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一到十五
毕节拍了拍汽车的车盖,点头道:
“没问题了,咱们走吧!”
“确定没问题?”
刘烨狐疑地望向不断抖动的车身。
“都是老古董了,铛铛里又不是什么大地方,能有几辆汽车算是不错了。”
毕节耸耸肩。
“这汽车靠什么提供动力?”
老爷子开口道。
他见过旧罪城的汽车,靠的是诡能混合着汽油。
“好像是诡能和煤炭。”
毕节也不太确定,他坐过汽车,但都是别人开的车,当司机,这还是头一回。
旋即,他压低声音道:
“咱们六个,一台车,我们都没有行车证,开的车越少越好,否则处理起来也麻烦。”
“行。”
几人上了车。
毕节坐主驾驶,刘爷骨架大坐副驾驶,老虎,刘烨和严景坐后座,斐遇坐在严景腿上。
其实可以分一个人去坐后备箱,但斐遇提出了这个提议。
自从昨天听见有人在找她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直粘着严景。
“很好!发车!”
毕节转动了车钥匙。
“轰隆隆——”
发动机一阵抖动,像是一个老爷爷终于咳出了喉咙里卡着的痰,车子随之动了起来。
“不错哈,没想到我这辈子能坐上你小子开的车。”
老爷子看着路边快速远去的风景,将手伸出窗外。
“不错吧?”
毕节很高兴,这事情也是他一直想做的。
他看过一本书,是西湖府那边出的,描写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最后逐渐兴盛,成为当地的大家族。
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一个儿子如果敬重自己的父亲,就一定会为他开一次车。
“不错。”
老爷子笑笑,却没像往常那般笑的那么大声。
车后座上,严景搂着默不吭声的斐遇。
温香软玉入怀,他却能够感觉到斐遇内心那种淡淡的悲伤。
包括中间座位上的老虎,此刻也很安静。
一车人,除了毕节和刘烨之外,各怀心事。
车子行驶,在漆黑山岭中穿行而过,逐渐将那些冒着火焰和漆黑灰尘的山峰甩在身后,如同驶出了阴霾。
紧接而来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伴随着奔腾的河流延绵向前。
毕节似乎也感觉到了车上氛围的不对劲,伸手打开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按钮:
“这车好像装了留声唱片,我看看。”
“玫瑰啊——啊——啊啊——玫——玫瑰——你——终将——凋萎——”
女人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卡顿的像是针划过破布。
“妈的,这破车!”
毕节连忙伸手去关。
可偏偏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那留声机竟一时间关不上了。
在诙谐的曲调中,严景忽然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
斐遇看向严景,轻声道。
“少爷我觉得此刻很开心。”
严景笑道,而后开口道:
“好了,来聊天吧!否则毕大人一个人开车,没人说话,万一毕大人睡着了怎么办?”
“对对对,来聊天吧!”
毕节连忙点头附和。
“提问,如果现在就是各位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秒钟,很快你就要合眼了?你会想些什么?”
严景开口道。
话音落下,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斐遇抖了一下,像是只羽毛沾了水,受了寒的鸟。
“这个问题……”
刘烨思索起来:
“如果现在就是最后一秒,我应该会遗憾自己没有娶妻生子。”
“刘大人没有婚娶吗?”毕节好奇地回过头,被老爷子呼了一巴掌,又把脑袋转了回去,认真看路。
“没有。”
刘烨开口道:
“我出身普通,当年还未走上仕途之前,单凭我这长相,不会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若是找媒人相亲,彩礼也拿不出来。”
他幽幽叹道:
“原本想着先走上仕途,再考虑娶妻生子,结果这条路水太深,不说花的心思,就说人的欲望,便是无止境的,升到一处,便想着下一处。”
“现在回过头来看,有些事情,并不值当。”
他望向窗外风景,目光深邃:
“若是我这次没来边流县,别说升官,恐怕很快就会被排挤到边缘。”
刘烨结束,毕节将话接了过来。
“如果是我,现在就是最后一秒的话……”
毕节转了转眼珠,开口道:
“可能是放不下老刘,说起来,我一直想让老刘和我妻儿见一面。”
“当年你结婚不是都见过了么?”
老爷子瞥向毕节。
“那都多少年前了?”
毕节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开口道:
“现在毕胜和毕蝶都长大了,您没见过呢吧?毕胜个子比您还高了都。”
“哦?那你养的不错。”
老爷子悠悠扬起头,闭上了眼睛。
“您呢?您最后一秒会想什么?”
毕节道。
“若是我最后一秒。”
老爷子双眼紧闭:
“那我想的可就多了,第三湖府的练拳,在拍马县和少爷还有小遇采生,旧罪城和一几小子他们打牌逗乐,杀那些地方的高阶,之前在火车上的时候……”
“合着没我啊?”
毕节一瞪眼。
得,刚刚的感动算是白给了。
老爷子没回答毕节,而是闭着眼睛,嘴角轻扬道:
“或许我不应该去挑战武馆。”
众人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昨日下午过后,老爷子状态不对劲。
若是放在以往,老爷子绝不会说出不去挑战武馆这种话。
他曾不止一次对毕节说过,他不后悔为了师门挑战武馆,只是遗憾自己输了。
老爷子仍是闭着眼睛,紧接着又叹道:
“那样说不定还能看着毕节和毕胜长大,还有我家刘蒙,说起来,毕节,我家刘蒙最近过的怎么样?阿乔过的还算是好么?”
“刺溜——”
车拐了个弯。
是方向盘抖了抖。
这是毕节再见到老爷子以来老爷子第一次问自家孩子的事情。
毕节知道,老爷子不愿意提及第三湖府的事情,他丢了师门,走出了那座湖府,也就相当于割舍掉了那里的一切。
毕节深吸了口气,笑道:
“挺好的啊,都挺好,有我在您还不放心——”
“啪。”
轻轻的一声响,是老爷子伸出的手掌呼在了毕节的头上。
“轻点啊您,开车呢!”
毕节望向老爷子。
“行了,说实话吧。”
老爷子闭着眼睛笑道:“你真把我刘福当作软蛋了?”
顿了顿,他开口道:
“昨天那俩棉城上车的后生,一看就是我师弟教出来的徒弟。”
“那把式,一招一式,都和我那师弟一般无二,就是少了些凶劲,少了点灵动的感觉,没我师弟那么有天赋。”
“闲着没事,我和他们聊了几句。”
“……”
“……”
众人闻言,明白了老爷子为何从昨天下午就一直萎靡不振。
“您……您问他们话了?”
毕节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显。
“问了。”
老爷子点点头:“我问他们是第几武馆的,是谁踢赢的馆,现在武馆怎么样了,馆里学徒几多,呵呵。”
“真好……真好……”
他喃喃着,脸上是刚升起的太阳落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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