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志仇之巢。
原本是救济协会的一处隐秘空间站，以陨石为基础，十分简陋，被一艘主力舰按着打。
加之选址本就是为了搜集附近的救济协会私掠者们的战利品，因此位置靠近速子科技和霸主，十分不利。
不过在被康志仇占领后，因为第三次AI大战霸主胜利，康志仇身上双重身份——康达之巢继承人和李斌哥们的对应势力，都有霸主资助，因此他也被霸主默许，在这里立稳脚跟。
后来靠着区位优势，不断承接星域，尤其是以霸主为首的星域南方与寰宇联合的贸易订单，充当中转站，提供维修、燃料补给贩卖工作，很是挣了一笔。
随着寰宇联合的产能爆炸，他也近水楼台先得月，买了不少构件。
如今整座康志仇之巢，虽然依旧存在不少陨石痕迹，但内部早就掏空，换上了正八经的空间站材料和装甲，已经成为二级空间站了。
这些外壳，不过是为了提高辨识度，麻痹敌人而已。
而康志仇本人，则正在老巢跟杜亚喝酒。
“这日子太爽了，你是不知道啊，我在玛格欧斯的时候，天天一堆人缠着我，让我跟李斌说话。”
杜亚嚼着烤鱿鱼干，唾沫横飞：“妈的什么阿猫阿狗，拿这些个破事儿让李斌看在我的面子上如何如何，你猜我怎么说？”
康志仇接话：“你说……李斌的面子就那么不值钱？”
“小了，格局小了。”杜亚手指一捏，得意道，“我说……”
“老子的面子就这么不值钱？你这几个破事儿就让我去使？”
“哈哈哈！”康志仇大笑，指着杜亚，“你这活脱脱狗仗人势！”
杜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汪汪起来：“多少人想仗，还没这门路呢！”
第1241章 大浪淘沙
（苦也，被领导捉去，炼成了一头牛马，今日两更）
杜亚和康志仇都不是小喽啰，吃食自然不凡。
桌上摆着铜锅，用的是卢德教会用秸秆压制成纤维块，去干水分冲压而成，随后埋进窑里慢慢煨出来的好炭，价格不菲。
这炭很是耐烧，当然主要是贵，铜锅好几个，有的清汤配酸菜，一眼鉴定为老北京火锅，有的红汤翻滚，能看出辣椒花椒之流，一眼四川火锅。
两人并不坐着，而是夹着筷子来回跑，想吃哪儿吃哪儿，更有铜盘架在炭火上，烤得五花肉滋滋冒油，几十口或锅或板伺候两个人，这福气嘿！还能小了？
两人一口菜一口酒，吃得是不亦乐乎，醉醺醺间说些星际奇闻轶事佐酒，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吃得正在兴头上，裤裆一阵颤动，康志仇摩挲出终端看了眼，将终端挂在耳边，冲杜亚笑笑：“老家的电话，是我老师何老的，稍等。”
杜亚筷子摆了两下，自顾自涮着还活着的去壳陆生珊瑚虫，心里想的是李斌酒桌上讲过的一则趣闻。
说是康达这皇帝制行得不彻底，以何老的身份，若在远古时代，随着康达登皇帝位，就不该叫国王之手了，该叫宰相，并且还要加太子太保的身份，对应的就是康志仇的老师。
想到这儿随意瞥了眼，只见刚才还兴致高昂的康志仇，接了电话后表情慢慢僵硬。
杜亚筷子收了回来插进垃圾桶，换了一双夹起熟得快的菜，想趁着电话结束前多吃几口。
伊甸星的虫子得煮好久才能彻底杀死寄生虫，半生不熟吃了人得死，筷子沾了肉没煮透也得丢了。
再不吃，等电话挂了，自己恐怕就没时间吃了。杜亚心说。
过了几分钟，康志仇挂断电话，朝杜亚挤了个笑，招呼着“吃菜吃菜”，夹起人造鸭血，一筷子插进老北京火锅里。
杜亚看得欲言又止，心说哥哥些，您下错锅了。
可他不敢说。
酒局似乎陷入僵局。
沉默像是整个舱室都被二氧化碳填满，明明空旷得很，却叫人喘不上气。
康志仇突然撂了筷子，低头垂泪：
“何老说我妈老糊涂了，可我又哪里不知道，是我逼着我妈做了选择。”
杜亚夹菜的筷子一顿，默默收了回来，他没有言语，倒满酒水捏在手里，想等康志仇说完递过去。
本来他想过要不要把康志仇的几个相好叫来，但回想起以前桌上李斌一句‘有些时候有些话，只能说给哥们听，是没法跟女人聊的’，便咬咬牙沉腰，硬是继续坐下了，只是手攥得愈发紧。
康志仇本就喝了不少酒，他跟李斌、杜亚是从酒肉朋友开始，变成利益之交，随着时间推移，信赖加深变成的真朋友，这样的朋友，还不涉及康达之巢，康志仇一辈子也就这么两个，因此每每聚餐都喝得烂醉。
这会儿酒劲一冲，思绪的关隘控制不住，一股脑便倾诉出来：
“以前何老师总说要我继承家业，当时我深以为然，暗暗发誓要把康达之巢发扬光大，把海盗皇帝这个名头传下去。”
“但跟着李斌跑了这几年，尤其是知道了宇宙秘辛，我才知道玛格欧斯原来就是一口枯井，我当年是坐井观天了，我离开玛格欧斯，就是因为李斌的一个观点。”
“什么观点？”杜亚十分配合地当捧哏接话。
“年轻人在核心星区是没有出路的。”康志仇抹着泪，语气低落，“核心星区是一帮老东西的棋局，这些老东西叫速子科技CEO，叫至高霸主，叫英仙座联盟总主席……坐在上面的人可以换，但这些位子和位子代表的影响力是会持续存在的。”
“不跳出核心星区，年轻人永远都只能成为老东西手里的棋子。”康志仇看着杜亚，“第一次AI战争后，你见过哪些白手起家的巨企，是在核心星区诞生的吗？”
杜亚回想了下，还真没有。
寰宇联合不是，风险矿业不是，凯尔捷夫技术官僚公司更不是，星际帝国是早早就成立的，一直沿着核心星区边缘开疆拓土，就连地狱军团这个有人之领背景的势力，都是龟缩在西部边缘星区，低调发育两百年的。
唯一的例外是狮王，但他起家的时候，就裹挟了大批霸主舰队和军人，霸占的还是天下一流的肥沃星系，不需要发育，起手就是巨企级势力，这是论外。
“越是和李斌合作，我就越是意识到，在核心星区是有极限的。老妈的能力，意志都不比别人差，但蹉跎一生，就是因为没有伸展手脚的空间，做什么都要看巨企的眼色。”
“所以我出来后，首先做的就是拿下康志仇之巢办退路，跳出我妈的框架，我就发现玛格欧斯是条死路，什么大教堂级，什么地狱机器号，在霸主的攻势级和军团级大舰群面前，都只能捞个偏军。”
康志仇仿佛要将老师不理解的苦水都吐出来一样：
“李斌要成立英仙座联盟，我就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是把康志仇之巢正规化的机会，只要我抓住机会，未来哪天玛格欧斯被吞并了，我还能靠着李斌，把我妈，把康达之巢的朋友们都捞出来。”
康志仇扯开衣裳，把胸口拍得啪啪响，红彤彤一片：“不然我跪到至高参谋部门口，把牙磨碎了，腚撅到天上，都不可能换回我妈，霸主是军阀组织，没有足够大的好处，怎么可能放任康达这个大名鼎鼎的海盗皇帝，为了复国隐忍百年，有前科的人呢？”
“别这么说。”杜亚把酒杯递过去，“李斌是咱们好兄弟，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这我当然知道！”康志仇接过酒一饮而尽，“可李斌拿我当自己人，我更不能害他啊！”
康志仇诚恳至极：“李斌心里有大计划，现在联盟和核心星区的贸易，非常需要霸主，对抗失控AI和纳米疫群，更需要霸主。他的策略当前就是要跟霸主亲密无间，我又怎么能因为家事，逼迫我兄弟去跟至高霸主谈判呢？”
第1242章 时代淘人
酒桌上，十几口铜锅汩汩地蒸煮，浓白深红的浆子翻滚着气泡，白烟被换气扇搅起气柱抽走，发出嘶嘶声。
康志仇向着不存在的存在指控，他红着眼，指着自己：
“我得先自个儿支棱起来，得先自己试试啊！杜亚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不停地招揽海盗，按照正规军培养标准训练武装他们，我也凑了一批主力舰，虽然是杂牌，虽然不少是民用船改装的，但我也在打失控AI，打救济协会的时候出了力的。”
“远的不说，航道方面，这几年我也击沉了一艘失控AI的战列舰的！巡洋舰也有5、6艘，残骸我都拖去伊甸星卖掉换积分了！”
他胸口都拍紫了，似乎想证明自己有在努力，杜亚连忙伸手去抓，可坐办公室的他，哪里掰得动？只能又倒满酒递过去：“快别他妈拍了大爷！您倒是喝点儿啊！”
康志仇又是一口酒下肚，这杯酒杜亚专门用的烈酒，一口下去，康志仇声音都飘了：
“我，我夹在老妈和李斌之间，我也为难啊！我不想，不想对不起任何人，我也难！”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杜亚无奈地附和。
不是谁都是李斌这个妖孽，张嘴就是“哥们今天吃着火锅唱着歌，又打爆了一支战列舰大舰队”，康志仇这些年，很是承担了寰宇联合南部航线的安全工作，不然纯靠李斌事后协调，时间缺口根本来不及。
要杜亚自己说，李斌这么多功劳，康志仇怎么地也该分3%……1%……总之你别管多少，就说有没有吧！
康志仇看着杜亚，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想说李斌跟他描绘的星域大一统的未来，在那份蓝图里，玛格欧斯才能彻底从群狼环伺的境遇中走出来，彻底安全，迎来繁荣。
想跟他说李斌老TM牛逼了，身后是几百条余晖战列舰，他还挂上星域代理军事司令的身份……
可他不能说，事以密成，这份野心，这份蓝图，这以星域着眼的格局，不是杜亚能承受的。
他老妈隐约意识到什么，所以不愿意为难自己，直接开摆，连新的手术都不治，言说耽搁高乐沉湎享受。
至于老师何老……他擅长谋划，可当了多年军师，眼里都是玛格欧斯一亩三分地，经年累月下来，格局已经框死。
所以现在他的好老师，比老妈格局还小的人，要跑来逼好不容易借着英仙座联盟成立的机会，从霸主眼中跳出来，顺走大教堂级的自己，又跳回玛格欧斯那个火坑。
这是万万不能的啊！
若是自己回去，因此坏了李斌和霸主的友谊，甚至万一，万一引爆两方大战，耽搁了消灭纳米疫群，那日后莫说是人类历史，就连玛格欧斯都要死在纳米瘟疫下！
到那时候，才是万事休矣！
于是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酒后感慨：
“时代就是大浪，冷血淘汰每一个落后时代的人啊！可操他妈的时代，这些都是我的挚爱亲人！”
“杜亚，我真的羡慕你，生在这样的时代，能活得这么洒脱……”
看着彻底醉倒过去的康志仇，杜亚摸着发腻的鼻子，表情苦涩：“你是想说我没心没肺吧？”
“可我哪里又不想当弄潮儿呢，实在是我没本事啊，我也苦恼过怨恨过，埋怨自己怎么就比不上我哥们。”他手撑着桌子，一边喝酒一边给自己打解酒剂，直到酒精被快速分解，药剂催得膀胱要炸裂，他才吃力地撑着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搀扶起康志仇，解酒针扎进对方胳膊：
“可我想通啦！只要认清自己无能，就没有多余的欲望，没有求不得的欲望，我就是快乐的。”
“老哥，我已经带着老婆孩子，父母亲人跑路，丢下老家不管了，我就这点儿能耐，多得再也不能够了。这也算是脱离苦海，你能者多劳，再辛苦挣扎挣扎罢。”
“至于李斌……他说自己眼里只有自己人，只有还没成为自己人的天下人，那就劳驾他能救救玛格欧斯咯，反正这也不该是我操心的。我的能耐就只适合坐办公室哐哐盖章，能有今天，已经是命好咯。”
说着他踹开舱门，扯着嗓子喊起来：“来人呐，爷们儿要放水！”
这声音中气十足，带着勘破后的爽利，康志仇酒解了一半，迷糊地睁眼，只觉得膀胱一阵胀，迷迷糊糊就去解裤子。
“卧槽你TM尿我一手啊！亏我还一路护着你呢，你真是崽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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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低温让氮气冷凝，如雪落下，整颗星球笼罩在氮冰的高山和平原中，而N2O凝结的冰，则在最下层。
金鹰踏地球旗由合金丝编织而成，在如此低温的行星依旧招展。
第18工程组组长踩着冰块，声音顺着肢体传导到颅内，让他能感觉到明显的嘎吱嘎吱声。
“在天上只觉得星辰唾手可得，行星不过沧海一粟，等脚踏实地了，才能发觉星河浩瀚，个人渺茫啊。”
他抬头，行星因为远离星系天体系统的中枢恒星而寒冷，大气都在低温中沉降，恒星小得即便是白天最明亮的时候，也像是黑夜，只有比月亮还小的光圈挂在天上。
因为缺乏大气，这轮恒星甚至看不出光晕扩散的痕迹。
因此阳光虽然暗，但整片冰原折射着光，照得地上白晃晃一片。
“老大，切开了。”耳机里传来欢呼。
组长踩着因直射而慢慢蒸腾，又会在夜晚冷冻的冰，走到崖顶，习惯性手搭凉棚眺望过去。
远处大约2公里位置，是一座突兀的大坑。
大坑直径600米，由12台重型起重机深根冰层，呈时针等距分布，比恒星光芒还亮的12盏工业级明流灯点亮大地，在地面升起一轮太阳。
钉刺履带车沿着螺旋形坑道，载着货物进进出出，被上百根桁架支撑着的舰载采矿激光，正有序地切割冰层，将数十米的冰块割开，交给龙门架吊走，进一步扩大坑洞。
这里是封锁区未命名星系未命名冰冻行星，平均气温-196度，人类活动需要披挂三层防护动力甲，动作臃肿变形。
但就是这些臃肿变形的家伙，却轻而易举地对行星地貌进行手术。
组长弓步踩着冰崖凸起，点开通讯联络总部：“工程部，这里是第18工程组，我们找到了科技定位仪锁定的遗迹位置，初步判定为中型遗迹，呼叫支援。”
“遗迹价值？”组长打量着遗迹的形状，快速估算了下，平静回答，“没有特殊价值，就是AI核心，稀有金属，合金以及大批物资，跟其他地方一样。”
“……是，收到。”
结束通讯后，他大手一挥：“撤出工程车，准备爆破开采！”
3个小时后，热熔航弹自天际自由落地，制造出其200年来行星最高气温保持记录。
升腾的火焰，涌起的大团气化氮气形成空气压，冲得组长头盔乒乓作响，他在风中，头盔映照着蘑菇云，好似在花园闲庭信步，看一朵花抽芽绽放。
亘古行星，亦须屈服，宛若神明。
（今天看到个美国毗邻黄石国家公园的遗产牧场，占地面积3.8亿平方米，在地球北美良好资源的地方这么大的土地都能卖，但这甚至不足老美最大私人农场的零头……我忽然觉得之前把伊甸星册封出去的土地写那么点儿，有点儿穷人幻想皇帝的金锄头了，毕竟星际时代土地不值钱，伊甸星环境还那么恶劣，骑士家族是真要开机甲出去保卫家园的。）
第1243章 曙光熄灭·上
（明天应该能松口气，明天试试三更）
后羿号悄无声息地从行星穿过，粉紫色的相位线圈光芒凑近了看十分显眼，但在天体角度下，她的光被恒星的光芒覆盖，因此只要不解除隐匿模式，在实体宇宙没有‘实体’，且相位力场不全力维持，她安全得很。
伊莎接入后羿号的增强舰载AI，将大量信息记录在船长日志上。
神经链接与其他操舵技术不同的点，在这一刻淋漓尽致——需要大量繁琐的语言、动作才能完成指挥的信息输入，只需要短短数秒就能完成，剩下的时间不过是优化和增删。
这次狩猎行动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伊莎在18天前追上过邪乐曲号一次，双方短暂地爆发过战斗，邪乐曲号在尝试利用轰炸机熬鹰一样锁定相位下潜的后羿号，企图饱和轰炸直到下潜辐能拉满逼迫后羿号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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