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房之后,看到了高拱,张居正。
“何事如此紧急……”
朱载坖的语气有些急迫。
“王爷,这是海瑞前往大兴探查的灾情,王爷请过目。”高拱说着,便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书信,递给了朱载坖。
朱载坖一听不是自己的儿子出事,心里面也稍稍放下,可当他看完这封海瑞写的信件后,放下去的心又重新提了上来。
“不是祥瑞吗,这,这怎么还有灾情呢,这属实吗?”
“属实。”
“那你们内阁赶紧操办啊,这么一大早寻本王作甚?”
“殿下,百姓需要你伸出援手啊,老臣也需要殿下,能够上书奏请陛下,请内阁立即赈灾。”
听到高拱的话后,朱载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这是想拉着自己一起啊。
不过,朱载坖并没有推辞,他转头看向张居正:“张居正,为本王写奏章,为生民请命。”
“是,王爷,写好之后,您是否过目。”
“不用了,直接交给老师。”
“是。”
“老师,你我二人借一步说话。”
高拱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跟着朱载坖离开了书房,只留下张居正一人在书房中,为朱载坖代笔写奏章。
虽然借一步说话,有些把张居正当外人来看,但张居正心中并无半点波澜,衣不如新,人不如旧,高拱多年前就在裕王殿下身边,他们的关系亲近,满朝皆知。
朱载坖带着高拱到了外面僻静之处后:“老师,徐阁老终究还是首辅。”
高拱与徐阶的矛盾已经明显了,即便是朱载坖也从不同的渠道得知。
“王爷,我知道,但,我与徐阁老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和是难和,分也难分,不过,王爷放心,我知道轻重缓急,若是这次不是灾情险峻,我心里面没有把握,绝对不会来寻你的。”
朱载坖点了点头:“政见不合,也很正常,可千万不要与之前一样,斗得你死我活啊。”
高拱点头应是……
严嵩,严世蕃倒下后,现存的朝中大臣,清流代表,几乎都是裕王派的人,虽然有很多官员根本就没有见过裕王,但并不妨碍他们的政治倾向,不过,即便是一个派别的,也有远近之分,像高拱,李春芳为代表的大臣,就是裕王的铁杆。
他们数十年前就曾在裕王身边了。
朱厚熜此时是大明朝的皇帝,但朱载坖是未来的大明朝皇帝,此时的皇帝终究逝去,未来的皇帝也终会到来。
这也是为何,此时裕王的势,能够压住很多人的原因。
不过,能压得住人,并不代表可以一直压人,再怎么说,他现在还是裕王,若高拱与徐阶真的分道扬镳,这个局势之下,裕王是保不住高拱的。
所以,朱载坖不愿高拱与徐阶的关系这么紧张。
…………
从裕王府中得到奏章之后,高拱便独自离去,前往内阁,而张居正留在了裕王府中。
高拱一路不停歇的赶到了内阁。
此时,徐阶还未到来。
心急如焚的等了半个时辰,徐阶等一众内阁理事才不紧不慢的到来。
当徐阶看到站在寒风中等待的高拱后,心里面就明白,大兴县已有结果了,他叹了口气,迎了上去。
“肃卿,怎么来的那么早……”
“为何来早,徐阁老,心中明白。”高拱开门见山的说道,连房间都没有进,便先把海瑞的书信拿出,直接给了徐阶。
而徐阶接过书信后,看了起来。
正在徐阶看书信的时候,李春芳也到了。
他远远看到徐阶,高拱两个人站在门外,便赶忙走了上去,等到李春芳到了两人身旁后,徐阶便将海瑞的这封书信又给了李春芳查看。
李春芳接过书信,看完之后,也倒吸了口冷气。
“是我等失职啊,徐阁老,现在情况查明,我们需带着海瑞的奏章面圣,诸多事宜,要有陛下首肯。”
这个诸多事宜,就是提前打个招呼,西苑要停工了。
徐阶听完李春芳的话后,点了点头:“其中细节,我们进房在谈。”
“徐阁老,这是裕王得知大兴等县有灾情之后,连夜写下的奏章,我等也要一起带着面圣。”高拱说着,便又取出了一封奏章。
而后再次交给徐阶。
徐阶并未着急去接:“哎,肃卿啊,你还是有备而来。”说完之后,才接过奏章,查看一番后,又转手交给了李春芳。
“既然,既然裕王也如此重视,那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进去将封存的海瑞奏章取出,与你们一道面圣。”
徐阶说完之后,便走了进去,而高拱,李春芳两个人就在门外站着。
李春芳也看完了裕王的奏章:“高大人,想必这份奏章,应该是今日才写的吧。”
“天气阴湿,笔墨有些受潮,很是正常。”
李春芳轻笑一声,也不再追问……
…………
西苑,万寿宫中。
朱厚熜站在一张案台前面,而朱翊钧被黄锦抱着,站在其旁边。
案台之上,正摆放着徐渭的画。
昨日,朱翊钧被召入宫中,便带着这幅画,可昨天,朱厚熜没有看画的兴致,根据祥瑞有的没的,给朱翊钧说了一大顿。
昨日入宫较晚,朱厚熜也没有放朱翊钧回去,就住在西苑之中。
今日,朱翊钧也是起的个大早,带着画来寻朱厚熜。
朱翊钧分享欲很高,也非常着急让自己的皇爷爷,能够早早的看到这幅三龙图。
而后,朱厚熜为了不扫孙子的兴,一大早便放弃了早修,在这赏起画来。
当黄锦将徐渭的三龙图铺开后。
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朱厚熜,也被深深吸引住了。
整幅画的意境是很高的。
朱厚熜、朱载坖以及朱翊钧祖孙三代的形象跃然纸上。
细腻之处,毫厘毕现,每一笔线条都似在诉说着皇家的威严与气度,
构图也很是精妙。
在画朱厚熜的时候每一道笔锋都苍劲有力,又显得很是神秘。
而对于朱载坖的描述则比朱厚熜多了几分洒脱,且端庄稳重。
至于朱翊钧,细腻而精巧,稚嫩的活力,灵动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其技艺之精湛令人惊叹,细节的雕琢堪称极致,无论是人物的神态还是背景的渲染,皆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朱厚熜看的认真,而在黄锦怀中的朱翊钧,一边看着画里面的地方,时不时又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皇爷爷。
第54章 丹墀对策三千字
片刻之后,朱厚熜点了点头,而后叹道:“此画真是绝妙!徐渭,名不虚传。”
朱翊钧听到之后,得意的很,开口说道:“对啊,就是好看,皇爷爷,您看看,徐先生把您跟父王画的多威风……您要赏赐徐先生啊。”
“朱翊钧,朕已经重赏过他了。”
朱翊钧小脸上露出了迟疑,好似不明白自己的皇爷爷,为何这般说话。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徐渭所得赏赐,已是天恩。”
“皇爷爷,孙儿还是听不懂。”
“太孙,丹墀对策是金榜题名之时,得见天颜,徐渭徐先生虽有旷世之才,但与金榜无缘,陛下,让徐渭先生教导与您,已经是金榜题名,丹墀对策了,这也是金银赏赐代替不了的。”
黄锦的一番解释之下,朱翊钧只能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也听明白了,不过是想着朱厚熜给自己解释呢。
“朱翊钧,这幅画,就留给你了,长大之后,也要多多看看……”朱厚熜轻声说道,语气之中并不感觉到其他的情绪。
不过,跟朱厚熜一辈子的黄锦,却从这个语气中察觉到了悲凉。
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走来,跪地禀报:“陛下,徐阁老、高拱大人,李春芳大人求见,正在宫门口候着呢。”
朱厚熜微微皱眉,而后看了一眼朱翊钧:“好,宣他们进来,正好,让他们也一同赏画。”
“是,陛下。”这太监说完之后,便起身退下。
等到这太监退下后,朱厚熜看向朱翊钧:“朱翊钧,大明朝最大的三个君子马上就到了,皇爷爷,待会让他们也看看你带来的这幅画。”
“那太好了,皇爷爷。”朱翊钧虽是一脸欢快的说着,但心里面也在疑惑,这一大早的,这三个人怎么会来呢。
片刻后,徐阶、高拱和李春芳三人走进殿内,他们进入万寿宫后,便看到了站在案台前的朱厚熜,以及被黄锦一直抱着的朱翊钧,
随后,三人面对朱厚熜所站立的方向恭敬地行礼。
“爱卿们平身,你们来的正好,都过来看看,朱翊钧给朕带过来的宝贝。”
高拱心急如焚,但看着徐阶,李春芳站起身都走向了案前,当下,也只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着急,紧随其后走了过去。
等到三个大明朝的内阁重臣围到案前看了一会儿画后,徐阶率先开口说道:“陛下,这个画师功底深厚,陛下在画中依然充满威严,天子的气概一览无余啊。”
朱厚熜笑笑不语。
“老臣看啊,裕王殿下的画中形象,亦是栩栩如生,成熟稳重……”高拱也随后说道,他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的学生。
朱厚熜点了点了头,脸上的笑容却少了一些。
“虽然陛下与裕王殿下在画中很是完美,但,以老臣看来,世子殿下其灵动乖巧,像是在遥看上方的陛下,又像是在看左边的裕王殿下,谁说皇家无情,世子殿下,看祖望父,更加传神,也更有意境。”
李春芳侧重说了一下画中的朱翊钧。
朱厚熜听完之后,本就消失的笑容又再度出现:“朕第一次见朱翊钧的时候,便对黄锦说,黄口稚儿知孝悌。”
“太孙乖巧懂事,这是从小就有的,李春芳,你是他们三人中说的最合朕心意的。”朱厚熜说着,便看向了黄锦,黄锦授意,便将怀中的朱翊钧递给了朱厚熜。
朱厚熜抱起自己的宝贝孙子后:“把画收起来,送回裕王府。”
“是,陛下。”
说完话后,朱厚熜便抱着朱翊钧缓慢的走向了自己的“法坛”高坐。
到了台阶下的时候,朱翊钧赶忙说道:“皇爷爷,您放我下来。”
朱厚熜不明所以,将朱翊钧放在了地上。
“皇爷爷,孙儿扶着您上去。”
听到朱翊钧的话后,朱厚熜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并且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的大臣们说道:“看朕的孙儿,黄口稚儿知孝悌,不假吧。”
徐阶,高拱,李春芳三人赶忙颔首称是。
徐阶,李春芳两个人都是没有什么心理波动,但高拱的内心戏就不少了:“裕王殿下老实憨厚,不会讨人喜欢,这么多年,未得陛下宠爱,怎么世子殿下却像是精通此道,时时刻刻拿捏着皇帝陛下呢。”
当然,想了片刻后,高拱还是联想到了那个口齿伶俐的李氏,王府侧妃李彩凤。
朱厚熜就这样被朱翊钧“扶着”上了法坛,而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朱翊钧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
“你们三人这么早就来这里,定是有要事禀告,说吧。”
徐阶从袖中掏出了海瑞前日上的奏章。
“陛下,这是户部主事海瑞的奏章,请陛下御览……”
听到徐阶说起了奏章,朱翊钧立马紧张起来,难道海瑞上治安疏的时间提前了,是因为自己的影响吗?他有些紧张的看向朱厚熜,不过,朱厚熜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孙子的微表情。
"朕不用看了,这两日百官对裕王父子告祭太庙,天降祥瑞的贺表朕看的多了,不能因为海瑞在江南有些贤名,就让你们这三个内阁重臣前来相送啊。”
“这个,陛下……臣……”徐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
高拱看着徐阶如此作态,当下开口说道:“陛下,海瑞上的不是贺表……”
“不是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