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不同的,看着这个情景,也有着各自的感受。
官员们立刻停止了交谈,自觉地按照品级高低、衙门类别排起了整齐的队伍,内阁大臣们走在最前头……
队伍缓缓前行,穿过一道道宫门,终于众人到了皇极殿外地广场上,随着鸿胪寺地高唱,众人开始进入皇极殿……
皇极殿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排排手持木棒的壮汉们,除此之外,便是比往常要多数倍的锦衣卫……
气氛,在这一刻便已经紧张起来了。
皇帝陛下这样的布置。
已经告诉官员们,他对于新政是什么样子的看法。
从消息透露出去,到三日后的朝会,足足有三天的时间,说白了就是要给这些人留时间的。
文武百官到了皇极殿后,刚刚排列整齐,便听冯保的声音出来:“陛下到……”
而后,官员们赶忙跪地迎接。
朱翊钧也从后殿走出,大步上了台阶,他站在龙椅前,俯视着下面跪倒的百官,而后缓缓坐下。
等他坐下身后,官员们开始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朱翊钧摆了摆手道。
“谢陛下……”言毕之后,官员们纷纷起身。
等到官员们起身之后,张居正便想着出列,奏对新政诸事,却被冯保打断。
“有旨意……”
听到这话,张居正便停下了脚步,而后,又随着众人再次跪下。
“朕承天序,抚御万方,期于家邦咸熙,阴阳和调,今者,宫闱之中,后位虚悬,贵妃之选亦待贤淑……”
“此乃关乎皇室绵延、宫闱表率之大事,当慎而重之,广纳天下良家女子,以充掖庭,备朕遴选……”
“朕闻,古之贤后,母仪天下,辅佐君王,德被苍生,今欲求如是之女,其当具温婉之性、娴雅之姿,聪慧而仁厚,知书且达礼,持家以贤,佐朕以德,使朕无后顾之忧,专心于邦国之治……”
“着令礼部,各府州县,悉心查访,凡民间及官宦之家,有适龄之女,德容兼备者,皆可举荐。其女子当身家清白,无有瑕疵,年在豆蔻至桃李之间,容色端丽,体态端庄……”
“举荐之女,皆集于京城,由礼部会同内官监,设重重关卡,详加甄别。考其品德、观其仪态、察其才情,一一记录在案,待遴选完毕,朕将亲阅诸女,择其中最优者,册立为后,母仪天下……”
这是一道选秀的圣旨。
实际上跪在下面的人,都是头蒙蒙的,这个选秀的旨意,发的时间,地点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再怎么说,马上就要吵得,打的头破血流了。
“陛下圣明……”官员们齐声道。
而后,冯保将手中的圣旨合上,转身,又从玉盘上拿起了第二封圣旨。
“旨意……”
“朕以少年践祚,绍继大统,常思励精图治,保国安民……朕承天命,君临天下,自登基以来,夙夜忧勤,念兹在兹者,国之兴衰、民之福祉也……“
”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关乎社稷安危,系于黎庶安宁,朕焉能不倾心关注、慎重待之?”
“今朕思之,欲振我朝军威,扬我军士气,着即从京师之三大营、兵马司并河北诸地,各抽调精壮精锐之士,务选其勇武者,于十月会集于德胜门外……”
"朕将御马亲临,校阅诸军……”
“此等事宜,委兵部尚书胡宗宪,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成国公,英国公悉心安排操办,一应调度,皆由其总揽,务使诸事井然。”
“望尔等咸怀忠诚,尽心竭力,勿负朕望……”
胡宗宪,以及两个国公是在半月前就得到了消息,听到这份圣旨之后,三人双手高举:“臣等接旨……”
可其他的官员,现在头更蒙了。
咋回事。
这,戏路有些不对啊。
不是谈新政吗。
怎么又是择选皇后贵妃,又是要御马亲临,校阅诸军……
即便是张居正,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第353章 皇极殿朝会风波 1
朝会上的所有官员都清楚。
择选皇后贵妃,御马亲临,校阅诸军,不是今天朝会的主题。
在这两封圣旨下了后,很多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站在最前面地张居正身上。
“朕在前些时日,与乾清宫中,听了内阁诸臣关于新政之事,朕觉得可以推行,当然,既是朝会,张爱卿……”
张居正听着朱翊钧地话,出列道:“臣在……”
朱翊钧环视了一周殿中官员,而后轻声道:“今日,将新政之事情,告知诸臣,也“议一议”……”
“是,陛下。”
诸多官员听着内阁首辅,皇帝陛下,两人的对话,气氛瞬间凝重下来,当然也有一些官员又带着几分期待。
“陛下,今我大明天下,看似强盛,实已积弊重重,犹如久病之躯,亟待良医施治,此乃内阁诸臣决意推行新政之由也……”
“税赋之制,乱象环生。丁税征收,贫者家口众多却力薄难支,赋税重压,几近喘不过气,而富者凭其财势,隐匿丁口以逃避税赋,致国库亏空,此般不均,有违圣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之训,长此以往,民力衰竭,国势不固……”
“再者,地方私学近年失于监管,竟成好事者妄议朝政之所,肆意抨击,民心惶惶,舆论纷杂,政令推行受阻,社稷安稳堪忧……”
“又及那科举出身之士绅官员,往昔所予赋税减免及徭役优免之规,时过境迁,弊端尽显。或有官员倚仗此等优免,懈怠奉公,于国之发展助力寥寥,实非社稷之福……”
“税赋征收品类,繁杂无章,粮食布帛等物皆入其中,转运存储折损巨大,核算亦多不便,且易滋生舞弊之恶,致使国库难以充盈……”
”内阁诸臣,日夜忧思,深感大明之困境,皆愿承圣恩,以变革之举,除积弊、清乱象、均税赋、正学风、励官员,务使我大明再现盛世之景,此乃臣等矢志推行新政之初心……”
在皇极殿中的官员们听着张居正的话,诸多脸上已有不满。
危言耸听,骇人听闻……
按照张居正所说,要是不变法,不推行新政,我大明朝还要亡了不成。
这在所有反对的官员中,只觉得张居正是在恐吓陛下,哪有那么严重……
一个官员在张居正话音刚刚落下,情绪控制不佳,直接冷哼了一声。
声音还挺大。
在相对安静的皇极殿中,显得极其突兀……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冷哼的人。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翊钧,也一眼看到了这名用冷哼来表达不满的官员。
左面第六排,第三个官员。
他看到很多人都看向自己,多少是有些慌的,而更慌的是,皇帝陛下好像生气了。
此时的朱翊钧面色阴沉,眼中怒意翻滚。
他站起身来,厉声斥道:“朕于此与诸卿共商新政,乃为革除我大明积弊,谋社稷之长远,救黎民于困苦。张居正等爱卿殚精竭虑,所谋皆为家国天下……”
“你是什么货色,却在此肆意冷哼,罔顾礼义,轻慢朝纲,在朕面前亦如此放肆,毫无敬畏之心,实是可憎,朕之朝堂,岂容你这等目无君上、君前失仪之徒撒野……”
“来人呐……”
朱翊钧话音一落,外面立马冲进来了四名早就准备好的锦衣卫。
而冷哼的官员,人是麻的,头是懵的。
朝堂上的氛围不一直如此吗?
春日暖阳,轻松欢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啊,也没有人通知自己,朝会的时候,不能冷哼啊。
“速速将此狂徒拖出宫去,剥去其官服官帽,罢其官职,永不再用……”
而当这官员听到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处理意见,才反应过来,开口求饶:“陛下息怒,陛下开恩啊…微臣不敢了…”
这官员只说了两句求饶的话,便被锦衣卫直接堵住了嘴巴,而后,连拖带拽,驾出皇极殿。
而殿内一片死寂,众多一心反对新政的官员,此时面色惨白,惶恐之色,溢于言表……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件事情,陛下对于新政,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热衷。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
朱翊钧的脸色也渐渐恢复平常,他坐下身去,而后,看向张居正:“张爱卿,继续……”
“是,陛下……”
“新政第一条便是关乎地方私学之事,各地禁办私学……令天下学子皆入官学,受朝廷正统之教。如此,方可正学风、清舆论,为朝廷培育可用之才……”
“其二,乃废除丁税之举,将丁税转成田赋……”
“其三,关乎科举士绅官员土地减免及徭役之规。科举乃选贤举能之途,往昔对士绅官员所予土地赋税减免及徭役优免,今时移世易,旧规弊端渐显……新政今定三品以上官员,可依家中人口,按每人减免一百亩地至二百亩地赋税之例施行,且家中可有两人或三人得免徭役,三品以下官员,则当与民同例,依律缴纳税赋,此规旨在激励官员勤勉奉公,非为苛待……”
“其四,乃是征收税银之变革………今可许以铜钱、银子并行之法征收税银。百姓或以家中所余粮食易为铜钱缴纳,或以所积银钱直接奉上。如此,既可便利于民,使其缴纳税赋更为灵活,又可减少折损,使国帑充盈……”
“其五,便是考成法于新政推行中对官员之约束,在新政推行之时,考成法严究百官其责,轻则罚俸降职,使其知敬畏,重则罢官削籍,以儆效尤。唯令官员皆恪尽职守,积极推行新政,方能保新政畅行无阻……”
一条条,一桩桩,跟官员们得知的信息,并无区别。
虽然前面有了插曲,可听到对待他们如此“苛刻”的新政后,众人还是窃窃私语起来,当然也是因为有了前面的插曲,此时诸多反对的官员才没有跳出来,指着张居正的鼻子咒骂一番。
这一次,朱翊钧没有借题发挥,而是脸色平常的看向海瑞:“海爱卿,你觉得是否可行?”
海瑞出列,躬身道:“陛下,臣觉得可行……”
“张爱卿呢……”朱翊钧说着,又看向了张四维。
而一直等着表现的张四维,快速出列道:“陛下,微臣方才听了首辅大人所陈之新政,实乃精妙绝伦、高瞻远瞩之举啊……”
“臣听在耳中,只觉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首辅大人一心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筹谋此等良策,实乃我大明之幸,社稷之福……”
张四维一脸虔诚的说道。
而很多反对的官员,看到张四维的这副面孔,心中多有鄙夷。
而在他话音落后,吏部侍郎冯远开口讥讽道:“大明之幸,社稷之福,只怕这个幸,不是幸,福也不是福……”
第354章 皇极殿朝会风波 2
冯远这一句话一说出口,便引来诸多官员的瞩目。
反对新政的官员心中暗道:有种,好样的,没丢份,冯侍郎第一个开口了,下面就好进行了,插科打诨一番,这个什么新政,便会一拖再拖。
只要能够拖个一年半载,在地方上在搞出士子罢学,罢考的事情来,这个后果,张居正就必须承担。新政不了了之,张居正黯然收场。
而张四维听着自己昔日老友的讥讽,他面色一变,却仍是强自镇定。他知道冯远一旦开口,他们山西帮就注定要被削弱势力了……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翊钧,也不说话,只看了一眼张四维。
张四维注意到了皇帝陛下的目光之后,赶忙转头看向自己昔日的“老友”:“侍郎此言差矣,首辅大人所谋新政,皆是着眼于我大明之痼疾,对症下药,旨在兴利除弊,使我大明重现盛世之辉煌,此等良策,于国于民,皆是幸事、福事无疑呀……”
冯远却不屑于回答张四维的话,而是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这新政看似周全,实则隐患颇多……”
朱翊钧的脸色如常,依然没有开口。
“就说这禁办私学,虽说可防好事者妄议朝政,然民间诸多有识之士兴办私学,亦是为了培育人才,如今一概禁办,岂不是断了诸多学子的求学之路?再者,那废除丁税转成田赋,虽说减轻了人丁众多之家的负担,可田赋若征收不当,苦的还是那些靠天吃饭的穷苦百姓……”
“还有那科举士绅官员的新规,三品以上官员减免赋税徭役,虽说有限制,可难保不会有人借机钻空子,而三品以下官员与民同例,怕是会引得诸多怨言,不利于朝堂和睦……”
“至于那征收税银之变革,百姓习惯以物缴税,这突然改了法子,推行起来怕是困难重重,易生民怨。那考成法约束官员虽是好事,可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岂不是会造成冤假错案,让忠臣蒙冤……”
冯远一番话说完,不少反对新政的官员纷纷点头,低声附和。
而朱翊钧听着冯远的话,脸色也有些些许的变化。
这是全面否定啊……
张四维注意到了皇帝陛下脸色的变化,心中惶恐,这个猴子当的可不好啊。
他转头看向冯远。
“冯侍郎,你这话可就偏颇了!”张四维提高了声音。“首辅大人推行新政,那是经过深思熟虑,多方权衡利弊的。你这般一概而论地指出诸多‘隐患’,却未曾看到新政背后的诸多益处以及应对之策呀。”
冯远冷笑一声,瞥了张四维一眼,道:“张大人,这朝堂之上,自当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我不过是说出了这新政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罢了,你急什么呢?莫不是你是大学士,当朝大员,这新政,苛政与你无关,才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这么勇的冯远,立马带动了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