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李斌，诚恳地说：“不是我瞧不起你，实在是这活金额太大，我上面的大佬那边很难信任你的公司。要不我给你介绍别的单子？你放心，新玛格欧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机会。”
李斌看着杜亚，感觉对方不似作伪，于是摇头笑起来：“这事儿不急，我先问问其他的，这单子有多少时间？”
杜亚老实说：“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大概有3个月……准确说是2个月，2个月后海盗王康达麾下的海盗就足够封锁星系了，到时候星系会很乱。”
李斌点头，心里算着时间。
杜亚是典型的仇速子科技派，他身上的另一半血统来自旧玛格欧斯的难民，他母亲曾是旧玛格纳斯一位贵族之女，家里有两座水培农场。轰炸后逃难到轨道站，为了家族延续与罗伊德人结婚建立政治联盟。
是的，在婚姻和婚姻法都消亡的英仙座，由于政治和财产继承等元素依旧存在，以血缘为纽带的政治婚姻在贵族、资本家中还得以广泛存在。
简而言之，对于穷人，婚姻与生育是奢侈品，消费不起而消亡。对于富人，婚姻与生育是必需品，大大的能消费而继续存在。
仇速子科技派不会主动暴露康达海盗的入侵计划，但海盗那边能保密多久很难说，速子科技总部迟早会得到消息，然后镇压舰队便会上路，整个玛格星系会再次陷入战火。
杜亚说2个月，但实际时间恐怕会比这更早，消息一旦泄露，海盗王康达一定会抢在镇压舰队抵达前突袭速子科技。
一个多月时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够了。
李斌抬起头，认真问：“豆芽，这么多年我们做了不少生意，你扪心自问，我答应的生意，是不是都成了。”
杜亚点头：“是。”
李斌前倾身子：“好，那现在要是我告诉你，你的单子我确实没法全吃下，但如果拆开呢？”
“拆，怎么拆？把重型武器全给你？”杜亚头跟拨浪鼓一样摇起来：
“食品生意向来是靠大宗贸易赚取利润，800箱食品只能装满一个中型运输舰队，利润太少。想让公司接单子，就得靠重型武器的利润吸引人接单。”
“别骗我了。”李斌戳破杜亚的谎言，“豆芽你是仇速子科技派，联系走私就是怕公开订单让巨企的分析机构意识到战争信号，你们不会给任何公司明发订单，只敢用走私的路子，以利益逼迫船长保持沉默，我说的对不对？”
杜亚沉默起来，李斌见状也不恼，继续说道：
“其实轨道站有食物储备和武器储备，你们准备这些只是为了预防海盗封锁导致的贸易停滞。”
“更何况我觉得，比起自己储存，你们拿来资助海盗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康达之巢也是轨道站，那里也不产粮，电解二氧化碳合成淀粉，难民能吃，海盗可吃不下去。重型武器不但能拿来自卫，也可以给海盗作为入侵的武器……唔，这倒能解释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保密了，毕竟速子科技是有轰炸的前科的。”
杜亚的脸豁然变色，他站起来，手脚僵硬，声音也硬着：“你想做什么，告密？”
他下定决心，只要李斌露出任何异色，他就在这里杀了他，他是半个罗伊德人，在这里杀人，店家会帮忙处理尸体，谁也没法发现。
“你看，又急。”
李斌笑着摆着手：“我的老家埃尔非星知道吧，被一个叫【工业综合合体协会】的组织控制，这个组织说是自决，但协会的公司大都有巨企参股，我是工业区长大的，以前家里还有厂呢，也混得倾家荡产父母双亡，你不妨猜猜我家的厂现在姓什么？”
李斌平静道：“我是应好朋友的邀请来做生意的，为什么要出卖朋友去讨好害过我的巨企呢？巨企能给我钱，朋友也能给我赚钱的机会不是么。”
“现在。”他手指敲着桌子，对杜亚说，“朋友，坐下吧，上好的拜占庭葡萄酒可还没喝完，我们慢慢聊。”
第27章 重武器倒卖规划（下）
被说中心思的杜亚表情很难看，对此李斌很能理解。毕竟他和杜亚的友谊是建立在经济上的，聊天打屁开开玩笑什么的还好说，一旦涉及到家族、政治，两人的友谊还是太脆弱了。
毕竟敢得罪巨企的，大多是无法无天的海盗和狂热的宗教分子。杜亚怀疑他李斌，倒也不是没道理。
不过杜亚幸运的是，李斌不是英仙座的土著，是穿越者，他对巨企没有任何敬畏，给巨企当狗的心思，远比不上掀翻巨企取而代之的想法。
乱世起义，天下一统是刻在每个华夏人文化基因里的思想，李斌自然也不例外，尽管他现在只有一条船几十号人，但朱元璋开局不也一个破碗吗？
走一步看一步呗，这英仙座来都来了，不搅风搅雨，岂不是白穿越一趟？
当然这些小心思李斌不会说 ，他给杜亚倒了杯酒，思索了会儿，缓缓开口：
“我船上有重型武器24箱，能满足你们武器需求的四分之一。豆芽，我跟你交个底，无论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这批货我都要卖出去，这些东西是我全部家底，我还向银行贷了不少钱，我接受不了失败。”
李斌如此坦诚的态度让杜亚心惊，生意最忌讳让人摸清底牌，李斌说出自己的财务情况，如果他心黑，完全可以拖，拖到对方无以为继后低价购入。
李斌这番话，是把自己的把柄递过来，如此一来，两人互相捏住对方的短处，形成均势。
尽管杜亚不认为密谋反对巨企的把柄，是一家初创公司的财务秘密有资格交换的，但这体现的是李斌的诚心。
看在李斌的诚心的份上，杜亚没发话，让李斌继续说下去：
“我想，新玛格欧斯支持海盗的肯定有很多家，没准总督也在其中，毕竟和速子科技的仇怨是有历史渊源的。这100箱重型武器和800箱食品肯定不是全部，这大概是你的家族，或者罗伊德聚居区的配额。”
“康达从大崩溃早年就开始游击巨企，一个海盗王再怎么有能耐也很难独自维持局面，新玛格欧斯对她的支持一定暗中持续了很久，对吧？”
杜亚心里一沉，脸绷紧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李斌掏出终端，当着杜亚的面断网，只用本地数据投影英仙座星图：“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康达这条线经过时间验证十分可靠，那我们为什么不多给点呢？”
杜亚开口：“你什么意思？”
李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意思很简单，100箱重型武器太小家子气了，完全可以多给点，200箱？300箱？我的船货舱容量是125个标准单位，如果进行货舱扩容，一次就能运输150-160箱重型武器。再添一艘船，一趟就能拉300箱。”
身子往后一靠，杜亚冷声：“你是想让我们资助你一条船，外加300箱武器的本金？凭什么，就凭你24箱重型武器？”
“不，当然不。你误会我了。”李斌笑起来，“我怎么会让朋友承担所有风险。”
李斌手指拨弄星图，调出一颗颗行星、轨道站，各色主管、海盗、企业负责人头像列入其中：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只和你认识，你背后的人并不知道我。我需要做些贡献表达自己的心意，同时积累本钱。”
李斌讲解道：“首先，我需要把货物以更高的价格折现。我是这样想的，以未来市场军火价格的利好，我把这批武器抵押给你，如果后面的计划成功，这批军火我再买回来。如果失败，你再等等，等到海盗与巨企开战，物价走高再卖出去，这样无论成败，你都没有损失。”
李斌的第一步计划等于是让自己承担所有风险，杜亚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由你引路，让我巴结权贵。你的家族以前是旧玛格欧斯的贵族吧？我这里有一批拜占庭葡萄酒……对，就是咱们喝的这瓶，同一批次，这玩意儿在星区南部很稀有吧？用它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
李斌循循善诱：“豆芽，你的家族是新玛格欧斯和罗伊德人连接的纽带，但不是唯一。难道你的家族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吗？我们做出点成绩，我赚钱，你帮家族成为纽带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三脚猫号舰桥，李姝捧着刚调好的解酒汤放在指挥台，满身酒味的李斌撑着脑袋一耷一耷的，似乎随时要醉倒过去。闻到加了解酒剂的汤水辛辣苦涩的味道，他整个人一震，哆嗦着抓起来喝。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周，哥哥每天都会带1、2瓶拜占庭葡萄酒出去，再满身酒味回来，只是葡萄酒不可能喝这么醉，星际人类的基因全面强化，葡萄酒论箱喝都不会变这样。
她有些担忧地劝：“哥，别这么拼，要注意身体啊。”
解酒剂下肚，李斌的精神渐渐恢复，他冲妹妹勉强笑了下：“想成事得敢拼敢打，喝点酒算什么。不过你放心，这事儿结束了。”
舱门开启，李厂振活动着胳膊进来，他冲李斌汇报道：“哥，按你说的，剩下的几箱酒都放接驳舱道了，大副在和领酒的人登记。重型武器也都打了矿石标签，海关的人提走了。”
李斌点点头说：“你赶紧去把船员宿舍的位置重新调一下，空一间出来，船上要来贵客。然后去清点补给和燃料情况。我们很快出发。”
“啊？这就走了，我们钱还没收到呢！”李厂振有些急，这可是关乎债务问题的。
李姝站在李斌身边，揉着哥哥的太阳穴帮忙解压，皱眉恶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喻：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你还能有大哥聪明？
李厂振寒毛炸立，连滚带爬跑路。
一个半小时后，三脚猫号断开与轨道站的接驳，驶离新玛格欧斯。
舰桥，李厂振盯着大副，大副抱着膀子站在投影前，沉着脸思索。到目前为止，李斌还没有公布这一单的净利润，根据以往的习惯，每单生意完成，李斌都会第一时间让大家知道收获，现在的情况不对劲。
要么是李斌捅了娄子拿货赔罪，如果这样的话，杰夫里打算好好说说李斌，让他不要冒险。
至于分家……杰夫里很早以前就没有这种念头了。
要么，是这趟生意还没做完，李斌又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三脚猫号沿着玛格星系小行星带航行了三小时，缓慢减速，探测器检测到一艘船的信号，根据光学观察哨反馈，是一艘穿梭机。
两舰快速接驳，很快穿梭机便离开，期间没有任何沟通，不一会儿，船员领着一个穿着套工业外骨骼的男人进入舰桥。
“李斌，这下我可真上了你的贼船了。”
来人语气里带着埋怨，冲宝座上的李斌抱怨道：
“海口我已经夸了，你最好真的能拉来500箱重武器。”
这数字说得杰夫里眼皮直跳，李斌站起来，冲来人伸手：“欢迎来到三脚猫号，豆芽。我的资金呢？”
杜亚摸出磁卡：“按每箱640星币，24箱一共15360星币。你的酒以我舅舅的名义担保，有13名买家下单，每箱203星币，9箱共计1827星币。此外还有100箱订单，订金付50%就是10150星币。”
磁卡拍在李斌胸口，杜亚咬着牙：“一共27337星币，你知道这批货为了免税，老子费了多大劲么？100箱拜占庭葡萄酒，违约不但全额退款，还要再赔付100%！我老舅差点把我骂死！”
李斌淡定地接过磁卡：“放心，只要你敢上船，这笔买卖就已经成了一半。”
“只有一半？”杜亚眼红了。
李斌奇道：“一半还不高？咱们可是要跑20光年的。老兄，做生意就是这样，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不过不用担心。”
他拍着杜亚的背安慰道：“就算下海，老哥也是陪着你一起下，够贴心吧？”
“滚蛋！”杜亚怒骂。
第28章 昨日绿野，今朝荒原，玛格欧斯星
三脚猫号此行目的地，便是玛格星系的旧玛格欧斯，曾经繁荣富庶的人类殖民地。
玛格欧斯星（已废弃）
根据网络上能找到的各种视频、沉浸式电子旅游资源和照片，玛格欧斯星曾经是一颗拥有独立生态的星球，由于靠近蓝巨星，星球气温很高，人类殖民后在这里种下了来自热带的草籽，经过几百年发展，构建出了脆弱但美丽的大片草原。
速子科技轰炸后，脆弱的人造草原生态迅速消亡，这颗星球如今已经一片荒芜，除了幸存者和掠夺者外鲜有生命迹象。
“船长，我们已经抵达玛格欧斯星高轨道位置，再往前走就危险了！”
大副杰夫里看着投影里玛格欧斯星近地轨道和中轨道密密麻麻的太空垃圾，头皮发麻。
这些金属残骸，由玛格欧斯的卫星、逃难飞行器和防御舰队的尸体组成，速子科技摧毁了星球轨道防御部队，轰炸让百姓慌乱之下乘坐大气内飞行器逃亡，这些飞行器不具备太空飞行能力，要么失去升力坠机，要么耗尽燃料变成金属棺材饿死主人。
剩下的，都被速子科技恶趣味的船员们用火炮点爆。
这些太空垃圾，就是玛格欧斯的墓志铭。
杜亚眼角已经带着泪，他揉了揉眼，把哭意按下去，向投影里传入程序，只见原本杂乱无章的太空垃圾随着程序加载快速被标记颜色，一条曲折且不断在变化的航路显现。
他消沉地说：“这是新玛格欧斯人这些年清理出的航线，地上还有许多不愿意离开的居民，我们定期会给予一些资助。”
大副看看李斌，见船长点头，他便指挥舰船驶入其中。
三脚猫号护盾时开时关，金属撞在护盾上引发电池组废热堆积，低沉的轰鸣从电池组舱里传到舰桥，仿佛巨兽不堪其扰。
船员们沉默着，舰桥分外安静。直到飞船逼近近地轨道，太空垃圾便少起来。这里的残骸因为过于靠近行星，已经陆续化为流星回归大地，地面上稀疏的陨石坑是它们存在的证明。
“工程组准备作业，放出重型机械！”
随着李斌下令，货舱缓缓开启，伏尔甘带着船员拴着安全绳，头朝星球脚朝飞船，用推进器推着机械落位。
伏尔甘看着头顶的大地和变换的铅灰色混脏黄的云团，只觉得手脚发软浑身冒汗，在这个距离，作为在空间站出生长大的太空人类，是真的能深刻感觉到星球的引力的。
如果不是安全绳，这会儿他已经在往头顶掉了。
“重型机械落位。”
频道里传来工程组的消息，杜亚又输入一段程序，在李斌主持下，飞船开始提速，与星球自转速度同步。
18分钟后，同步完毕。李斌站起来，开始给船员派发任务：
“本次着陆由我带队，工程1组、水手长及武装水手跟着，其他人留在船上。我不在的时候，一切船务以大副命令行事。”
“是！”众人应道，李姝看着哥哥带走弟弟，心再一次揪起来。
逃生舱前，李斌对送行的大副说：“船上靠你了。”
杰夫里扯出勉强的笑：“我这儿能有什么事儿，太空垃圾护盾一开就解决了。船员都最服你，我要跑路他们不得活撕了我。倒是你，地上可不比天上，我听说这种文明灭绝的地方掠夺者到处都是，这些高科技蛮子可没法靠你那张嘴说服。你小心点，不行就撤回来。”
他这话说得直白，把玛格欧斯星的人都说成了蛮子，一点也不顾忌杜亚的想法。
按杰夫里的意思，李斌就该老实待在船上，他的脑子才是船上最贵的，简直堪比珍稀的AI核心。
李斌没回话，只说了句‘走了’便率先入舱。
三脚猫号作为勘探舰，天然具有勘探行星的能力，它的逃生舱除了逃生外，还能兼具行星登陆舱和返回舱功能。布置重型机械，也只是为了投放物资和回收战利品。
“逃生舱启动倒计时：59、58……3、2、1发射。”
剧烈的颠簸，狂乱的旋转。大脑眩晕、眼球充血、胃液翻滚，压抑的哭喊，最后是降落伞打开G力再变，警报声里眼前一黑，美美地昏过去，剩余的痛苦，都被大脑忘记。
等李斌再醒来，入眼的是老独眼那张刀劈斧凿的丑脸。
作为经验丰富的前陆战队，其他人都被空降弄晕过去，只有他落地便出舱，踉跄两步，调整了腿部义肢功率，立马生龙活虎起来。
他先掏出实弹武器，在周遭布置好监控和地雷，这才挨个打开逃生舱，等轮到李斌的时候，营地已经修建起来了。
这辈子第一次踏足大地，李斌只觉得浑身沉重，四肢发软，脊椎都伸展不开。
杜亚躺在地上，脸上扣着呼吸器，生无可恋道：“你也是第一次登陆星球吧，都是这样的，太空里没有重力，即便营养膏里有很多补剂，也避免不了肌肉萎缩，幸好我们都经过基因调试 ，一天就适应了。”
他说着费力抬起手指，指着扛起桁架组装信号塔的老独眼：“只要有过几次经历，相关基因就会激活，往后再登陆，几个小时就能像他那样。”
李斌跟无骨人一样瘫着，身边是号称武装水手，实际差远了的船员。
李厂振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他半趴着费劲地提着一袋绿油油的营养剂：“哥，吃点东西，水手长说基因激活后会大量合成肌肉，营养消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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