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439章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岳父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勉强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岳…岳父大人,您莫不是忘了…这…朝廷的规矩?小婿忝为御政学士,侍奉君前,所知所闻,皆属禁中机密,按律…是绝不能向外人透露分毫的。”

  他强调了“外人”二字,试图用朝廷法度筑起一道屏障。

  海瑞的目光依旧纹丝不动,如同冰封的湖面,静静地看着孙承宗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字字清晰:“我是外人吗?“

  疑问的语气。

  “岳父大人息怒……小婿绝非此意……”

  “怎么,你看到我怒了吗?”海瑞反问道。

  这个反问让孙承宗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岳父大人是至亲,是小婿的泰山北斗,只是…只是您方才所问,乃是朝堂军政要务,涉及陛下旨意,非是家事。小婿身在其位,若在私宅议论禁中语,无论对象是谁,皆是…皆是僭越,有负君恩,亦恐连累家门啊!”

  海瑞深深地看了孙承宗一眼。

  女婿脸上的窘迫、惶恐,以及对职责的恪守,他都看在眼里。

  皇帝的近臣心腹,口风不严是大忌。

  他不再言语,只是微微颔首,重新拿起了碗筷,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尖锐的交锋从未发生。

  然而,饭桌上的气氛却彻底变了,特别是孙承宗更是食不知味,如坐针毡。

  晚饭草草结束。

  海瑞一言不发,起身径直走向他平日静思看书的那间狭小书房。

  摇曳的烛光下,他随手拿起一卷《资治通鉴》,目光落在书页上,思绪却早已飘远。

  以往最爱听的窗外的虫鸣声,此刻听来也显得格外聒噪。

  而这个夜晚,抑郁的不止他一人。

  还有冯保呢。

  天子想让他的皇长子到南洋府,也就是爪洼去就藩。

  现在只对了冯保一个人讲。

  这个想法,可是让冯保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自认为只是一个奴婢。

  打仗啊。

  南巡啊。

  这都是主子怎么高兴怎么来。

  可这么多年,冯保一路看着天子长大,看着天子大婚成亲,选秀纳妃,初为人父。

  感情那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朱常洛是陛下的第一个儿子,爱屋及乌,即便是因为自身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问题,一直保持着距离,但不可否认,他跟李太后一样,除了六皇子之外,他这个老家伙对大皇子呢,是非常喜爱的。

  当然,他也明白这个喜爱,不能用在他这个奴婢的身上,可却是他真实的想法。

  原本,朱翊钧想着别样的削藩,冯保是很上心的,因为冯保在那个时候,觉得,天子是想着削一些藩王,好把富庶的地方空出来,等着新的亲王过去就藩呢。

  可谁想。

  陛下削藩,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啊。

  就是打定主意要解决困扰大明朝多年的宗藩问题。

  没有一点想给自己这么多儿子腾地方的想法。

  冯保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当夜晚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许久之后,他喃喃叹息声传来。

  “陛下……这是何苦呢……”

  虽然今日皇帝说的时候,满脸轻松。

  可冯保清楚,陛下心里面是苦的,只不过不说罢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

  冯保早早的起床,前去乾清宫伺候。

  到了之后,却发现陛下早就醒来,此时正在冯安的伺候下,用着早膳。

  朱翊钧正端着青瓷小碗喝着米粥,案上摆着几碟山西进贡的咸菜,见冯保跨进门槛,手中象牙箸顿了顿:“大伴用过膳没有?”

  冯保闻言,赶忙躬身,喉头滚动着答:“启奏陛下,来的时候奴婢吃了个鸡仔。”

  “吃一个鸡仔可不行,你呀,要吃两个,不然等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可就饿了。”

  “是,陛下,奴婢明日就吃上两个鸡仔,陛下,您春秋正盛,早膳也应该在丰盛一些啊。”

  “当年太祖爷少年时父母双亡,讨饭,当和尚,之后才投了义军,在讨饭的时候,也是喝不上一碗白米粥的,朕啊,喝了两碗,足矣了。”

  说着,朱翊钧将碗中的米粥全部喝完,随后,放下了青花小碗……

  “大伴,朕昨日对你说的,你可要给朕保密啊。”

  “陛下放心,奴婢知道干系重大。“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朝筹划事宜已然完成……

  大明万历十年,五月十六日。

  深受天子看重,第一任南洋府总督叶梦熊正式从天津港口出发,前往爪洼。

  随行的是数百人规模的各级官吏,当然,这些”官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科举出身的官员,而是,从辽东,陕西征召来的中举五望的中年秀才。

  总督府。下设三个卫所,五千六百余名本土士兵。

  这些士兵,也开始出发,他们不算是水师,而是陆军,需福建水师的战船护送前往。

  当然,此时驻扎在爪洼的福建水师兵卒,并不包括这五千六百人之中。

  因为南洋府归属福建省管辖,所以水师拱卫,要福建水师承担任务,于此同时,朝廷拟增两艘旗舰战船,预计在万历十五年交付福建水师的命令,也下发了……

第794章 我们都有美好的明天

  大明万历十年八月,西元1582年。

  叶梦熊乘坐的战船靠近了爪洼岛。

  在另外时空的这一年,罗斯国,也就是俄罗斯割让利沃尼亚与爱沙尼亚给波兰。

  教宗格里高利十三世颁布新的历法,即国际通行的公历……

  也是这一年,东瀛发生本能寺之变,明智光秀突袭京都本能寺,织田信长火烧本能寺后自尽………也让东瀛开始发生了改变。

  大海。

  波澜壮阔。

  大明。

  辽阔无边。

  也是在这一年,当今世上的第一陆地强国,朝着海洋迈出了最为重要的第一步。

  赤红。

  这颜色像泼在船头的一腔热血,在无边无际的碧海青天之间,灼灼燃烧。

  叶梦熊就站在这片赤红的核心,身姿如礁石。

  任凭“靖海号”巨大的船首劈开万顷碧涛,激起碎玉琼花般的浪沫,又咸又腥的海风,带着大洋深处粗粝的蛮力,迎面撞来,将他身上那件正二品大员的赤罗官袍鼓荡得猎猎作响,袍角翻飞,真似一蓬不息的血焰在燃烧。

  脚下,厚重的柚木甲板在浪涌中发出低沉而坚韧的呻吟。

  眼前,唯有大海,浩瀚得令人心悸,仿佛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亘古如斯。

  这句话对于叶梦熊来说,一点都不夸张。

  他可真的没有在大海上,坐着船走了那么多时间,也从未没有见过这么样子的大海。

  在他的视线尽头,一道模糊、深黛色的轮廓终于挣脱了海平线的束缚,固执地撞入眼帘——爪洼岛。

  “大人,前方就是旧港宣慰司故地了,也是我们大明的南洋府。”亲兵统领赵镇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风声浪语。

  这个亲兵统领赵镇他一身打磨得锃亮的山文铁甲,甲叶边缘凝结着细微的白色盐霜。

  他原本是锦衣卫小旗,此时担任总督大人的卫队统领,连升三级,成为了锦衣卫内部的千户。

  虽然人在大明万里之外,可编制还在锦衣卫内部呢。

  总督亲军队,一百三十二人。

  一百人出自禁军体系。

  三十二人出自锦衣卫体系。

  这些人唯一的特点就是,家有兄长,还未婚配,都是年轻力壮,火气大,气盛的年轻人。

  叶梦熊闻言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那片越来越近的陆影上,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战船在宁波,福建,吕宋,三个港口停留一段时间。

  也是在这段时间中。

  叶梦熊对于爪洼岛有了更加清楚的认知。

  虽然叫岛。

  可陆地面积比之大明朝的一个省,丝毫不差。

  说白了,他前往爪洼,就是治理一个省,并且,是一个没有受到教化的省。

  了解的越多,他也就越忐忑。

  他抬起自己的手,指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腰间温润的白玉腰带,那触感冰凉,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一丝翻腾的悸动。

  “嗯。”

  只一个单音,沉甸甸的,仿佛也带着海水的重量,砸在甲板上。

  “此去,便是五年了。”

  话音落下,似乎被呼啸的海风瞬间卷走,抛入无尽的波涛。

  但他身后,那八名由锦衣卫中精选而出、贴身护卫南洋副总督的悍卒,铁塔般的身躯却似乎绷得更紧了几分。

  四人肩上扛着长长的燧发枪,乌黑的铳管反射着冷硬的阳光……

  四人腰悬长刀,鲨鱼皮鞘紧贴着精铁甲裙,纹丝不动……

  他们沉默着,像八尊嵌在船首的生铁雕像……

  风势稍转,带来一阵隐约的喧哗。

  叶梦熊微微侧首,目光掠过靖海号高耸的侧舷。

  不远处,体型稍小的“安济号”紧紧跟随,其甲板上的景象,与这旗舰船首的肃杀沉凝,判若云泥。

  那里,人影攒动,一片狼藉。

  几十个穿着半旧不新、浆洗得发白直裰的年轻人,此刻全无半分斯文气象。

  他们大多脸色蜡黄如金纸,眼窝深陷,死死扒着湿漉漉的船舷护栏,对着下面翻滚的墨绿色海水,一阵阵地干呕,吐得昏天黑地。

  剧烈的呕吐声、痛苦的呻吟声、还有海风也吹不散的酸腐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颓丧。

  “呕…咳咳…张栓柱!你…你他娘的…离我远点吐!别他妈吐在我身上”一个精瘦的年轻人猛地推开身边那个壮实些的同伴,自己却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慌忙又死死抱住冰冷的护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扔进这无情的大海。

  他叫李茂才,山西平阳府人。

  被推开的张栓柱,身形敦实,一张宽脸盘此刻憋得紫胀,额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混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的液体往下淌。

  他艰难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嗬嗬作响,对着大海徒劳地张着嘴,半晌才挤出一丝沙哑的哀嚎:“额滴个娘咧…这…这比俺们那的…旱塬…跑死马…还…还熬煎人…”

  他来自陕西延安府。

  “熬煎?熬煎的日子还在后头!”旁边一个稍微年长些,面容带着几分书卷气的青年王砚之:“想想前程!想想告身!想想朝廷的恩典!”

  “前程?”李茂才吐得眼泪汪汪,闻言扭过头,蜡黄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虚弱却带着刻薄,“王兄…咱…咱几个…平阳、太原、延安…哪年秋闱…不是名落孙山?连个举人的毛都没摸到…在老家…给人代写书信…糊口都难…”

  “若非这…这开海拓疆…天大的恩典…咱…咱这号人…骨头渣子…都该烂在黄土坡上了!”

  “是!我们…我们是穷酸!是屡试不第的秀才!在老家…屁都不是!可如今呢?”他猛地抬高了声音,尽管被海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煽动力:“看看咱们手里的告身!白纸黑字,朝廷的印信!‘南洋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