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力所能及地互助，是深空航行的船长的潜规则，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遭遇袭击和天灾，相互扶持是人类度过危机的底牌之一。
作为一支大型贸易舰队，对面的指挥有点太没种了，老独眼都不满地皱起眉，连两艘护卫舰规模的海盗都畏惧如虎，他到底拿什么压服舰队的其他船长，这不被打冷枪么？
李斌此时顾不上骂娘，他冷静地让大副闭嘴：“有什么好吵的，把这家公司记下来，以后遇到了绝不救援就行了，现在给我专心准备海战！”
这时李姝高声汇报起来：“敌舰离我舰距离18000，预计5分钟进入火力范围！”
“武器位升起！”杰夫里在频道吼起来。
武器位，是一艘船在建造之初便预留好的武器搭载空间，舰载武器从21世纪就已经不再是手摇式了，因此每一个武器位，都配有弹药库、电动引擎、电路、火控雷达等完备组件，不是简单挖个坑就能当武器位。
这些武器位表层由活动装甲覆盖，像是一个趴在鲸鱼体表的藤壶一样凸起，只不过与藤壶相反，平时武器位收起，只有在战争中才打开。
四挺电动60毫米口径的轻机枪，自隆起的武器位推出，在临时转职为火炮水手的李厂振控制下，一挺轻机枪滴溜溜转起来。
位于舰桥下方的机库门同时打开，六架无人机依次弹射飞出，环绕三脚猫号，武器早已锁定逼近的海盗船。
这些工蜂无人机搭载了简单的芯片，能实现输入指令后采用局域网互联合作，原本是用于远距离矿物开采，不过能击碎小行星和矿山，也能联合破开飞船护甲。
就像三脚猫号舰首的大锤鱼雷一样，原本的用途是爆破小行星，后来发现威力炸船也合适，就拿来当武器了。
“距敌6000！”李姝声音再度拔高。
天穹作战系统中，海盗已经非常接近无人机的作战半径了。
但李斌按兵不动，所有采矿用的无人机，制造都是一等一的粗糙，火力达标防御不达标，没有配合很容易被撕碎。
“距敌3000！敌舰开火！”李姝嗓子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
李斌看了眼作战系统，抓起通讯器：“海盗已开火，是火蛇，三脚猫号会尝试机动，你们务必把导弹拦截下来！”
“是，船长！”李厂振应声道。
火蛇追踪导弹，一种专门用于瘫痪引擎的骚扰型导弹，对舰船本身几乎没有伤害能力，火蛇导弹的弹头大部分都被制导系统占据，剩余的部分装的是膨胀泡沫剂。
触发式弹头碰到目标的第一时间，装泡沫剂的盒子便自行解体，膨胀泡沫会在一秒钟内扩张800倍，并且快速硬化堵住引擎喷射口。
倘若同时被两到三枚火蛇导弹击中，三脚猫号就得熄火至少20分钟，等损管铲掉膨胀泡沫重启引擎。
这种只瘫痪不爆船的打法，深受海盗喜爱，可以最大限度保留船里的财产、货物，并让最值钱的船本身在被缴获后立即转化为战斗力。
因为需要将暴力的鱼雷、导弹换成火蛇这种适应范围极狭窄的类型，海盗们的火力客观上没有达到其武器位数量的平均水平。
简单来说，这伙海盗中看不中用，这是李斌的机会。
轻机枪喷吐火舌，4条弹链扫过超空间，60毫米的‘子弹’撞在火蛇导弹上，强劲的动能直接将导弹扯断，灰色的膨胀泡沫烟花般胀开。
轻机枪在舰载武器的分类里属于实弹动能武器，再细分就是防空武器，依靠高射速、多武器位编织的火力网，用饱和式实弹射击进行防空，正正好稳吃火蛇导弹。
这些子弹内装填的并非火药，而是能够在无氧环境下引爆的特殊成分，在无大气的太空，这些子弹理论上的射程是无限。
估计这会儿对面的海盗在跳脚大骂无耻，好好的驱逐舰不装大炮，学护卫舰装一堆小水管玩分叉尿，这谁想的到？
天穹作战系统发出猛烈的告警声，黄色警报转为红色警报，凄厉的警报电铃让拿着气枪在船舱里防备跳帮战的船员们彻底坐不住。
“敌舰距离1500！”
这意味着双方进入热火力范围，激烈的海战正式打响。
“张开护盾！”
橙色护盾在电池组全力输出下缓慢撑起，速度最快的抢劫犯级护卫舰刚贴上来，第一轮火力大半被护盾吃下，只有少数炮弹打在装甲上，三脚猫号在装甲变形中轻微颤抖。
天穹作战系统底部弹出一个窗口，进度条填充了20%。
这反映的是舰载电池组的废热堆积状况，为了在剧烈爆炸中维持护盾，电池组会在短时间内超载输出，即便在星际时代，能量转化的效率也无法达到100%，电池组的部分能量会以热量堆积在电池组里。
如果电池组的温度超过警戒线，电池组便会因过载而停电。
这种问题在太空更为显著，为了维持数百米的巨大飞船，舰载电池组的体积足有几个标准船舱大小。但太空介质稀薄，不像地球有足够的空气和水，也意味着电池组无法依靠气冷和水冷实现散热——那样会把舱内空气加热，不等战争分出胜负，船员就被热死了。
所以船长在海战中，必须时刻警惕废热堆积，一旦过载停电，整艘船连带引擎、武器都得下线，飞船直接变成太空靶子。
当然，废热也有排出的办法，一般舰船使用的 ，是把废热转化为辐射，通过散辐口排出，每艘船都有其额定的散辐效率，其原理和微波炉类似。
也就是说，只要控制得当，一艘船是可以缓慢散辐控制废热的。
但如李斌这样一对二的局面，三脚猫号的废热很难控制在安全线内。
他需要时间暂停舰船机能，启动强制排辐系统，把所有废热转化为热辐射，像拉屎一样宣泄出去。
在热成像里，三脚猫号届时像太阳一样耀眼。
正常情况下的飞船
强制排辐的飞船，周围分红的柳絮状，便是强制排辐
而众所周知，人在拉屎的时候最脆弱，船也一样，这时候它什么也做不了，强制排辐的过程是不可逆的，虽然过程仅需几十秒，可一旦开启，就要任人宰割了。
“全速推进，撞开抢劫犯级，目标地狱犬级！”李斌下达指令，随着锁定坠在后面的地狱犬级，工蜂无人机蜂拥而出，直接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海盗船，视死如归般冲去。
“可是船长，护盾碰撞对电池组压力很大……”有船员提醒。
李斌大手一挥：“我们是驱逐舰，对方是护卫舰，我舰电池组至少是他们的两倍以上，比电池废热我们有优势！干掉地狱犬，大锤鱼雷上线！”
“大锤鱼雷就位！我需要更好的射击角度！”杰夫里在频道呼应。
“好，我给你射击角度。”李斌一拍桌子，启动指挥台的一处按钮，启动了单峰驼级的战术系统——后备部署。
位于舰桥正下方的航母打印工厂立即运作，把原本用于维修无人机的零件全部拼装起来，第二批无人机不到一分钟便组装完成放飞出去。
这一批无人机，无视安全性，无视稳定性，只求强化这一刻的火力，即便幸存下来也会很快因故障而损毁。
它们的使命很简单，迫使地狱犬级武装商船把火力对准自己，为三脚猫号创造近身机会。
李姝抬头大喊：“碰撞警告！”
第21章 海盗秉性、欺软怕硬
护盾碰撞的一瞬间，两艘船的电池组噼里啪啦地开始放电，幸好三脚猫号的船员数量并不多，原本负责维护电池组的损管，已经提前被抽调到船中部应对突发情况，故而无人死亡。
但海盗为了应对跳帮战的高死亡率，和缴获舰船立即开走的需要，从来都是人越多越好，这下对面肯定有技术工被电死了。
两船并未实际碰撞，只是护盾硬摩擦，爆闪顺带摧毁了最近的光学观察设备，公共频道里跳出海盗船长的激烈辱骂，李斌只回了句‘wcnm’，在对面懵逼的“我没有妈妈”中拉黑海盗。
电池组废热已经越过50%，只有护卫舰电池组的海盗日子也不好过，紧急拉开后不敢衔尾追击，害怕被对面的疯子再撞一次，于是拉开距离强制排辐。
全长320米的三脚猫号，带着可怖的动能，披着护盾和防空火力网朝地狱犬级冲去。要知道尼米兹级航母也才317米，停在港口供人游览时，底下的人只觉得面前是一座移动城镇。
现在这座城镇创过来了。
“规避！左满舵规避！”
地狱犬级的舰桥警铃一片，海盗船长甚至顾不上指挥火炮击沉骚扰自己的无人机。
这艘船号称是武装商船，虽有武装之名，指的也只是火力，其船体本身依旧是民用船！何况单峰驼是民用驱逐舰船体，地狱犬是护卫舰！
80米长的小卡拉米，怎么顶得住320米的大家伙？这要是正面碰上，护盾直接就过载瘫痪，然后硬吃十几万吨的高速高强度合金太空泥头车！
在抢劫犯级转向不久，天穹作战系统便给出了它的方向可能性分析，李斌直接把分析传给火炮手：“看好提前量，给我扫他们的护盾！”
李厂振在武器操作室里，汗流浃背，大声吼着，嗓子已经哑了。
太空没有空气，但船是固体，固体的声波传导速率比远超空气，轻机枪连轴发射的声音，舰桥那边做了隔音处理听不见，杰夫里就在枪下，听得比谁都清楚，他说话得用喊的。
而枪管因为体积小，液冷速度快，所以反而用上了及时散热的系统，只是热水会从炮手所在的舱室经过，长期开火下，室内温度已经达到30度了。
但他精神倍儿棒。李厂振跟工友们直接脱得溜光，撅着腚哗哗开枪，头顶沉闷的开火声音让人飘飘欲仙，几个人甚至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在频道里唱战歌。
李厂振看不懂局势，不知道海盗有什么战术，自己有什么危险。他只知道三脚猫号比俩海盗船加起来还长还大。
大哥也是个有种的人，船开得快开得好，一个加速直接撞飞一艘船，给对面揍得跟耗子似的不敢靠近，真是猛得一塌糊涂。
这仗就必不可能会败，那结果必然是大赢特赢啊！
顺风局不上嘴脸，难不成等逆风吗？快乐就完事儿了。
鱼雷舱的杰夫里就没那么快乐了，李斌把胜负手压在他身上，他就肩负了全船的生死。
杰夫里眨巴发涩的眼睛，满是血丝的眼球写满了过劳。但杰夫里服用了兴奋剂，强行让身体缓过来。
打印工厂正在全力生产无人机配件，现在储备的鱼雷有四颗，鱼雷发射舱有两门，这意味着效果最佳的是头两颗。
“耐心，要有耐心”杰夫里自言自语着，眼眶都被瞄准镜压红，镜头里轻机枪弹幕在敌方护盾上打出绵密的黄花。
而海盗的炮弹在三脚猫的护盾上炸出间歇的波浪。
甚至李斌还频繁关闭护盾，调整舰船姿态，用装甲去硬吃伤害，只为避免电池组过载。
海盗船为了从三脚猫的撞击航线上躲开，没法兼顾电池组
在李斌使出浑身解数下，海盗船的废热堆积先一步到达临界点，不得不关闭护盾，并全力后退，企图在安全距离上强制排辐。
这就是李斌创造的战机。
如果地狱犬级不撤护盾，会被轻机枪和无人机生生打过载，如果撤护盾，现在的距离，大锤鱼雷很难不命中。
“发射！”杰夫里一捶发射按钮，鱼雷在液体燃料推进下离开发射舱，以缓慢但坚定的姿态朝地狱犬海盗船飞去。
“是大锤鱼雷！”海盗舰桥乱作一团，船长还要操作，绝望地发现位于猎物背后的抢劫犯级在发现大锤鱼雷的第一时间已经转向跑路了。
盟友判定他没救了，要去独占燃料运输船。
“妈的，怕死的鼠辈！”海盗船长悲切之下，选择重新升起护盾。
护卫舰的小身板，若是被两发导弹命中，绝无生还可能。
电池组过载就过载吧，只要人还活着……他拔出气枪，下令锁住舰桥，击毙任何试图闯入的海盗，同时召集死忠，杀死舰桥多余的人，然后……
指挥死忠前往舰桥隔壁的逃生舱，在舰船震颤，电池组停摆断电中，海盗头子及骨干，果断逃跑。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一发直径4米的鱼雷撞碎舰桥观测窗，贴脸引爆！
杰夫里滩在固定的椅子上，畅快地学着李斌的口癖叫嚷起来。
这艘船已经废了，护卫舰正面吃一发鱼雷，已经是半身不遂，没了舰桥，更是变成了植物人。
“水手长！”李斌意气风发，“召集船员，配发食品、战斗药剂，准备夺船！”
老独眼看了眼跑路的抢劫犯级护卫舰，无语至极。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辈子经历的战争里，这应该算最儿戏的。
明明是海盗占优的局，他都做好舰内特种战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到头来是一伙海盗两个头，摆明了三心二意，被这愣头青船长梭哈一冲就尿了。
菜鸡互啄局，但这船应对危机的疯狂气质，很对他的胃口。
“是，船长。”老独眼应了下来，脑子里想着什么，离开舰桥，工程组的船员刚打完枪，这会儿累如死狗，得让他们吃顿饭歇一下才能再干活，现在还不急。
至于李斌这边，正在和损管配合统计舰船损伤程度。
“船长，这船真撑不下去了，我们吃了十五发炮弹，正面装甲没一处是好的，航母甲板都坏了，船舱爆了一个，必须维修。”
投影里，负责损管扣着头盔，像树懒一样抱着管道，倒挂着焊接豁口，嘴里全是坏消息。
刚打完胜仗的李斌心情畅快，多日繁重数据工作带来的疲倦随着这次发泄也一扫而空。加上这次还能再捞一艘船回回血，修船的事儿他满口答应。
“杰夫里！还活着没？滚出来干活了，又是一艘船！看样子还能修！”
李斌在频道里喊话。
杰夫里粗粝的声音里杂着欣喜与疲惫：“你死我都不死啊！还有，这艘船老子打的，我这波立天功！你得多给我发奖金！”
第22章 见血
战场打捞和残骸打捞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最显著的区别就是，战场的停摆船只里，往往还有不少活人。怎么处理这些人就成了一个难题，扣押吧，他们会消耗食物，还可能造反趁乱夺船。
全杀了吧，首先挨个搜出来就是麻烦事儿，不知哪个角落就可能冷不丁杀出个海盗，让船员们出现伤亡。这些船员可都是李斌的老乡，搁古代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家乡子弟兵，是未来船队的骨干，这么死了太心疼。
再说全图图了……会不会有点太极端？李斌捏着下巴沉思，反正他是不会招募海盗的，尤其是超空间海盗，挨个枪毙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枪毙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再说抓了活的海盗，还能拿去领赏。
纠结之下，他决定寻求专业人士的意见。
这艘船上，没人比积年老兵的老独眼更专业。这位老兵听闻李斌的疑惑后，很快给出了最优解：
“那就拿来练兵呗，正好船长你要训练武装水手，武装水手可不是打靶就能练出来，得让他们杀人，这儿不是正好有环境，有罪犯吗？海盗被打死算他命逮，活着的再拿去领赏。”
老独眼说着把一杆大威力气枪塞进李斌手里：“船长，你也跟着一起。”
“啊，我也去？”李斌懵了，“我又不当武装水手。”
老独眼转身去抓下一杆枪，絮絮叨叨着：“船长我说句老实话，你什么都好，就是气质太软了。不早点改变是要吃亏的。”
“现在不比人之领时代了，当船长的，哪有手上不沾满血的？你进酒馆，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雏，你得硬起来，得杀人，得一船一船杀。不是炮轰炸船那种，也不是船员火并那种，是带着人杀穿一条船。别怕，老独眼跟着您，出不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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