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以他的身份能够再想起自己这位老师已是不易，再加上他公务繁忙，这次还亲自过来，想必是有要事吧？
“老师觉得我这次来翼州是为何？”
王游没有直接开口说问题，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并不怀疑眼前这位大儒者的学识，但能不能知晓时局才是关键，如果看不透或者不愿意说的话，那今天来问也是白问。
“老夫一直在山中教书，对于朝堂之事只是听人说起，我是在十几天前才知道你要来翼州。”崔严捋着胡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知就知，不知就不知。
没什么好掩饰的！
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学生。
“既如此，我便告诉告诉老师。”
欸！
还没说，崔严再次抬手制止。
“若是涉及到朝中大事，你可不用说明，以免影响到你的仕途。”
王游看得出这位‘自己’的老师的确是那种德高望重之人，那今天来问就问对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说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众人皆知，只是不愿谈起而已。如今陛下年事已高，两位王爷同样高龄，他们是生死兄弟都了解对方，但是后人却很少见面，所以无需要为陛下看看世子，也是为大周朝看看！”
聪明的人一点即通，王游并不需要多做解释。
况且这种朝堂之事只要接触过的人都看得明白！
别说是皇家，就是普通家庭也是如此。
若兄弟不分家都各自占据着一部分财产，若兄弟情谊好的时候还行，可后人一旦接触少，各自在自己的环境里成长。
假以时日势必会演变成家族斗争！
“明白了，明白了！”
崔严知道了王游的来意，并且也知道他今天来找自己恐怕有重要的事情要问。
换做常人自己可以不说，但对方与自己有一层师生的关系，且还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自己能知道的事都会告知。
“学生并非想要为难老师……可我在王府里是不可能找到线索，至于外人的话很难相信，所以才来求助老师。”
既然都这么说了，崔严心里一横，当下便点头表示答应。
只要是自己知道的，都可以告诉王游。
“我想跟老师确认一下，这些年来翼州士族都是以镇北王为首？”一上来就是很敏感的话题。
崔严深知这话的份量。
可事实如此，自己也没必要隐瞒。
当下便点头。
“究其原因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到……镇北王虽然离开京城多年，可在朝中依然有一帮不错势力，我听说陛下每次正科都会多考虑北方士子，可有此事。”
都是市井流言崔严当然不会全信，如今王游就在场，自己可以亲自询问一下。
“有……但也不全。”
王游曾经听周正提及过这件事。
说起来，自从自己跟朝堂上那些个官员熟悉之后就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甚至他们有意无意间都会告诉自己不少事情。
周皇帝在每一届的殿试上都会钦点一位北方学子，这事很正常。
毕竟皇帝要做到平衡嘛，南境相对弱一些可以少顾忌，但北境在当下是大周朝唯一安定的地州，自然要多提拔出几个靠谱的官员来。
其目的并非为了讨好镇北王，反而是为了镇压镇北王。
“无论目的为何，这事终是被利用了……士族们巴结王爷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况且王爷在翼州地位很高，完全有能力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那些大世家，此后两边的关系就更好。”
王游听着崔严的解释，心中也逐渐了解了翼州的情况。
说明白点就是……
王爷是皇族，并且是当地最容接触到的皇族。
与巴结官员不同，皇族天生的高贵自带了光环，再加上一些小恩小惠，这地方以镇北王为首应该是铁定的事实。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老师，这次镇北王举行的比武大会，在民间有什么说法？大家是不是觉得这是个能够进入王爷麾下的机会？”
“那是自然！”
这问题崔严连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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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这地儿已经被完全掌控了
都这么想？
“为何？”王游追问。
“因为在大部分人看来跟着镇北王才能得到的好处，这些年来当地官员的表现不佳，再加上贪污腐败严重，所以很多人不再信任他们。”
啊？
腐败？
这话王游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贪污腐败其实自己遇到的很多，就连当初任职的奕都县同样存在，可他们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
崔严知道，也就意味着其他人也知道。
难道这里的腐败问题，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
要知道当初奕都县倒卖粮食的事情，也就是少部分人知晓，甚至不能明面上说出来。
反倒这里……
“老师刚才说的是腐败？当地官员？”王游看了一眼旁边的武梦秋，对方同样点头，代表自己也听到了。
“没错！”
崔严是个深受大儒思想教育的人，平生最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欺男霸女之事。
今天王游来了也好，正好借此机会说出来。
整治一下翼州一带的官风！
“翼州之地物产不算富饶，但是北边一带牛羊牲畜众多，而养马也不少，这些事王大人应该知道吧。”
王游点头。
翼州这地方挺奇怪的。
种植业不多，但畜牧业很多，矿产不算丰富，再加上道路问题，所以对外贸易的先天条件不好。
简单一点就算是运输挺麻烦。
外贸几乎没有办法做……
因为北方部族的的羊群可能比你还多。
至于西边完全因为人少而消费很低，因此最大的买家还是京城一带的达官贵人，王游记得在京城的时候春梅都偶尔能够买一些羔羊来吃。
那时候就听说是北方的羔羊肉!
“我记得在京城一带羔羊肉挺贵的。”
“羊肉再贵与养殖农户也没有直接的关系，都是京城显贵太高了价格……正是由于北方能够赚钱的东西不多，那些牲畜才成为了赚钱的好东西，当地官员从中抽水不少，可很多牧民想要把自己手中的牲畜卖出去，还得通过他们！”
这么一提，王游大概就明白了。
但凡物产贫瘠地区，官员通常都不会贫穷。
只要抓住一个赚钱的东西就可以衣食无忧……
南境的粮食，北境的畜牧。
这些都是当地能来钱的东西！
只要有心人加以利用中间的好处肯定不会少。
这么说来，镇北王他……
王游突然有所悟。
“难道说镇北王！！”
看着对面的崔严点头。
自己这位学生确实聪慧，也难怪成就的会如此之高，一步跨入当朝最顶端的行列里。
在场的恐怕只有武梦秋不太懂，单纯的看着王游……期待能稍微做做解释。
似乎是感受到了武梦秋在拉自己的衣服角，王游转头微笑着说道。
“娘子想啊，如果从官口走需要交钱的话，那么从镇北王这边是不是也需要？两者一旦行形成了比较势必就会出现谁少谁就仁德的情况。”
武梦秋当年走镖，确实也遇到过要收取费用的关卡，这么一想明白了。
本身需要交钱的过程就不应该存在……
奈何追名逐利的商户已经形成了这种风气，认为花费一部分钱就能让自己的货品快速销出，对比得失那是划算的。
反观那些老老实实的卖家，可能到最后滞销都没办法回本！
时间长了，这种风气就起来了。
但如果类似的风气里面有稍微良心一点的价格，想必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这边。
“王大人猜到了一点，却没有猜到第二点……”
“还有第二点？”王游看着崔严说。
“镇北王拥有皇商的渠道，而那些肉羊只要肉质鲜美，镇北王不会收取任何费用，甚至严令下面的人克扣钱财……只不过由于每年消耗的数量有限，且大部分人没办法接触到镇北王的核心决策层而已。”
听到这里王游深吸一口气。
这得经营多少年才能作出的口碑！
难怪北境的官员很快就被镇北王压制……
他们就从未得到过民心！
“可是……为什么当地官员会看不到这点呢，难不成不收钱就不行了？”武梦秋说道。
虽然自己很少去管这些官员的事情。
可看到贪官污吏祸害一方，心里还是会觉得难以平复。
“我们在来之前绕行燕州，燕州的情况应都看得出来吧，蔡书牙算是个好官了，可燕州成为什么样子一目了然！”
人为财死。
清水衙门，是可以获得极好的口碑。
可想要留住能人也困难！
“王大人说的可是燕州知府蔡书牙？此人我也听说过，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稳扎稳打的性格，不过燕州受限于环境，也很难有所作为。”崔严说道。
并非没有好官，只不过一个地方一旦形成了某种风气之后，仅仅靠一个人，或者一群人都很难去改变这个地方的观念。
即便知府下令不允许私收贿赂，他下面的人就一定会听？
再加上这个地区有镇北王这样的特别存在，有些特殊关系网的庇护下，即便你知道这个下属在贪污你也不敢怎么样。
就好比最初在奕都县的时候，自己不敢动郑主簿是一个道理！
难不成你还敢去王府要人？
恐怕很难有人会有那种勇气。
如果自己是镇北王的话，手中可以打出的牌有无数种组合……足够让当地官员头疼了。
久而久之，躺平的人就多了，干脆一起拿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