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官员才是朱翊钧想要的帝国机器快速转动的关键齿轮,他们的名字也被锦衣卫暗中记下,作为将来“量才擢用”的对象……
在朱翊钧主导的恩养政策下,一个属于师爷,幕僚、胥吏的“黄金时代”到来了。
而在名单定下后的两个月内,最大的工作就是发放了。
银币的铸造从万历十四年的年初就已经开始。
而松江布此时已有了不小的产能,在六月份的时候,就已经超额交付给了,顺天府,应天府。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运输,发放。
发放环节?
经手不穷!
过一道手,刮一层油。
发银钱时摸走一个银币,发布匹时暗中剪下一尺半尺,是心照不宣的“规矩”吗?
是。
这一点再过五百年,也杜绝不了。
但朱翊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面的百姓也真正的收到了实惠。
大明朝算上天子出的,户部出的,超两百万十万两银子,若是有一百八十万两,能够用在百姓的身上,朱翊钧都已经觉得值了……
当然,后续的排查,跟踪还是要有的。
此时的大明朝虽然做不到每年都给老百姓发一次福利,但五年一次,咬咬牙,还是能做到的……
第887章 万历十五年 10 朝鲜的“剿倭大业”
万历十五年的六月,朝鲜半岛的暑气夹杂着海风的咸湿,距离李成梁那场震撼朝鲜朝堂的“三军部署”已过去近三年。
这三年来,朝鲜王国的筋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拉伸、重塑,痛楚与变化同样深刻……
朝鲜国王李昖也开始了摆烂,成为了李成梁的提线木偶……
李成梁的整军绝非简单的裁汰与重组。
他深知朝鲜旧军的积弊在于士兵毫无归属感,形同大明朝的佃农,甚至不如,底层士兵几乎没有一丁点的社会地位。
为将这支“新军”牢牢抓在手中,打造成真正的战争机器,同时作为控制朝鲜的锁链,他推行了一套融合明军卫所制与私兵色彩的独特制度,
第一个就是军籍特权法……
凡入“汉阳”、“忠尚”、“庆釜”三军正兵军籍者,其本人及直系亲属若在地方犯有非谋逆、杀人之罪,地方官府无权直接拘捕、审判!必须移交所在军镇训导营,会同朝鲜三军军法司审理……
第二个就是厚饷养兵,粮饷标准参按照此时大明辽东边军精锐,饷银按时足额发放,由李成梁私下的三军军需官直接监督到士兵手中,在正军中呆了三年多的的普通士兵,在朝鲜社会已属“中产”。
训练强度极大,专精火器、战阵配合筑垒。
每日操练之余,所有士兵必须参加一个时辰的“汉话课”!
教授简单汉语口令、军令及“忠义”故事……
忠于大明皇帝和总督李公爷,而不知上面还有国王。
这支军队被打磨得令行禁止,只知有李帅,不知有朝鲜王……
实际上,事情就是这样干的。
底层的朝鲜士兵,军官对于李成梁,那是极其崇拜。
言道:李帅来,饷银揣,顿顿白米配酱菜,腰杆直得像枪杆,思密达……
效果是震撼的。
三年多的时间,朝鲜籍的士兵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军营中充斥着辽东口音的喝令和朝鲜口音生硬但准确的汉语回应。
士兵们眼神锐利,行动迅捷,队列整齐划一,号令如山。
当然这支军队,在面临从倭岛败退的倭寇时候,还是有着相当强大的战斗力。
数年间,在沿海剿灭了超过千名的倭寇,当然,也有战死的士兵,其后续的抚恤,也是走的内部通道。
也可以说,此时朝鲜国内的倭患都不算问题了。
最大的问题,成了李成梁培养起来的新军。
朝鲜国王李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玩砸了,他原本想着靠天朝上国来避免日后倭国的灭国之祸,想着驱狼吞虎,可没想到迎过来的却是吃人的老虎……
不过,他不承认,他做错了。
天朝上国是不会影响他统治的,现在朝鲜两班官员,宗室勋贵是最大的受害者。
官员勋贵们田庄产业被不断摊派、征用,不仅在经济上被盘剥,在地方上的传统权威,也日益受到这些“李帅爪牙”的挑战和蔑视……
可自己的统治根基只不过从这些勋贵官员身上,转移到了大明身上,没有多大问题的。
直到现在,李昖都不认为,地大物博,他们十分尊敬的天朝上国会有朝一日,纳了他的国土。
至于日积月累的欠款,那也只是天朝上国支援外藩罢了。
汉阳城内,暑气蒸腾,连那王京宫阙的金瓦都仿佛被晒得发软。
蝉鸣撕扯着粘稠的空气,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持戟的朝鲜王城卫兵盔甲反着刺眼的白光,无精打采地杵在各自的哨位上。
宁国公府邸——这座被李成梁占据、远超朝鲜亲王规制的府邸,却笼罩在一片威严的肃杀之中……
府邸深处,书房内倒是清凉不少。
巨大的冰块在角落铜盆里缓慢融化,散发着丝丝寒意。
李成梁只着一件单薄的云锦直裰,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宽大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紫檀扶手,发出笃笃的闷响。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墙上悬挂着大幅的朝鲜舆图,三军驻地“汉阳”、“忠尚”、“庆釜”下属的各个驻地被朱砂笔圈得格外醒目。
下首,他的心腹幕僚兼“三军”总训导,汉阳军副将秦得倚,正躬身汇报着刚结束的“忠尚”、“庆釜”两军月度合操情况。
秦得倚原本就是辽东猛将,如今是李成梁掌控朝鲜新军的核心人物之一。
“……国公爷,两军步骑火器协同演练,较上月又有精进。尤其是号令响应,九成七的军卒能听懂并即刻执行汉语旗鼓号令,余下者亦能在队官呵斥后跟上……“
”‘忠义课’每日不辍,那些个‘岳武穆精忠报国’、‘戚南塘平倭’的故事,底下人听得眼珠子都发亮……”
“卑职敢打包票,如今这两军之中,‘忠义’二字,只知系于大明皇帝陛下与国公爷一身,朝鲜二字……嘿嘿,不过是个地名罢了。” 秦得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辽东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李成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嗯。汉阳军呢?上月操演我亲自看过,尚可。这个月懈怠没?”
“回国公爷,绝无懈怠!”秦得倚赶忙答复道。
“您上月巡视后的训示,卑职一字不落传达到了各营。这月汉阳军的筑垒、火器速射两项考评,拔了头筹。那些朝鲜崽子们现在都憋着股劲儿,就等着您月底去校阅呢……”
“说句实在话,如今这三军精气神,拉到辽东去,也是能打硬仗的!”
坐在主位上的李成梁,脸色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应该的。”
“本帅给他们吃的,给他们喝的,让他们能够体面的活着,惜命,不肯拼怎么行呢。”
“要没有咱们大明朝的帮助,与天子的圣明,就靠着朝鲜这弹丸小地,一帮庸人,他们也配拥有这样的铁军。”
现在的李成梁较之在辽东的时候更狂妄了些。
不过,这个时候的李成梁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在朝鲜的地位已无可动摇。
朝鲜的国策、官员的任免、甚至跟天子的奏疏中,王位的继承……未来还有什么事能绕开这位名副其实的“朝鲜太上王”呢……
第888章 万历十五年 11 姓李不姓李
“是啊,帅爷,小的们都用命报效大明,报效帅爷。”
李成梁闻言这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端起桌上的凉茶呷了一口:“都是咱们认真挑选的些好苗子。肯吃苦,认饷银,更认道理。比原先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强百倍。”
他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带着点感慨:“说起来,这练兵养兵,耗银如流水啊。幸亏陛下圣明,这些年咱大明国库丰盈,连带着他们朝鲜兵也跟着沾光……“
“前些日子京里来的塘报上说,陛下仁德,推行新政,连大明境内六十五岁以上的老翁,都有银钱发了,啧啧,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大恩典。”
秦得倚立刻顺着话头,脸上堆满由衷的敬佩:“可不是嘛!卑职听闻时,也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圣天子在位,励精图治,体恤万民,真真是尧舜之君啊,咱们在朝鲜替陛下办差,守着这东陲门户,更得尽心竭力。国公爷您每月奔波于三军驻地,呕心沥血,不也是为陛下分忧,为大明固本嘛……”
“陛下这恩泽万民的圣德,传到朝鲜,连带着咱们这些替天行道的人,腰杆子都硬气!”
“圣天子垂拱而治,自有其大智慧。”
“你没有跟咱们的天子打过交道,神童啊,从小就是神童,到了现在更是天纵奇才,那帮文邹邹的官员,在陛下那里,哼,算个毛子……”
说话间,李成梁捋了捋短须,眼中精光一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说到肉食……眼看下月就是十五了。”
秦得倚稍愣,随即心领神会:“帅爷的意思是……”
“咱们的兵,练得苦,吃得也不能差,光靠饷银让他们自己买肉,份量总归不稳当。得让朝鲜王宫也出点血……“
“正好,配合天朝陛下的仁政,咱们也去给王上提个醒儿,让他这个朝鲜之主,也学学咱们圣天子的恩泽,给三军将士,额外批个十万斤肉下来,让弟兄们过个肥节,吃顿好的,提提士气!”
“备马!更衣,点齐亲兵!随本帅进宫!”
“是!国公爷!”秦得倚连忙应诺。
随后,两名身着艳丽朝鲜宫廷服饰、容貌姣好的侍女,捧着沉重的头盔和护臂,手指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上前为李成梁更衣。
李成梁可是很稳妥的,自从万历十四年中,他换了兵曹,斩杀了十几个办事不利的官员后,在进宫,头盔铠甲是稳戴,稳穿的。
自己这三年多来几乎将朝鲜朝堂上下换了个遍,手段酷烈,早已成了无数朝鲜两班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柳成龙那样的老狐狸能留到现在,不过是因其识时务且尚有利用价值。
这看似平静的王京,暗地里不知多少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他……
就拿现在的宁国公府来说,守备就有千余人。
三百名明军亲兵,七百余名汉阳军。
而且,整个汉阳王城的防务,军队调遣,都要有李成梁的亲笔手令。
“好了。”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两个侍女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片刻之后,宁国公府大门轰然洞开。
府门前宽阔的街道上,两百名顶盔掼甲的亲兵已列队完毕。
人马皆披着精良的甲胄,八瓣帽儿盔下只露出冷硬的眼神。长枪如林,腰刀雪亮,更有数十人背负着威力巨大的燧发枪。
这是李成梁每次进入王城的标配。
汉阳王城的守卫不过千余,且多为仪仗,真动起手来,李成梁这两百身经百战的铁甲亲兵,有将其屠灭的实力……
“走!”李成梁翻身上马,一抖缰绳。
战马嘶鸣一声,迈开铁蹄。
两百铁骑立刻以严整的护卫阵型簇拥着他,马蹄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而富有压迫感的“哒哒”声,如同战鼓擂响,打破了王京午后的沉闷死寂。
王城卫兵远远看到这支煞气腾腾的队伍,无不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缩回了门洞阴影里。
与此同时,景福宫深处,清凉殿。
殿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脂粉香。
冰鉴散发的冷气也驱不散那股奢靡颓废的气息。
朝鲜国王李昖斜倚在铺着凉簟的软榻上,冠冕早已歪斜,面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他一手搂着一名仅着轻纱的舞姬,另一只手懒洋洋地举着夜光杯,任由冰镇过的清冽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滑入衣襟。
丝竹之声靡靡,十五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在殿中随着乐声款摆腰肢,水袖翻飞。
她们跳得卖力,各个妖娆妩媚。
李昖眯着眼认真的看着,心思显然全在这歌舞上。
自三年前李成梁以雷霆手段“整军”并实际掌控朝政以来,他这个国王便彻底“摆烂”了。
起初还有不甘和愤怒,但在绝对的实力碾压和层出不穷的“意外”死亡威胁下,他选择了沉沦。
朝政?自有那位“宁国公”和其爪牙处置。
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