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会是把自己女儿推到火坑里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弱。
打不过对方。
成王败寇,现在王城都被攻破了,金乌王国殒落在即,国王唯一的希望,就是明妁能够逃走,安稳的度过下半生,不要想着报仇。
明妁含泪,在仅剩的忠诚士兵保护下,逃离了王城。
白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数百年的国家覆灭,看着明妁从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到现在即将亡命天涯,离开自己的观察范围。
在金乌王国被攻占之后,这里便成为了拓鼎王国的殖民地。
白良也失去了观看的兴趣,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
现在白良对时间的感知已经越来越迟钝了,感官上好像没过多长时间,却已又是十年。
十年又十年。
转眼便是二十多年过去。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都在岁月的更替下不断迎接死亡,又不断迎接新生。
生老病死,白良已经看过太多了。
只有山内一些偏僻地方的树木,还有一些是熟面孔,是从一开始就陪伴着他的老朋友。
自从明妁离开之后,白良感觉更加孤寂了,就好像无数个蚂蚁在心中乱爬,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缓解,只能一遍遍地忍受着这种折磨。
直到今天,一支大军从远处而来,为首的赫然正是明妁!
因为白良没有再去观察城池,没有再去倾听人类的话语,所以他并不知道,其实明妁一直都没有死,也一直都没有放弃复仇!
而现在,她已经攻占了拓鼎王国的大部分地盘,在发起最后总攻之前,他要收回曾遗失的东西,属于金乌王国的王城!
白良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再见到她。
二十年的时间,对于白良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事情,当白良强行撑过最初阶段后,原本对他来说堪称漫长的二十年,到现在竟然不会让他觉得有多漫长。
可对于明妁来说,却几乎是人生当中最宝贵的年华。
此时的她,早就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只有无尽风霜磨砺后的坚韧!
白良在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一阵心疼。
在他看不到的这二十年里,明妁一定经历过许多吧。
收复失地对于现在的明妁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但同时,白良也知道了她的征程还没有结束。
她终将再次离开。
在明妁离开之前,令白良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选择了一个多余的动作。
爬山。
作为金乌军团的大统领,马上就要跟拓鼎王国决一死战的关键时刻。
她有着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处理了。
可就是在这么忙碌,时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她却决定去做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事情。
攀登这座,每一个金乌王国的人都十分熟悉的大山。
也是陪伴着金乌王国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再到现在夺回一切的大山,天山!
没有任何侍从陪伴,只身一人,这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对于可能存在的内奸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行刺机会,但明妁依旧还是来了。
等她爬上山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太阳西下,晚霞洒落下来,为世间万物带上一层橘红色的滤镜。
明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此刻的她似已不再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而又重回了当初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自从离开后,除了父母之外,我感觉自己还失去了一样东西。
我曾以为我永远的失去了,可当我再次重新回来,我发现你还在。”
明妁看着下方的景象,淡淡道:“我知道你肯定是真实存在的,但你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时间流逝。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除了已经沉下半个的夕阳,以及山间的虫鸣之外,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忽然,明妁笑了:“好嘛,不说就不说,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
是精灵?神仙?妖怪?还是...山神?”
——哗!
好巧不巧,此时忽然一股山风吹过,使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明妁连忙环顾四周,想要寻找着什么,可惜,结果注定让她失望。
抿了抿嘴唇:“山神吗...你是天山的山神...你一直在保佑着我们金乌王国吗?”
跟着,明妁又说了很多,聊了很多,就好像二十年前一样,她事无巨细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这些年来的挣扎存亡,生死杀戮...
就好像真的有个人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听着她将所有故事讲完。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明妁才站起身来:“我要走了,等我回来。”
她一个人爬上山来,又一个人返下山去。
但她和他都知道,昨晚,山巅那块石头上,曾坐着两个人。
没有停留多久,明妁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即便在观看过先前攻城那一战后,白良已对明妁的军事能力认可,但依旧还是不免升起担心。
只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祝福。
当心中挂念着一个人的时候,时间都会变得很慢,非常慢。
白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煎熬。
因为在明妁出现之前,他最大的折磨只是无聊,而没有牵挂。
尤其是无能为力带来的折磨,更是让白良越来越愤怒!
他的思想回到遥远的以前,磁场力量的修炼让他的思想也充满了主动性,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只需要去努力争取,去拼,去战!
无论能否做到,至少他是主动的。
可现在,他完全站在了被动位置。
这对他来说,便完全不亚于一场酷刑。
白良对时间的感知已经模糊,他甚至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直到白良在凯旋的队伍当中,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所有的担心和愤怒,忽然就都得到了释怀。
明妁真的做到了,她不止夺回了自己的国家,甚至推翻了拓鼎王国的统治。
在天山之上,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封禅大典,成立国号为‘天’,登基称帝,自号天国帝皇!
将首都位置,放在了依靠天山而建立的古城,当初金乌王国的王城,现在的天城!
之后的时间,明妁除了处理朝政之外,仍像小时候一样,时常攀登天山。
大臣们都知道自己的帝皇喜欢一个人去山巅,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嬉笑怒骂。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明妁很确定自己说着的一切,都有一个忠实的听众,全部听进了心里。
这段时间,是白良成为大山以来最快乐,最满足的时光。
即便无法整理明妁被山风缭乱的秀发,没办法轻抚她的脸颊,不能跟她说上一句话,甚至连任何一点互动都无法进行,但白良心中却诡异的出现一种满足情绪。
就好像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甚至想要时光定格在此刻,让这种柏拉图式爱情持续到永远。
可惜,任谁也无法改变时光。
渐渐地,白良发现明妁登山次数越来越少了。
天城之内,氛围也变得不妙起来。
明妁终生未娶,孤身一人,但皇位却需要有人继承。
所以她在登基之后,便收养了一些孤儿,将他们培养。
可没有亲生子嗣的弊端也在此刻显现,大多数成长起来的养子们,都觉得自己有机会继承皇位,这种想法随着明妁越来越苍老,表现的越来越明显。
晚年的明妁开始变得有些昏庸,至少民间都是这样流传的,她开始不理朝政,导致权臣当道,几个皇子彼此之间争端更是日益激烈,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再做,遮掩都不遮掩。
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明妁仍不顾众多大臣反对,执意要搬到天山上面去居住,并要求自己的皇陵,就修建在山中。
明妁的甩手不管,进一步导致了朝堂混乱,民间对于明妁的风评也开始急转直下。
可对于这一切,明妁根本不在乎。
她现在只在乎一件事。
“我这一生经历过太多,最后的时光,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
最终,明妁还是走了。
享年87岁,在这时代已算得上高寿。
白良亲眼看着整个国家为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也按照她生前的遗诏,将她葬在了天山之上。
白良以为自己会撕心裂肺的痛苦和伤心,可事实上却没有。
在时间的伟力面前,谁也抵挡不住,他剩下的只有伤感。
哗啦啦!
正值秋天,树叶枯黄,凉风萧瑟。
山风一吹,漫天的黄叶飞舞,为这伤感的气氛,增添一丝悲凉。
葬礼结束之后,她的那些养子们便立刻进入到互相残杀模式。
最终的胜利者,成功得到了皇位。
按照明妁制定的传统,他也需要前往天山封禅。
只是白良却全程没有任何关注,他觉得自己脏了。
王朝更替,沧海桑田。
不知不觉已是一千年后。
天国在十三世的时候,出了一个真正的昏君。
穷奢极欲,劳民伤财,于是农民义军揭竿而起。
但最后的胜利果实,却并不属于农民,而是被后起的军阀摘取。
自此天国变得四分五裂。
正所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后续又经历过统一,再分裂,再统一,再分裂的过程。
不知不觉,一千年时间便已过去,而人们也进入到了工业革命时期。
大工业时代,环境遭受污染,就连天山也没能逃脱被开采的命运。
这就让白良感到很是愤怒,但他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步入工业时代后,人类的发展速度立刻就加快了,但战争的规模和所造成的伤害也增加了。
只是无论战争如何打,死再多的人,城市几经破坏又重建,白良也都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切。
一千年了,他再也没有遇到过第二个明妁那样的女孩。
没有人知道,原来这座始终屹立的天山,居然还有着自己的意识。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天城当中的高楼大厦越来越多,甚至连磁悬浮汽车都开始了普及。
人们的生活,全面进入信息化时代,至少在白良看来,和平的日子已经维持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