵巨响,青州北部的大地再次塌陷了十丈。

  此时的虚空之上,随着四件圣器狂压而来,二皇子寂晅与三皇子殁渊在圣器的镇压之下连连败退,口鼻溢血,最后被轰然砸入了大地。

  人妖联军再次向前,此刻已经将阵线杀到了五座护祭大山的前方二十里处。

  族群之战中,能够影响战势走向的永远都是那些至高强者。

  两次夺器之战,遗族八位临仙死了五个,只剩下两位皇子带兵,根本无法阻止人妖联军进击的步伐,所以人妖联军能杀到,本就是毫无意外的定局。

  嗡!!

  环天的剑气之中,小鉴主裙角飘飞,于一片璀璨仙光之中落地。

  而后她伸手摸出一颗丹药吞入腹中,开始催动先前那些未被用完的精气,连同丹药一起炼化,不断地恢复着。

  尤映秋、霍均、陈氏姐弟四人以及身形宏伟的妖帝也随后而来,落在破碎的山峦之间进行着最后的补充,炼化丹药之际护身玄光澎湃升腾。

  “越山之后,你我们照原定计划分为四个方向进攻,利用圣器,先将那黑色的屏障打碎。”

  “好。”颜书亦听着尤映秋的话,轻轻点头。

  此时的陈汐喘息一阵,而后凝住眼眸看向颜书亦:“季忧是不是并未随大军前来……”

  如果季忧一开始没有现身还能解释为他在为对决遗族圣皇保存实力,而现在他们已经走到山脚下,他仍未出现就已能够让人感觉到问题了。

  他不是不现身,也不是保存实力,他根本就是不在此处。

  颜书亦听到陈汐的询问,思索之后轻声开口:“他会来的。”

  “他到底何时能来?”

  “我不知道,但就算来不了,我们也要去战不是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话音落下,陈氏姐弟与霍均全都握紧了拳头。

  季忧竟然真的没来。

  这等生死存亡之际,听到颜书亦的确认,他们全都流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

  尽管他们知道,即便季忧现身也无法对付得了那强大的圣皇,但至高战力在战场上永远都有着被人精神依赖的作用。

  他不在,当真会让人忧虑加重。

  可是这等关头为何会不在?难道是因为那司仙监官员的死讯,当真让他暴走而无法来战?

  陈氏姐弟与霍均的心中思虑万千,只觉得掼于双肩的压力沉重如山。

  此时,小鉴主稍稍抚摸了一下心口,眼神中也同样充满了忧虑。

  但她的忧虑并不是因为季忧没来,因为她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该忧虑的此前早就已经忧虑完了。

  而她的忧虑来源,其实是因为心中那份没来由的心悸感。

  这感觉是从战斗一开始就出现的,并一直持续到现在。

  可是他们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强敌,四个执器者加上妖帝,对战两个遗族皇子也根本不算什么危险,所以,这种心悸感不是来自战场。

  那么,这感觉只能是来自她的狗贼。

  夫妻是连心的,她的道心此刻正在为季忧发颤。

  颜书亦转头看向了遥远的西方,正在恢复的妖族大军之中,手持银枪的封阳也在下意识地抚摸着心脏的位置。

  正在此时,战场的上空,那沸腾翻滚的黑夜骤然一滞,疯狂移位的日月星辰也毫无征兆地开始减缓速度。

  最终,在一声仿佛穿透万古时空的“嗡”鸣声中,诸天星象彻底固定。

  紧接着,异变再起。

  那散发着冷冽清辉的明月率先沉降,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按下,定位于苍穹一侧。

  那最为炽烈燃烧的日轮则携焚天煮海之威,化为阵眼一般的存在,轰然嵌入了星图的最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