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来的，是领导的猜忌与抛弃，是同僚的冷眼与疏远，是那些被他保护的人的恐惧与躲避。
整个集体，都将他视作一个麻烦。
可偏偏，他最看不起的、被他亲手送进劳改营的人渣，却记住了他的恩情。
他们不仅记住了，还带着最珍贵的食物和药品，在这寒冷的午夜，“雪中送炭”。
这种荒诞的对比，何止搞笑？
怀里的兽肉，散发着温热的暖意，不仅暖了他的胃，更暖了他的心。
峰哥看到赵虎握紧了拳头，脸色激动，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状似无意地、用一种充满惋惜的语气，丢出了明道交代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啊……”
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英雄总是被小人算计。我们老大说了，像您这样顶天立地的人物，就不该给刘国栋那种只会玩弄权术的伪君子当枪使。”
“路……不止一条。”
赵虎猛地抬起头，“你们老大……究竟是谁？”
他终于抓住了最关键的词。
峰哥！老大！
这个曾经的独行者头目，现在竟然有了新的老大！
而这个神秘的老大，不仅知道那天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评价，甚至……还对自己发出了招揽的信号！
峰哥似乎被赵虎这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吓到了，他立刻“惊慌失措”地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飘忽，一副说漏了嘴的惊恐模样。
“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他含糊其辞地解释道，一边说一边后退。
“就是……就是我们这帮走投无路的兄弟，跟着一个大哥混口饭吃……真的，没什么……”
“那位大哥……他……他很牛逼！非常牛逼！”峰哥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狂热的崇拜，“昨天……昨天他的每日评分，直接破百了！他……他很欣赏您！真的！”
说完，峰哥像是再也不敢多待一秒。
他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姿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仿佛生怕被赵虎抓住，逼问出更多关于他“老大”的秘密。
每日结算……
评分破百……
一个名字，一个从末世第二天开始，就如同神明般高悬在所有人头顶，压得刘国栋和他那所谓的“委员会”喘不过气的代号，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匿名第一】！
怪不得！怪不得峰哥这群人渣，能拿出如此珍贵的兽肉和药品！
怪不得这个神秘人，对自己了如指掌！
怪不得他敢说，路不止一条！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赵虎的大脑，让他一时间竟有些眩晕。
一边，是利用、猜忌、抛弃。
另一边，是欣赏、尊重、雪中送炭。
赵虎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布包。
深吸一口气，朝着那道即将消失的背影，沉声喝道：
“你，回来！”
第164章 摇摆的棋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
正埋头狂奔的峰哥，嘴上闪过一丝笑来。
左手握拳，狠狠压了一下。
他又屁颠屁颠的走回去。
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来：“赵……赵队长？”
“您……您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上刀山下火海，我……”
赵虎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做最后的权衡。
“回去告诉你们老大。”
“明天中午十二点，小区之心刷新，九号楼天台，我等他。”
这既是答复，也是态度。
这代表着他接受了这次会面。
接受了这份来自“匿名第一”的、充满了试探与善意的橄榄枝。
峰哥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成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赵虎可能会勃然大怒，将他暴打一顿！
可能会不屑一顾，将他和礼物一同丢出去！
甚至可能会假意接受，然后索取更多的物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顺利到这种地步！
明哥的剧本，简直是神了！
他竟然真的将这位油盐不进、顽固得像块石头的特种兵给……策反了？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这还能说啥？答应就完了！
“放心赵哥！这话我一定带到！”
峰哥再次鞠了一躬，然后猛地转身，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进了黑暗之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跑得那么快，那么急，仿佛生怕身后的那个男人会突然反悔，收回那句金口玉言。
看着那道狼狈消失的背影，赵虎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背叛了过去，也赌上了未来的决定。
他缓缓抬起手，将怀里的布包抱得更紧了些。
这东西，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尤其是不能被刘国栋和他那些新招募的巡逻队员看到。
否则，这几块肉，这几卷绷带，就会成为他“通敌”的铁证。
赵虎重新走进了3栋B单元那黑暗的楼道。
再次开始了那段漫长的攀爬。
楼道里，那些隐藏在猫眼后的目光，似乎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再关心这个落魄的“英雄”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着，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峰哥刚才那番虽然粗鄙，却字字诛心的话。
“跟您比，楼上那些站在窗户后面，只会动嘴皮子，眼睁睁看着您去送死，完了还跑出来摘桃子的，都是孬种！”
“我们老大说了，像您这样顶天立地的人物，就不该给刘国栋那种只会玩弄权术的伪君子当枪使。”
“路……不止一条。”
是啊，路不止一条。
当他以为自己只有服从命令这一条路可走的时候，他被逼上了绝路。
可当他决定不再服从时，一条新的路，便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终于，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2203室。
摸黑走进去，反锁了房门。
再也忍不住了！
赵虎伸出手，拿起一块兽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粗糙的熏烤风味，以及那霸道的油脂香气，瞬间在他的口腔中爆炸开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
他大口地咀嚼着，吃得很快，很猛，一块肉下肚，腹中升起一股暖意，驱散了身体的些许寒冷。
无论对错，他都认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午夜零点，准时到来。
一抹熟悉的幽蓝色光幕，如同约定好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与往常不同，今天的结算信息，似乎格外地漫长。
【生存者：赵虎】
【状态：轻伤—恢复】
【今日评分：18】
赵虎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行为1：参与小区决策会议。您在会议上，针对积分反超，提出了“动员全体幸存者”的关键性决议，试图盘活小区的潜在力量。评价：一次徒劳但正确的尝试。您依然试图在腐朽的框架内，寻找救亡图存的道路，这值得肯定。评分+3。】
评分不高，在意料之中。
紧接着，第二条评价浮现。
【行为2：浴血奋战。面对变异兽【剑齿虎】的入侵，在所有人都选择溃逃时，您是唯一一个逆流而上的人。评价：英雄之举！您用断裂的臂骨和满身的伤痕，捍卫了身为军人的荣誉与责任，为广场上的平民争取到了宝贵的生机。您的英勇，将成为传说。评分+10。】
看着“英雄之举”四个字，赵虎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是啊，英雄。
一个被当成工具，用完就扔的英雄。
但无论如何，系统肯定了他的行为。这让他冰冷的心，稍稍有了一丝暖意。
然后，是第三条。
【行为3：直面伪善。在被当众“表彰”时，您以一句‘您在楼上看得还清楚吧？’，当众质问了幸存者领袖刘国栋。评价：勇气的赞歌！您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尖锐的实话，亲手戳破了权力的伪装与虚伪。即便这为您带来了猜忌、孤立与报复，但您坚守了内心的正义。评分+2。】
他本以为，自己这番近乎“以下犯上”的忤逆之举，必然会得到一个负分，一个“破坏团结”、“不识大体”的负面评价。
系统竟然给了他一个正分！
并且用“勇气的赞歌”来形容他的行为！
系统，这个最客观、公正的裁判，它……它竟然看懂了自己那句话背后所有的不甘与愤怒！
它肯定了自己对伪善的反抗！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情绪，从他的心底猛地涌起。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第四条评价，紧随而至。
【行为4：分道扬镳。在被彻底孤立、逼入绝境之后，您没有选择屈服或沉沦。您接受了来自敌对阵营的善意与试探，并做出了会面的决定。评价：明智的抉择。当您曾经效忠的旗帜已沾满污秽，当您守护的“集体”已沦为独裁的工具，选择一方新的、充满未知的阵营，是自我救赎的开始。评分+2。】
如果说上一条评价是震惊，那么这一条，便是狠狠说到了他的心坎子上。
明智的抉择？
自我救赎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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