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厕所，从吧台下，从楼梯，从窗帘等等死角里，都有陆战队钻出来。
一人摘下头盔，露出半张改造痕迹的脸，伏堪立刻叫起来：“张先？你这做什么！”
名叫张先的女人一巴掌呼过去，扇断了伏堪的眉骨，烂了他一嘴精装的牙齿，他伏倒下去，在地上疼得抽搐，可磁力靴吸着他，让他翻滚不得。
“莱福廷那么耿直的人你也利用？他救过你的命啊！你他妈都忘了？”
“诶！别动手！”钱勒叫住了还想打的张先。
张先厌恶地看着伏堪牢牢被吸附的脚，吐了口痰黏在伏堪脸上：“连磁力靴用法都生疏了，我们辛辛苦苦捍卫的工厂区最忠名声，都叫你们这帮子蛀虫败坏了！”
刘阵后背发凉，强作镇定：“钱勒叔，您这么做可不地道啊，咱们都是老熟人，您就这么急着拿咱们邀功？”
钱勒掏着耳朵：“语言绑架不好使的，不只是你，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恒星都难说。”
王虎呛声：“你这么做是害人害己！别忘了你女儿也跟咱们一伙的，别想着将功折罪！”
这下钱勒脸黑了，他盯着王虎：“我倒想听听，是谁跟你说我闺女是你们的人？”
王虎一指伏堪，钱勒登时气乐了，他对张先努嘴：“要打就公平点儿，只打左脸怎么回事？废了他右脸！”
张先立刻照做，一时间，血沫子混着口水，碎牙飞溅。
伏堪双唇裂开红肿，血水汩汩地在脸上凝聚成球，他靠着地板，痛得话都变形：“唔，唔木有索阿妈大素我们的宁！素他自己猜的！”
钱勒气得原地转圈，指着伏堪骂：“都是你们！”
“就是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我闺女的地盘密谋，害得老子闺女被CEO亲自审问！”
“我家黑帮世家，最讲忠孝信义！我跟我女儿千叮咛万嘱咐，CEO的意思百分百贯彻，我们家眼看着就能放任地方，家里要出一个封地骑士了，叫你们这群杂种给毁了！”
他说着，把手里终端砸向其中一人，指着她骂：“还有你！忠李家的！你也是黑帮出身，你奶奶走之前专门给家族改名忠李，就是要你们效忠！你就是这么效忠的？羞先人啊！”
被砸的女人捂着脖子：“我哪里没有效忠！？我这才是忠！不能眼看着船长喜新厌旧，抛弃咱们这些最可靠的工厂区老人，去用那些不知深浅的外人！”
“老爷子，船长也是工厂区出身的，他跟咱们知根知底，您可不能让他给外人害了啊！您得劝船长啊！”
“我看你是癔症了，还最忠？”钱勒骂得口水星子直喷，“是最忠幻想吧！”
刘阵双眼暴凸，面露丑态，声音尖亢起来：“那你叫我们怎么办！？”
他像机关枪一样喷：“南天门星系的星门，东北方向的巨大废墟，核心舰群的位置……这一个个肥缺，又有几个落在我们这些老人身上！？”
钱勒摇起头，看西洋景一样稀奇：“我昨天让AI给我算下这两天的运气，AI算命先生说我是教徒得见真卢德——笑口常开，我还纳闷昨天我咋没看到啊，敢情全应在你这儿啊？”
他三两步抢到刘阵面前，一脚踹到对方裤裆。
好磁力靴，笨重带劲儿，真如铜头铁棍一般，只一下便把刘阵的祠堂砸了个七零八落。
钱勒还不解气，对着湿透的挡头（不是错别字，避讳河蟹大神）飞天大踹，边踹边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工厂区讨饭的野狗，舔工厂主腚眼，划拉屎疙瘩的大个儿蟑螂，如今攀着CEO的光，修成了人形。怎么，就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张让赶紧上去拉，生怕钱勒老当益壮把这厮踹死了。
倒不是同情，纯粹是怕刘阵身体抗不过接下来的审讯，那才叫折磨呢，钱勒老爷子这几脚一比，也就是个洗热水脚水平。
可钱勒嘴依旧不停：“CEO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就是没在工厂区把你们这些个死老鼠活蟑螂都踩死，反而叫你们混在事业里，用一身脏臭熏别人。”
他到底是黑帮家族出身，别看在李斌身前又是弯腰又是谄媚，在公司里也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往前倒腾30年，那也是街头收保护费，夜里撬化学罐，调戏妇女逼良为娼的货色。
论口条论脏话，他得是这些小鸟儿的祖宗。
只不过地头蛇遇到了真龙，他改邪归正了。
但钱勒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当初工厂区举事，乃至后来的全民搬迁，看起来听起来正义而光辉，其实暗里的确有不少以前该死的东西混了进来。
不过有的弃恶从善，被规矩框住，被老婆/公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温暖着，生生把脏心烂肺烘热乎了。
而有的则一头扎进堕落的池子里畅游起来。
“都捆起来罢。”被强抱着离开，隔空又踹了几圈发泄完，钱勒才理着衣裳，喘着粗气说。
“对了，你们别想着留什么种子报复，老子把话放这儿。”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指，“每家俱乐部，都有人守着，早把你们的事儿录下来了，躲在地上的人也会挨个抓出来。”
“至于抗审……董礼祥先生正愁缺最近公司打的都是AI，乏活体素材实验新的东西，你们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1260章 大扫除·上
（在这里祝老爷们国庆快乐，虽然小的也要过国庆节，但明天照常更新，至少两章，4号之后会请一天假）
封锁区，火山星系，废弃空间站。
这是一座三级空间站，昔日被用作精炼从脚下火山行星搜集的大量高品质矿石，再制作成金属板和柱体稀有金属运送到其他地方。
因此这里是有星门的，李斌随时可以通过星门直接回到南天门星系，再花几天功夫莅临伊甸星。
他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两个，第一是给工厂区派系留脸，让他们中的好人主动配合工作收尾。二是让李姝自己给自己的错误买单。
虽然空间站废弃舱室很多，李斌大可选择一个奢华的商业区改造成自己的住所，但他只挑了个旧宾馆，跟所有高级船员住在一起，唯一的区别是他住的是最好最大那一套。
至于其他骨干们也不会心生不满，反而会因为自己跟CEO毗邻而开心。
物质的极大享受固然能带给人快乐，但靠近公司权力中枢的喜悦，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乐趣，这是一种在神经上奔跑时刻不停地乐趣，拥有比最强大的成瘾品还要让人上瘾的力量。
权力即春药，权力即毒。
而毒犹药也，善用之可以医疾。
显而易见的，被定性为叛逆团伙的罪犯们，就是服药剂量过大，权力中毒了。
“阿曼达的老爹干得不错嘛，好果断，几十号人都逮住了，这才几个小时，名单都公布出来了。”
李斌合上终端，享受着房间里的古董级全身3D按摩桶的肌肉放松，声音因为按摩桶抖动，像是喇嘛念经，又像是尿路里堵了结石，每一股细流都带着踉跄。
作为最尊贵的房间，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按摩桶了，伊莎坐在另一个里面张嘴说话，于是房间里就有两个喇嘛互飙经文：
“还不都是那些蠢狗做怪，害得阿曼达都上了名单？钱勒这辈子最重视的东西就两个，一个是家族的延续，第二个是家族的利益。这次等于一次性折了俩，还有把家族刨根的危险，他不急才怪。”
“只怕早就联系好董礼祥，抓捕现场隔壁就是审讯室，进门逮捕，出门就审讯，以老董的本事，死人都得痛活过来。”
李斌问：“死人能感觉到痛吗？”
伊莎反问：“你能让无痛患者感觉痛吗？”
“但老董能，他最新项目是全身主神经替换手术，通过神经寄生虫的18种诱导变体，配合医疗仓，只需要3天就能完成全身主要神经的替换。”
“反正在动物实验里，已经迭代到给患有无痛症的岩蟹整出10倍敏感神经了，那头岩蟹一直在沼泽地，吃的都是肉，十倍痛觉下，愣是被自己的风湿痛自杀了。”
好家伙，那确实挺牛逼的，十倍老风湿，这给人上，再加个十倍牙疼十倍痛风，不得上天啊？
李斌大悟：“难怪一下子就都招了。”
他又问：“兰苑现在人呢？”
“抓人去了呗。”伊莎耸肩，但肩膀被桶挡着看不到，“涉案人员超过800人，其中高层11人，中层72名，基层361名，这些人是有确凿参与痕迹的。其余的人都是在这次复仇事件中开方便之门的人。”
“其中本部那些人由各星系总督带头抓捕，在外征战的就交给咱们了。兰苑在派系划分上，被规划为移民派，但她和她的人都是人之领老登，来头大过天，跟移民们搅不到一块儿，个不挨着，正好当执法警察。”
李斌闻言好奇：“这些人就没组织个什么派系？”
“据我所知没有。”伊莎摇头，“领头的兰苑、王世杰、粽兹、仇无言都是技术和军官出身，还是那句话，人之领时代的人，眼高于顶，来了又马上被咱们招募，待遇也好，压根不受气，哪里愿意搅这摊浑水？”
晓得了。李斌心说其实根子还是寰宇联合乃至英仙座联盟太小，还不够格让人家产生该联合的心思。内无忧虑外无敌患，眼里只有纳米疫群和失控AI，格局够高，就不会看脚下烂泥。
这是好事儿。
事实上，两人嘴里的兰苑，把原本结束战争进入生产建设状态的封锁区搅了个天翻地覆，引发的波动不亚于失控AI再来打一次。
有战列舰舰长因为面对总督府文官对石英社复仇态度默认，且自己职位关键被提走。
有工程部的业务组长正在一线监督工程被提走，甚至有人当着伏尔甘和阿曼达的面被弄走。
Y12站点，穿着简易防护服，胸口是金鹰标，身后是航电纹章的奴工们正干得热火朝天，脸上的笑容是止不住的。
别看防护服简易，那只是寰宇联合标准，按照航电标准，区区奴工哪里值得这么好的玩意儿？死了就死了。
人就是耗材，何况是生育工厂出来的呢？人矿听说过吧？人矿石好歹还是挖空就没了的呢，但人矿不一样，会增殖。
公司已经说了每一项工程发一套防护服，工程结束全套归自己所有，伙食也都是热腾腾的预制菜，比营养膏、压缩饼干、嗯造人造蛋白粉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艘穿梭机蛮横地穿过工地，险之又险地越过桁架，停在未完工的泊区。
一伙动力甲外套着塑胶风衣，浑身紫色纹路，手臂套着【执法】字样的执法官大步流星走上高台，将那个平日里对自己很好，一直笑眯眯的工程负责人拷了。
奴工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本能地往那边凑去。
却见穿梭机打出一组投影，猩红的字幕令这些在外地干了一段时间的奴工们，再度回想起航电淫威：
【寰宇联合执法，闲杂人等退散！】
“这老爷人那么好，怎么会被抓？”奴工们想不明白，给自己发衣服，发吃食的老爷，到底犯了什么罪？难道是【对待奴隶太好罪？】
但很快，新接任正职的原副职负责人，努力摆出严肃，但怎么都压制不住笑的脸在频道里宣布：
“前任负责人因违反企业制度，结社营私，涉嫌命案……被捕，由鄙人担任Y12站点施工项目负责人。”
于是奴工们又纷纷议论起来：“这算个什么事儿？杀人什么时候也违法了？在航电，那些纯血老爷，哪个没杀过人？”
他们还是认为，上个老爷是因为对待奴隶太好被抓了。这个猜测传开后，很快影响到工程进度，新负责人知晓后人都傻了。
第1261章 大扫除·下
新负责人干脆派人趁着发饭的时候，在食堂摆了个大喇叭公开喊话，宣讲寰宇联合政策。
直到这时候，奴工才晓得“哦！原来这些不是老爷自己给的，是公司给的！”
于是奴工们对寰宇联合产生了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伊甸星就是人间天堂，生活在上面的人，个个都过纯血老爷的生活。
属于是意想不到的攻心宣传了。
兰苑打心眼里对这个派系那个派系看不上眼，要她说，什么这啊哪啊的，都是狗屁！就该打碎了，寰宇联合只能有一个派系，就好像英仙座星域只能有一个势力。
随着在英仙座星域看过越来越多牛鬼蛇神，让星域只有一个话事人的想法越发扩散。
李斌觉得兰苑这个想法很好，只可惜不现实。
有人就有争端和分歧，想让人心统一，难度不亚于让青春期的男孩脑子里不要有黄色颜料。
你要有这能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1天后，封锁区肃清，2天后，公司来电，最后一个叛逆集团的成员，在前往核心星区的路上，被康志仇的海盗舰队捉住。
经检查，叛逆集团普遍集中于中下层，工厂区出身的阿曼达、瓦哈卜、米哈伊尔等股东并不在其中。考虑到他们一直被委以重任，并且活跃于李斌跟前，接受过无数次审查才被拔擢，公司上层没问题，并不能说明有人藏的深。
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没问题，才能脱颖而出。
“叛逆集团造成的损失在可接受范围内，影响比预估的还小。”
“李姝还是太感情用事了。”饶是闺蜜兼嫂子，伊莎也难得地批评起李姝来了。
“这不怪她，问题在我。”李斌却主动接锅，“打小我就把她往能顶半边天培养，可培养到一半我自己上船挣钱去了，后来又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她，反而要她跟着公司不断接手越来越大，越来越麻烦的工作和政治事业。”
没有人天生就是政治家，但人是可以根据天性和后天家庭熏陶，获得政治家的心性与素养的。
正如同为女性的伊莎，却表现出活脱脱的铁血军人习性，而兰苑则更偏向贵族军官，跟她们的成长环境是密不可分的，没法强求。
这人啊，一旦成年，许多秉性就很难纠正了——哪怕是自己意识到并努力调整，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现在回头看，因为早年的家庭问题和生存问题，让李姝太过重视情感，这包括亲情，也包括友情和战友情。
这个缺陷被叛逆集团注意并利用了。
并且就连利用这个心理的人也被查出来了，此人在总督府秘书团队任职，在团队内部职务不高，但擅长揣度人心。
这个人已经被公司除名，被董礼祥以精妙手段审讯至死后，火速挂上神之怒级的舰首，考虑到神之怒级未来很长时间都不会有近身战任务，她的尸体将会悬挂很久，久到足以成为一个地标。
寰宇联合从来不是温柔的过家家，李斌也不是幼稚园园长，从创办公司开始，他亲手杀的人，就不下50个。
可以预见的，未来神之怒级将会成为所有重大贪腐分子的墓志铭，当这艘强大的舰船启动的那天，琳琅满目的尸骸会像风中树叶一样婆娑。
想来会给敌人带来无限惊喜。
“说穿了还是缺乏人才。”这边伊莎扶额，“一个阿廖沙已经无法满足文官系统的工作需求了，咱们扩张太快，现在都开始处理联盟政务，原本李姝已经减负，现在又被加码回去，才给了下面可乘之机。”
李斌皱眉：“可我该怎么办？找一个超级文官汉弗莱·阿普比？但谁来保证他的忠诚？”
伊莎没看过《是大臣》，也不知道汉弗莱是谁，但多年相处已经让他学会无视李斌偶尔的神经刀，直接无视：“你不是让邓曼去拖十四团那些内环人的家族下水么？”
“那为什么不顺带找找政治家？”伊莎简名扼要。
李斌罕见地犹豫了：“你的意思是……不止拖战争家族下水，也要拖统御家族？”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进行到底咯。”伊莎抱着双手，“二婶是霸主首都星系兹特兰星系的议员，她肯定有人脉的。我们把二叔请过来，二婶哪怕是为了二叔，都会诚心诚意为我们选人。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建立反腐机制，杜绝贪腐事件。”
“那恐怕杜绝不了。”李斌摇头。开什么玩笑，腐败这种事，恐怕伴随人类文明就开始了，几乎可以说，人类最古老的腐败，与人类最古老的谋杀是亲兄弟，都是名为‘贪婪’的原罪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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