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战鼓擂响,鼓点急促有力,如同重锤敲在人心上。
士兵们齐声呐喊,声浪滚滚,似要冲破云霄。
长枪兵将手中长枪竖起,枪尖如林,寒光闪烁。
刀盾兵则将盾牌紧紧相靠,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刀刃在盾牌缝隙中隐现……
三排火枪兵,燧发枪上药,射击,井然有序……
此时,戚继光站在点将台上,在他身后站着李如松为首的一众将领。
戚继光个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正在三军操练的时候,一个亲兵骑着快马进了操练场中,而后翻身下马,小跑着到了点将台处:“将军,京师有传旨的天使到了总兵府。”
戚继光听到亲兵的话后,他迅速动身,安置好了军营的事情后,便带着李如松等数名将领返返回了总兵府。
李如松不管是在万历七年的辽东战役中,还是在过去不到一个月的蒙古之战,都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现在宣纸的天使到了,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跟着。。
操练场外,马匹早已备好,一行人翻身上马,马蹄声急促,向着总兵府疾驰而去。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升高,薄雾消散,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不多时,总兵府便映入眼帘。
门前,两尊威严的石狮怒目而视。
戚继光等人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府中。
府内的庭院宽阔而整洁,青砖铺地,一尘不染。
众人来到正厅前,便看到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太监正站在厅中,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
戚继光远远瞧上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皇帝陛下的亲侍、司礼监秉笔太监兼监管东厂的陈矩。
陈矩面色平和,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戚继光带着李如松等人快步上前,而陈矩也往外迎了几步。
“戚将军,京师一别,许久不见,您依然风采依旧啊……”
“公公,久未谋面,念之甚切……”
两人客气一番后,陈矩又看向了戚继光身后的李如松。
“这位便是宁远侯的儿子李如松,李将军吧……”
李如松听到陈矩的话后,赶忙拱手应道:“在下正是李如松,见过陈公公。”
“嗯,真是将门虎子,仪表堂堂啊,陛下这些时日在看完辽东,蓟镇的奏报后,可是一直都把你挂在嘴边啊……”
李如松一身戎装,身形挺拔,肩宽腰窄独有的飒爽之气,面庞轮廓刚硬分明,线条利落似斧劈刀削,剑眉斜飞入鬓,英气勃勃,眉下双眸深邃而锐利……
可陈矩说李如松将门虎子,仪表堂堂也不是客套的话……
李如松长得并不出众,最起码很多怀春的少女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是不可能完全被的长相折服得,但陈矩不是少女,他对于仪表堂堂,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李如松听着陈矩的话后,心里面还是有些兴奋的,皇帝经常提起自己啊,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他可跟自己的老爹不一样……要是李成梁知道,皇帝陛下天天把他挂在嘴上,只怕心里面就已经七上八下了。
而此时的李如松可是一腔热血,对于朝廷的忠心是能够经受住考验的,他也想着早些建功立业,达到他父亲没有达到的高度。
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李如松虽然是军二代,却不娇惯孱弱,他继承了父辈的军事才能,打仗有勇有谋,冲锋在前,身先士卒, 作为将领他是合格的。
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用他自己的诗文来形容他,非常符合。
李如松听完陈矩的话,整个人都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咧着嘴角呵呵“傻笑”……笑容是真诚的,可这个时候,不回话多少都有些不礼貌了。
陈矩瞧着这傻笑不语的李如松,不禁微微一愣,而后,转念一想,武将吗,言语客套之间,临城应变的能力当然比不上文官了。
随后,陈矩神色一正,朗声道:“陛下有旨意!”
戚继光闻言,立刻率领身后一众将领“唰”地跪地,整齐划一,动作间甲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陈矩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明黄色的圣旨,缓缓展开,声音陡然拔高,在庭院中回荡开来:
“朕闻蓟镇总兵戚继光,忠勇可嘉,守土尽责,镇戍边疆,屡立奇功,麾下副总兵李如松,将门虎子,于辽东、蒙古诸役中,奋勇杀敌,大破敌军,扬我国威。今边境渐宁,实赖诸卿之力……”
“朕心甚慰,特宣戚继光、李如松二人即刻入京,朕欲亲见,面谕嘉奖,共商边疆长治久安之策。其余将领,仍镇守各地,不可有丝毫懈怠……”
戚继光与李如松齐声道:“臣等遵旨……”
声音洪亮,响彻庭院。
而后,陈矩便将圣旨放到了戚继光的手上,亲自将戚继光扶起身来。
起身的戚继光对着陈矩拱手道:“公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您先在这里休息数日,陛下圣恩浩荡,戚某定当尽快整理行装,即刻启程进京,就不能相陪公公了。”
“不用那么急,辽东的宁远侯也得了归京的旨意,想来现在圣旨还未到了他的手上,你们缓上一天,也不晚,正好,我今日从京师带来了一坛好酒,想跟戚将军饮上两杯,戚将军可不要推辞啊……”
戚继光听着陈矩的话后,暗自生疑。
以往归京的旨意到了后,天使都是催促着立即出发,今日换了陈矩,为何,还要专门留自己一日呢。
不过,虽然心中奇怪 ,但陈矩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好拒绝,当下,只能答应……
第602章 故作高深
夜幕悄然降临,总兵府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庭院里,几盏灯笼高悬,昏黄的光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四周的景色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随后,沙沙作响声被夜间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掩盖。
宴厅内,灯火通明,一张摆满珍馐美馔的桌子前,戚继光、陈矩两人对立而坐。
戚继光率先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今日能与公公、同席,实乃戚某之幸。公公一路奔波,戚某敬公公一杯,聊表敬意。”
陈矩也站起身,微笑着回应:“戚将军太客气了,此次前来,能见到诸位将军的风采,我也深感荣幸,这杯酒,我与将军同饮。”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当两人喝完之后,身后的侍女赶忙上前给二人斟酒。
酒过三巡之后,陈矩看向戚继光:“将军,让她们先退下吧,我啊 ,还有些话想跟将军说一说。”
戚继光闻言,摆了摆手,而后一直在厅内伺候的两个侍女朝着陈矩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房间,并且将房门关住。
宴厅里,只剩下戚继光和陈矩两人。
“今晚月色不错啊……”
“是啊,公公……”
“戚将军,听闻你在战前收到了张阁老的书信,不知能否让我看一看……”
戚继光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与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笑着说道:“公公说笑了,阁老怎会与我写信……这可是重罪啊,阁老是朝廷肱骨,公公还是要慎言啊。”
“将军莫要紧张,我并无他意,只是好奇书信的内容罢了……”陈矩还是在追问书信。
戚继光脸上已有不悦,这个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
“陈公公,您远道而来,是我戚继光的客人,我不知你与张阁老在朝中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但您不能将我拉扯其中………”
戚继光急了,陈矩却笑了。
“将军,您在陛下的心中位置一直挺高的,现在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阁老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一个书信往来,影响不到你们两人的,你何必如此慌张呢。”
戚继光冷声道:“看来,陈公公今日是不愿与我一醉方休了,既如此,这场酒也不用喝了,来人……”
房门被推开,刚刚的两个侍女再次出现。
“将陈公公带到客房休息……”
“戚继光,酒还是要喝的,事也是要谈的……”说完之后,陈矩又看向了那两个侍女:“你们二人先下去吧。”
不过,两个侍女没有动作。
而一直背对着门口的戚继光在沉思了片刻后,还是摆了摆手。
两个侍女再次将房门关住。
“最近,阁老在推动陛下南巡之事,这些将军可有耳闻?”
“没有……”
“哈哈哈, 将军说笑了不是,朝廷这么大的事情,你会一点都不知道,想必,更远的李成梁都知道了吧,将军啊,我没有恶意的,你们都是对社稷有大功劳的人,我虽然是一个阉人,可还干不出陷害忠良的事,有些事是规矩不允许,但不代表,朝廷不允许,也不代表陛下不允许。”
戚继光眉头紧皱。
他现在实在搞不清楚陈矩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他的试探。
还是皇帝陛下的试探。
或者,陛下想动张居正了,不,不可能,这些年国势蒸蒸日上,张居正劳苦功高,怎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动张居正呢。
不……
难道是想动我。
“陈公公,你到底想说什么,戚某人,实在听不明白。”
“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东厂的人,早就探查出来张居正往辽东,蓟镇送出了书信,而后,又有司礼监冯公公佐证,确有这两封书信……可我们不知道这两封书信上面写了什么,接下来,战事结束后,张阁老那么不留余力的推动陛下南巡之事,是否跟这书信有些关联……”
“我作为东厂的提督太监,必须要搞清楚里面的事情。”
“虽然,我也不信张阁老会有什么阴谋,可总是要万事小心不是。”
很多事情,陈矩都是清楚的,但包括冯保在内的人,都不知道这两封书信的内容,他的内容全是张居正口述给冯保听得,在东厂这里是做不得数的。
而听完陈矩的话后,戚继光缓缓说道:“我实在不知这封送到蓟镇的书信何在,不过,我相信,阁老是不会有什么阴谋的,即便有,即便李成梁,甚至是我,都牵扯到了阴谋之中,我们也调动不了边军……”
“陈公公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
陈矩闻言轻笑一声:“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笃定无疑的事情呢……我们东厂,锦衣卫都不信……"
对于陈矩来说,南巡祭祖,皇帝陛下不同意,就是心里面不安定,而东厂这边没有得到什么不利的消息,那就只能是锦衣卫那边探查出来了些许的东西。
而最让陈矩拿不准的就是张居正的信件……
所以,他才会这么直接的去询问戚继光。
这些都是陈矩给戚继光的信息。
但戚继光并不是初入茅庐的小子,有些事情能认,有些事情不能认……
戚继光与陈矩的这场夜谈,在紧张又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戚继光回到房间,一夜未眠,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陈矩的话语。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榻上,戚继光早早起身,脸上虽带着些许疲惫…
他命亲兵去通知李如松,准备启程前往京师。
他刚刚从总兵府出来,却又见到昨日不欢而散的陈矩。
但见到了,又不能装作没有见到,只能上前拱手行礼:“陈公公,昨日休息可好。”
“一夜未眠,只等着跟戚将军再说一句话……”
戚继光不语,只是看着故作高深的陈矩,等待着他的下文。
而陈矩朝前走了两步,靠近戚继光的身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靖国公,准备好做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了吗……”
第603章 折中之
戚继光听到陈矩的低语后,目光从远处那随风摇曳的旌旗上收回,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陈矩。
此时,在他身后不远处,李如松,以及一干亲兵正在牵着马等候。
陈矩迎着戚继光的目光,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开口道:“怎么了戚将军,您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戚继光神色冷峻,沉声道:“陈公公,你莫不是把自己当做刘瑾了吧,就算是刘瑾王振之流,他也没有能耐给一个将领封国公啊。”
风呼呼地吹着,撩动着戚继光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