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洋府的最新政治架构,军政架构。
中原官制与地方实际相互结合。
大明秀才主导的文官体系确保了治理的正统性与规范性,而土人官吏的设置则安抚了地方势力,军事力量的多层部署与防暴队的存在,更形成了从战略威慑到基层管控的完整体系。
在这整一套的安排下。
原先塔顺国的那些大宋遗民,汉人们摇身一变,成了爪洼婆罗门,他们下面可是有着百万地土人人口,来创造粮食,财富……
可以说,在未来的二十年内,只要一出生,是男丁的,长大之后,身强力壮的都能混一个政府编制。
而他们在五十年内,最大的敌人,还是印尼人。
残阳如血,将塔顺国旧都的城楼染成一片金红。
这座临海而建的城池,如今已挂上了“南洋城”的匾额,昔日的王都正悄然蜕变。
总督府便选定于此,只因这里是大宋移民的根基所在,是汉人在南洋的一方热土,盘踞着塔顺国最坚实的汉人群体。
此刻,总督府内灯火通明,一场盛大的宴席正在进行。
数百名来自大明的秀才齐聚于此,他们刚完成长途跋涉,在此休整两日,如今正身着崭新的官服,脸上虽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却难掩兴奋与期待。
几日下来,他们心中的忐忑早已消散——原以为南洋是瘴气弥漫的蛮荒之地,却不想这里气候温润,水土竟与福建沿海颇为相似,街道上处处是汉家风貌,耳边尽是熟悉的乡音,让他们倍感亲切……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
除了这些即将分赴八县四州的秀才们,还坐着一些特殊的客人——原塔顺国的官员们。
他们身着改良后的大明官服,虽神情中仍有一丝拘谨,却也努力融入这热闹的氛围。
这些大宋遗民的后裔,如今正见证着政权的更迭,也期待着在新的治理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诸位,”新任南洋总督叶梦熊举起酒杯,声音洪亮,“今日,我等相聚于此,是为大明开疆拓土之始,亦是南洋百姓安居之基!从此,南洋府便是我大明不可分割的疆土,诸位秀才即将赴任各地,担起牧民之责,还望诸位恪尽职守,不负朝廷所托!”
“大人放心,我等必当鞠躬尽瘁!”众秀才纷纷起身,举杯回应,声音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一位年长的秀才在这次担任的是知县一职,他端着酒杯走到一位原塔顺国的老官员面前,笑道:“老丈,晚辈初来乍到,对南洋风土人情尚需学习,日后还望老丈多多指点。”
这个塔顺国的老官员要跟着他一同前往赴任,担任巡检一职。
老官员连忙起身,恭敬地回礼:“大人客气了,如今我等皆是大明臣子,自当同心协力,辅佐大人治理好地方。”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秀才们谈论着即将赴任的州县,规划着如何推行汉法、发展生产;
原塔顺国的官员们则分享着本地的风土人情、部族关系,为秀才们出谋划策。
彼此间的隔阂在酒香中渐渐消融,一种新的共识正在形成。
大树已经开始生长。
现在谁最近靠上,谁就能稳稳地立在这片土地上,家族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宴席之外,海风轻拂,带着咸湿的气息。
不远处的港口,福建水师的战船静静停泊,桅杆如林,彰显着大明的海上威仪……
城内,塔顺国协从军的巡逻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甲胄在灯火下闪烁着微光。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第797章 查哈土司
八月末的川西藏地,暮色来得格外迟缓。
残阳将雪峰染成琥珀色,冷冽的山风卷着牧草与牦牛粪的气息,掠过河谷间星罗棋布的碉楼。
查哈土司的寨堡坐落在一道山梁上,青石垒砌的墙体爬满暗红苔藓,经幡在碉楼顶端猎猎作响,印着藏文的布条被风撕出细碎的声响,混着远处溪流冲刷卵石的哗哗声,勾勒出边陲地带独有的苍凉与肃穆。
马应龙牵着汗湿的坐骑立在寨门前,身影被夕阳拉得细长。
他约莫三十五六岁,颧骨高耸,下颌线条如刀削般硬朗,一双眼睛深陷在眉骨下,瞳孔黑得像藏地深夜的湖泊,此刻却燃着焦灼的火苗。
长途跋涉让他的灰布长衫沾满尘土,肩头还凝着未化的雪粒——他显然刚从高海拔的山道上下来,嘴唇因干燥裂开细小的血口,却仍紧抿着,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腰间悬着一柄环首刀,刀柄缠着的红布条在风中微微颤动,像是凝固的血。
马应龙在表明来意身份后,被人请进了官寨。
碉楼内光线昏暗,中央的火塘正燃着松木,噼啪炸开的火星溅在青石板上,腾起几缕白烟。
查哈土司盘膝坐在铺着熊皮的矮榻上,年过五旬的他身形依旧魁梧,绛红色氆氇藏袍上绣着繁复的云纹,腰间牛皮带上挂着镶银的火镰与鼻烟壶。
他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古铜色的皮肤刻满深褶,像是高原上纵横的沟壑,左眼下方有道寸许长的疤痕,从颧骨延伸到下颌,为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添了几分威严与警惕。
他指尖夹着一枚油亮的佛珠,随着呼吸缓缓捻动,每一次指节的摩擦都带着沉稳的节奏。
“喝碗酥油茶吧。”查哈土司的声音低沉如洪钟,带着浓重的鼻音,侍女捧着木碗上前时,马应龙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手臂上刺着青稞纹样。
“多谢查哈土司。”
火塘的热意烤得他脸颊发烫,空气中弥漫着酥油、青稞酒与某种草药混合的气味。
墙角堆放的羊皮袋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大概是风干的牛肉。
四壁挂着几张虎皮,而在查哈土司背后是供奉的四张佛像。
这些神佛有都是在圣地布达拉宫临摹的。
同样也是圣地最为特殊的佛像。
因为画中的神佛,是大明朝的四个皇帝为摹本创造的。
分别是成祖皇帝,宣宗皇帝,仁宗皇帝,宪宗皇帝的佛像。
大明成化五年十一月初二,成化皇帝朱见深二十二岁生辰时,乌思藏入朝,众高僧合掌顶礼,向大明皇帝兼转轮王、文殊菩萨朱见深致以无上敬意和爱戴之忱。
这也是第一次藏地为朱见深作佛像画。
有了这个先例之后,返回到藏地的高僧们,又根据成祖皇帝,仁宗皇帝,宣宗皇帝的画像作图,也做出了佛像。
而大明朝为了巩固对于藏地的统治,两百余年的历史中封了许多藏族僧人为大国师、国师等,并且一些藏族僧人还在北京参与兴建法海寺等活动。
在这样的宗教交流与政治互动中,藏人对明朝皇帝有着较高的政治认同和宗教文化层面的特殊情感,将皇帝比作佛,比作菩萨也是这种情感在一定程度上的体现。
而此时,这些皇帝的佛像,正注视着下面的交谈。
“土司请看,”马应龙推开木碗,从怀中掏出一卷揉皱的羊皮纸,上面用木炭画着粗糙的地形图,“麻贵的兵把女真部众安在洮州卫,那里本是我们放牧的草场,现在牛羊被抢,青稞被烧——”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图上某个红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年前,我族里的老人去换盐,被女真人剥了皮挂在隘口,官府说那是‘蛮夷互斗’,连句公道话都没有!”
杨土司的佛珠捻动得更慢了,疤痕在火光下微微抽搐。
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台边,望着碉楼外逐渐沉下去的夕阳,远处的雪山已变成暗紫色,只有山尖还残留着一点金光,像天神遗落的火种。
河谷里升起淡淡的雾霭,将散落的帐篷笼罩成模糊的黑影,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山野空旷。
“如果我把你献给官府,汉人皇帝的赏钱,够我修建三座城寨了。”
他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马应龙脸上。
“你说麻贵欺压边民,可去年朝廷给我的茶引,能换两千斤砖茶。要是把你交出去……”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拿起桌上的铜壶,往自己碗里续了些酒,酒液在陶碗中晃出细碎的波纹,映着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马先生,藏地的狼知道什么时候该扑向羊群,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躲进山洞。你要的不是一千个牧民,是一千把铁刀,一千张硬弓——”
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身旁的木柱,“我这里的铁器,连打青稞的镰刀都要省着用。”
“哪有武器能给你呢……”
马应龙猛地抬头,火塘的火星溅到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杨土司疤痕下的眼睛:“只要拿下洮州卫,那里的兵器库够武装十个部族!尊敬的查哈土司您想想,汉人把女真人养在西北,就像在藏地门口放了条恶狗,今天咬我们,明天就可能咬到您。要是我在陕西起事,麻贵的兵就得回防,您趁机占了松潘的铁矿……”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到时候,您手里有铁,有兵,还需要看汉官的脸色吗?”
碉楼外的暮色彻底浓了,经幡的哗啦声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查哈土司放下酒碗,佛珠终于停止了捻动,他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阴影,仿佛在权衡着雪山般沉重的利弊。
火塘里的松木发出最后一声爆裂,腾起的青烟裹着火星,飘向碉楼顶部的通气孔,消失在藏地苍茫的夜色里……
第798章 雨夜产子
现在大明朝在西北的势头太猛烈了。
他们不仅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叶儿羌汗国,重新夺回了哈密,并且,接连挫败叶儿羌汗国的反扑。
现在又将一个新的战斗部落迁移到了西域来。
弄不好,都想着将那广袤的雪山都收入版图。
这也让靠近西域诸城的查哈土司有些紧张,如果说,羌人乱了,能够拖延大明西进的步伐,是符合查哈家利益的。
大明朝在藏地设有朵甘都指挥使司和乌思藏都指挥使司来管理当地事务,而后又任命了众多土司。
大小土司十八个。
这些土司包括朵甘万户府、沙儿可甘万户府、朵甘思宣慰司等。
而查哈土司的部落在藏地十八土司中,势力并不算强大,同样他的势力范围也不在川西,而是靠近青海西域一部分藏地。
察哈土司盯着马应龙,目光沉沉,喉结在虬结的胡须下滚动了两下,突然抬手重重拍在案几上:“一千把刀,一千张硬弓,我给不了!”
听着这话。
马应龙脸色有些黯淡。
虽然大明朝的士兵对马应龙等人的村寨发动了突然袭击,让其损失惨重,但马应龙有信心,回到故土之后,还是能拉起一支千人的队伍。
他们缺的不是人。
而是武器。
能够杀死野蛮的女真人,残暴嗜血的明军的武器。
在经过上一次在的波动后,大明朝对于他们的铁器控制的极其严格。
查哈土司看着马应龙表情的变化,忽然轻笑一声:“但是我们藏地有一句话,朋友敲门来帮忙,绝对不能让朋友们空手而归。”
“我能给你三百把快刀——”话头一顿,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角的皱纹里渗出几分狡黠:“一百张硬弓,还有上千支羽箭!”
“若是,你们在西域能够成事的话,我还可以再给你五百把快刀。”
马应龙的心猛地提起来,刚要开口,却见察哈土司突然嗤笑一声,往后一靠,皮袍上的狐毛领随着动作晃了晃:“不过嘛……”
他慢悠悠捻着胡须:“这么多家伙什,怎么从我的寨子里运回你的地盘?”
“可都得你自己兜着。我们土司寨,也不怕汉人们,但却也犯不着为了几车兵器就跟他们撕破脸。”
听着这话,马应龙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知道这是察哈土司的盘算,既想卖人情,又不愿担风险。
“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一步,声音压得低沉却带着狠劲。
“土司的意思,我明白。兵器到手,如何运回,绝不让土司寨沾半点麻烦。”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察哈土司,“只是不知土司何时能备好这些东西?马某还筹划人手过来运送。”
“还有几个月就是汉人们的新年了,十月底吧,十月底给你们,希望你们能打一个翻身仗。”
“多谢尊敬的土司,我们羌人永不会忘记您的大恩,真主也会庇佑您……”
“胡说什么呢,看看我墙上挂的什么,老子是信释迦摩尼……”
“阿弥陀佛……”
……………………
万历十年的八月底的北京城像是被扣进了一口倒扣的滚烫铁锅。
天穹低垂,浓得化不开的铅云沉沉压在紫禁城金灿灿的琉璃瓦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一丝风也没有,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湿漉漉的暑气,顺着宫墙根无声地蔓延,浸透了每一块青砖,也黏腻地贴在人身上,甩不脱,挣不掉……
西六宫深处,一座不甚起眼的宫苑内,所有门窗却都死死紧闭着,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闷热。
可另一种更令人心悸的闷响,却穿透了厚重的门扉与窗棂,在狭小的庭院里反复冲撞——
那是女子濒死般凄厉又压抑的嘶喊,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惨过一声……
廊檐角落的阴影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垂手肃立,像一尊沉默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