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边，王游已经站在了太史仲书房的门前。
门口的士兵正要去汇报。
但似乎在自己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皇城门口的侍卫一直都是多面手，这件事在皇宫里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凡有重要的人出入就一定会被传出来。
有人花钱购买消息，就一定有人提供消息。
就算禁止了多少次，严查了多少人，还是杜绝不了。
贪心嘛，
永远有人愿意冒险……
况且一句话就能换钱的事，谁不干？
久而久之， 很多官员也会利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趋利避害。
王游知道自己踏入皇城的时候，住在里面的人就都知道了！
不用刻意带上侍卫，
因为只要不是皇帝要动你，谁都动不了你。
……
所以，先一步知道自己已经回来的太史仲完全没有阻拦，直接就让自己进去了。
房门关上，
王游手中还拿着所有收集到的证据。
“令公别来无恙啊。”
这一声令公是在说当初，而不是现在。
太史仲从桌案上抬头，
脸上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王大人辛苦了！”
“不算辛苦，倒是差一点就没命了。”
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王游都直接来到了幕后人跟前，再怎么绕下去就没意义了。
就算对方一万个否定，那已经发生的事情能推出去么？
莫名死掉的老官员，青州记录的账本，还有临海镇发生的事……以及方衍和各大帮派的亲眼所见。
这些是推不掉的。
只要有人细查，那他这位原先的令公就永远逃不掉！
太史仲长叹了一口气。
总算起身了，
独自走到了窗户边。
这房间是两面窗户，靠内的是内廷花园，经常开着，但是没什么人，无非是闲暇时赏赏花多些情趣。
而靠外就是皇城大殿某处……人来人往所以会关着。
太史仲打开一直关着的窗户。
两边光照入屋，几乎把所有黑暗都照亮。
天窗亮了，
可外面却已经是夕阳！
“我以前似乎也问过王大人，你对大周朝有什么看法？”
这是很早前大部分人都问过的问题。
因为担心话中有陷阱，王游都不会给出让对方满意的答案。
这次也一样。
聪明，
就是太聪明了！
所以这国家才不会少聪明人。
“那我换个说法，王大人觉得……要养着这个国家需要多少钱？官吏每年的俸禄，皇室每年的开支，要花费多少钱？”
和王游一样，太史仲也准备了一个账本。
但这个不是自己的，而是整个国家的！
第779章 最后的博弈（五）
当下的年代生产力薄弱，靠天吃饭几乎是常态。
王游运气好，从开始就是小官吏，所以对于民间疾苦经受得少。
但生活在县城那个阶段……尤其是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过得很艰难。
靠近三江一带，饭桌上还能有点鱼和咸菜。
可普通人家可能鱼汤都不一定有！
把那鱼卖给能吃得起鱼的人，用换来的钱生活，才更加有性价比。
除非逢年过节，否则几乎都是如此。
至于王游，
因为是县令，好歹是父母官，自然有俸禄能够买东西。
可仅仅靠朝廷的俸禄来生活，显然不够……衙门里还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呢，他们这些衙役并不在朝廷的官籍里，但花销是要自己来开的。
所以还得另外找钱。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困扰了古今中外的大问题。
官员到底要多少俸禄才够用？
…………
官员的俸禄本质上来说都来源于百姓税收，那么官民就很有讲究。
无论哪个朝代。
就算一开始的时候是瞎搞的，可一旦国家进入了正轨之后，这些都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在大周朝建立之初，官民比例大概在6000多比1，这个记录早前王游向周正请教过。
而当下，
太史仲给自己一份账本，这个记录已经到达了2000比1。
随着朝廷的稳固，国家的发展。
官员比例会变高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为了统治稳固，或者说为了国家稳定。
一部分机构会在后来慢慢成形，深入百姓当中，并且不断有官员加入……这就造成了官员越来越多。
这还不算权势者另外给自己家族或者亲戚开设的官位。
总之，自古以来这个过程都是避免不了的，其实朝廷也知道官员的冗余会带来什么后果，可如果不这么做，怕是连江山都没法稳定，除非国家不要了。
这还是明面上的，
私底下呢！
先前新政颁布时王游也想过。
官员下面还有小弟，还有衙役，这些钱不都要从自己手上，或者从百姓里面拿吗？
而且就算在百姓中同样有高低之分，
地主不会按照自己的财产来交税，甚至还要压榨一下穷苦的百姓。
这样一套下来，这2000多的比例到底还剩下多少，不得而知，也没法计算……
否则朝廷就不会缺钱了。
……
太史仲望着王游仔细看自己的账本，也不忘继续说。
“王大人可知养官每年需要花费多少钱？若你没办法找到来钱的路子，下面的官吏会如何听话，大周朝的江山如何稳固？”
说到后面声音还大了起来。
王游抬头，
太史仲明显激动了，眼圈都激动得泛红。
“所以，令公就找了昱国合作？”
不惊不喜，
似乎这个答案王游也想过了。
毕竟从未听过太史仲家里有多少财产，或者他身边的亲戚有多少成为了高官。
毕竟当年盯着他的人，可是曹征……
对比今天咄咄逼人的张子真来说，曹征的手段才是在不知不觉中要了你的命。
这么多钱，若不是养肥自己，那就只能是养肥他人！
“昱国朝廷可是个来钱的好地方，一枚钱给他们，十枚钱出来。”
太史仲手指比划出‘十’的数字。
激动之下甚至还靠近了王游，
那表情根本不像是在坦白罪名，更像是在自我夸奖。
“我太史仲为大周朝殚精竭虑一辈子，可从未亏待过朝廷官员，更是从未压榨过我朝百姓……以他国之民，涨我朝之财，我太史仲真乃千古第一名相！！”
高举着一根手指，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那千百年的相首，也不过如此吧。”
靠近一点，仿佛是在追问王游答案。
而此时的王游还在细看这份账本……
这里面比之前自己得到的还要详细。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太史仲从各种地方搞到了多少钱，青江一带的稻米，中原一带的茶盐，甚至北境畜牧与西境的矿产等等。
甚至连南境桑蚕和牧林都有涉及！
因为这些东西大部分会供给皇室，以及高级的一部分官员，然而当地的官员总会有想要投机取巧的，甚至联合地方的豪门在私底下赚钱发财。
但这些终归是会来到太史仲手中。
作为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太史仲能够得到的消息太多了。
这些东西如果想要的话完全可以拿过来，但他却用粮食、茶盐等利润高的商品贩卖到民间或者其他国家，赚取到的钱用来填补朝廷供养的空缺。
这几十年来，皇家的庭院，祭祖的天台。
以及周皇帝年轻时候喜欢微服私访……以及皇子公主们私下的吃穿用度。
那些钱，就是在这一笔笔小账中省出来的。
至于那昱国朝廷，
也不是什么好人……
大概是跟太史仲在私下做了交易，又这边提供商品，而在那边当作奢侈品来卖。
类似茶叶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包装成大周贡品，稍微收割一下海外富商的钱，完全可以十倍百倍的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