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官职高低能够在这里跟对方平起平坐说话的人只有自己，所以沈炼让其他人在外面守着，甚至还让人把大门都关上了。
仅透着一束光的屋子此时更暗了。
沈炼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就这么看着，
看着杨长松将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丢入盆中。
不说话，也不做其他动作。
这更让杨长松感觉古怪！
那原本有些凄凉的样子此时倒变得怪异起来，表情一变，就没了之前的惨状。
“沈大人为何还不离开？难道要陪着老朽一块儿在此守灵不成？”尽管嗓子有些干，但这几句话才稍微显出了他原本的气势。
“守灵我就不守了，只不过是守着杨大人而已。”
“老朽无碍，身体还行。多谢沈大人关心！”
毕竟还是在灵堂上，杨长松说话也多了几分客气。
“杨大人当然无碍，毕竟那一箭对你的伤害也不大……就是可惜了杨夫人，直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沈炼摆弄着自己佩刀上的小饰品，自说自话，也不顾杨长松是什么反应。
“沈大人这话本府可不能当做没听到，看来沈大人今天不是来吊丧的！”将手中的纸钱一股脑丢入火盆中。
火焰短暂被压住了，可马上又燃起来，并且比之前的还要旺……
昏暗的房间瞬间被照亮，也同样照亮了杨长松那张变得冰冷的脸。
“沈大人若不解释清楚的话，今天本府就算拼了这顶官帽也绝不会让你走出这宅子。”杨长松气愤的看向沈炼，颇有要为自己亡妻讨说法的架势。
然而这种气势在沈炼眼中不值一提……
谁还没见过呢。
以前办案的时候比对方嚣张的人多了，相比之下杨长松顶多算个儒生。
“杨大人别动怒嘛，我只是在三江找到了些东西，所以才来跟杨大人的要个解释。”
“什么解释？”
杨长松这时候才站起来。
或许是跪得久了腿脚麻木，还走了两步。
若说刚才对方身上还能看到一点书生样的话，这几步走起来俨然是一副官老爷的气派了。
无论此时身穿的是何种衣服，那多年形成的习惯早就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割不掉的。
沈炼看着对方不急不慢的说：“我在三江一带发现了一个洞穴，里面进入后是连接着泊阳湖的地下工事，我在里面找到了前段时间失踪的人口，而且他们都死了！”
从发现地宫的秘密后沈炼并未第一时间将那些尸体带出来，而是继续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并且等待着对方有人再进来。
这样也省去了自己到处调查的过程！
“人口失踪自然会有相关的官员去办，本府要负责所有泊阳城的事务，还有乡试在前……沈大人来问我有什么用？”杨长松反驳说。
“就知道杨大人会这么回答。那我再说这些人都跟当时乡试泄题有关呢？”
杨长松迟疑了一下，但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这件事我之前要查，可圣上依已将办案权交给了明镜司，那沈大人自行去办就行！”
“杨长松！！”对方的态度终于让沈炼忍不住了。“你以为办事的人跟泊阳府无关我就查不出来么？是你下令让人处理了那些无辜百姓吧。”
想必沈炼突然的暴怒杨长松依然稳健。
“沈大人不要血口喷人，你有证据自然可以到圣上面前告我，而不是在我夫人的灵堂上大放厥词！”
沈炼明白对方不看到东西是不会低头的。
对于这种官场的老油子自己的威慑对他们没用，只有证据。
“哼。”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
“你千算万算，让阡陌客替你办了这些事情，让整个泊阳府没法查案……但你大概没算到那些你收了钱的人会在自己的账本上记下你的名字吧！”沈炼故意翻开一页给对方看。
尽管这些账本的账目并未每一笔都能找到，但自己最近查封了所有官员的府邸就是为了找出这些账目的来路。
果然，
在其中很多笔是有踪迹的。
就跟自己之前说的一样，这世界但凡做过的东西就一定会有痕迹，而要掩饰这些痕迹就会留下新的痕迹……所以自己找了其中的几笔。
这也就证实了这个账本的真实性！
另外在结合这些年朝廷对南境征收税收的情况，以及百姓们的口供等等，整个泊阳府的账目就渐渐出来了。
“你为了填补泊阳府财政亏空，收受各大世家的巨额财物，并且与西域阡陌客勾结抹杀所有官员栽赃陷害……伙同他人策划乡试泄题事故，并试图掩饰而残害百姓……”
沈炼的直接列出了几条罪状。
其实后面的自己还不能确定，但至少前面的是肯定的，而且将整个案件联系起来就会发现杨长松其实一直都在其中并知晓所有过程。
泊阳府的财政一直紧张，所以需要大量的钱来补充，而乡试是南境……不，应该说泊阳府能够开出的最好条件。
毕竟选人入仕啊。
这种诱惑谁能抵抗……只要泊阳府将乡试的自主权掌握在手里，以后这地方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但想要获得乡试的考卷，以及想要得到阡陌客的支持，这种能力不是他一个地方执政官能够做到的，后面肯定还有大来头。
甚至沈炼还想到了前段时间消失在南境的贡品一事。
无论如何，只要前面这几条就足够将对方拿下，后续再慢慢审问吧。
杨长松瞪大了眼睛看着沈炼，看着他手中的账本！
从对方拿出来的时候自己就感觉不太好，没想到那吕家居然……
“来人！”
随着沈炼一声喊话，门口众人打开们同时得令。
并且自己拿出一道金子牌来。
“我以御赐南镇抚使的身份命令，将杨长松收押入监，听候审查……”
第237章 你还真是苟啊
“泊阳城的情况我早已跟陛下说明，我做的所有事情可都是为陛下分忧……沈炼！你个黄口小儿，本府当年与陛下议政的时候你还未出世呢，你凭什么抓我！”
杨长松嚷嚷着，可周围的明镜司成员可不管这些，直接将对方捆上押吹房间。
这里并不是泊阳府，宅院中并没有多少侍卫。
并且就算是侍卫也在进门的时候给震慑住了！
要多亏了杨长松自己的奸计，把最忠于自己的几个属下给弄没了，否则今天自己可能还没办法在他家里抓人。
“恭喜师兄又破获一起大案。”阮心竹见到沈炼出来，心中欢喜的上前祝贺。
“师兄……你是怎么想到利用账本把事情挖出来的？”阮心竹欣喜地问。
自从两人在地宫里得到那本账本之后阮心竹就想过依靠账本将杨长松抓起来，可那东西毕竟是魔教的人给的，并不能确定真伪，而要搜查地方官的府邸又极为困难。
没有上面的命令自己还真不敢去，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同样是杨长松策划的局让自己有了借口搜捕所有官员的家，这才找到了线索。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魔教妖女给的这本账本起了关键作用。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阮心竹追问。
但此时宅子里的其他下人都从四面八方过来了，两人的闲聊就此打住，沈炼后面那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还有就是王游……
自己跟对方见面后他的想法跟自己一致，同样觉得这里面有金钱和利益联系，这才让沈炼更加坚定了查账的想法。
沈炼亲自带着杨长松走出宅院，周围的侍卫和仆人就这么看着……
屋内，那火盆的纸钱已经燃烬。
火苗熄灭，
化作烟尘。
…………
“什么？杨长松被抓了？”
旅店内王游算是第一批听到此事的官员，并且来跟自己说的人还是赖仁。
赖仁与范成子在望江楼上虽然受到了惊吓，好在没有受伤……由于范成子早年是京中有名的学士，其门生更是遍布大周朝各地。
这些天里两人就住在泊阳城范成子的一位学生家里，是今天才打听到王游的住处所以才过来说了这事。
“赖大人的消息准确？”
“我难道还会骗你？这件事明镜司并不想公开……可杨长松毕竟管辖泊阳城几十年了，但凡他没在位置上一天可能都会引起下边人的猜疑，所以这事瞒不住，我估计今天晚些时候王大人就会听说了。”赖仁笑呵呵的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沈炼就敢抓人了，看来是找到了充足的证据。
虽然只跟对方见过一次面，但王游隐约感觉沈炼这人在办案上精明能干，要抓住杨长松也只是时间问题。
倒是面前的赖仁……
老实说，直到现在王游都看不懂对方。
记得赖仁是工部员外郎，本职工作与朝廷科举没什么关系，并且大伙都知道对方是顶替了原本要来的官员名额，所以这两个月来多少有点事不关己的感觉。
除了那次泄题被发现的时候他也着急了一下，其余时间都是不温不愠……多少有点摆烂的感觉。
但事情还是会做！
上班打卡，下班收工。
之前大伙都住沁园的时候，王游见过范成子邀请一些好友来聚会，也见过赵括与手下叫来的侍女逛花园，唯独赖仁……好像什么都不做。
就很古怪。
趁着泊阳的事情也到了告一段落的时候，两人这一别怕是没机会再见了，好奇心下王游直接询问对方。
“下官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大人请说！”赖仁倒是很客气，让王游尽管说。
“明镜司办案一下不会让别人知道吧，赖大人虽然是京中官员，可工部与明镜司并无关系，赖大人是如何得到这第一手的消息？”反正就是好奇，这赖仁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是透明人的样子。
而被王游这么一问后赖仁却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人既然觉得奇怪为何之前也不问问。”
这……
乡试考官，对方跟范成子一样属于主考之一，自己一个副考官也不好问吧。
再说京官与南境地方官多少有点隔阂，自己已经跟赵括走得很近了，要是再跟京官打交道，这杨长松还不早早就暴起？
“哈哈哈哈……好了，本官也不打趣王大人了。”赖仁笑声停止，突然换了一副表情严肃地回答。“本官除了工部员外郎之外还有一个身份……督察院巡按御史！”
噗~
还好王游手中没有茶杯，并且那一口茶也咽下去了，否则得喷对方一脸。
督察院御史！
艹~
这督察院这么苟嘛。
两个月……整整相识两个月，居然一点儿都发现不了，关键对方长久以来都是一副不爱管事的模样，这突然告诉你，我是巡视组？
督察院是大周朝的监管机构，不在三省六部管辖之内，却有着监察百官的职能。
这巡按御史品级其实也不高，差不多跟自己一样吧，但相当于朝廷巡视组一样的存在，但凡哪个地方出现了举报，对方悄悄就来了！
难怪会知晓明镜司的所有举动。
“没想到赖大人还有这样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