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523章

  凛冽的寒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气息,吹拂着停泊在港口的几艘略显陈旧的海船。

  其中一艘挂着萨摩藩岛津氏家徽的商船,刚刚在引水船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靠上码头。

  船头,一身商人打扮的小西行长裹紧了身上的厚实吴服,眉头却紧锁着,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眼前这片本该熟悉的港口。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小西行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数年前的釜山,哪里有士兵啊……

  然而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却大异往常,码头上巡逻的士兵数量明显增多,而且装备精良,步履沉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艘靠岸的船只和每一个上岸的人。

  他们身着统一的靛蓝色号衣,外罩镶着铁片的棉甲,头戴范阳笠,腰佩长刀,手持长枪……

  港口入口处新设了简易的木栅和拒马,仅留一条通道,由两队士兵把守,对进出人员货物进行严格盘查……

  而在远处港湾内,除了朝鲜水军惯用的板屋船外,赫然停泊着几艘形制高大、船体修长、桅杆如林的大型战船,那高耸的桅杆上飘扬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日月旗!

  那是大明的战船!

  而且看形制,绝非普通的巡逻船,更像是山东水师的一些主力战船……

  看着这一幕,小西行长是懵的。

  自己当官没几年啊,怎么朝鲜变化那么大……

第944章 变了天,谁是国王 1

  小西行长一下船。

  一队朝鲜士兵立刻围了上来,为首的士兵操着生硬的日语喝问:“什么人?从哪里来?”

  小西行长连忙换上谦卑的笑容,深深一揖,用流利的朝鲜语回答:“军爷辛苦!在下岛津九郎,萨摩商人。常年往来贵国做些小生意。此次前来,一是贩些海货药材,二来……”

  他刻意顿了顿,脸上堆起熟稔的笑容,“贵国王京的几位老大人,李山海大人,金玄元大人都是在下的老主顾,交情匪浅。这不,备了些薄礼,想去王京拜望一下几位大人,顺便看看能否觐见国王殿下,谈谈今后更大的买卖。”

  这两个人,还真都是小西行长的生意伙伴。

  而这个时候小西行长提出这两个大人物,是想着告诉这些士兵,我可不是普通的商人,我认识你们的权贵。

  谁知,那朝鲜小队长听了这两个名字,脸上非但没有敬意,反而露出一丝古怪的、近乎嘲讽的神色,用朝鲜语对旁边的同伴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他转向小西行长,语气冷淡,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李山海,金玄元已经死了……”

  “什么?!死……死了……”

  “早死啦!他们冒犯了我们帅爷,当天冒犯,当天抄家,当天处斩,连夜都没有过……”

  “你还想找他们?去汉阳城外多找找野狗,估摸着他们能带你去看看这几个逆贼的骨头……”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他还想着用这两个人的关系,搭上朝鲜国王,随后,走朝鲜国王的奏疏进入北京城。

  没想到竟然死了。

  自己这边的情报居然如此滞后……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原来如此。小人久在海上,消息闭塞,竟不知……那……小人备了些礼物,想献给国王殿下,略表敬意,顺便谈谈更大的生意。不知可否放行,容我等前往汉阳?”

  “见国王?规矩改了!现在想往汉阳去,得先见我们千户大人!等着!”

  说完,他示意手下看住小西一行,自己转身快步向港口内一处戒备森严的营区走去……

  等待时,寒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小西行长正暗自盘算着如何应对那位朝鲜千户,忽然听到旁边两个站岗的朝鲜士兵用清晰的汉语低声交谈,话语中充满了鄙夷:“呸,又是倭猪!他们来的怎么那么勤……“

  “可不是,肯定有鬼……”

  小西行长精通汉语,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大惊,当然有些愤怒,也有些疑惑,为何朝鲜士兵,对倭国会有那么大的仇恨。

  然而,小西行长脸上的谦卑笑容却丝毫未变,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抖动一下。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

  不久,原本离开的那名士兵返回:“跟我们走,千户大人要见你。”

  一行人被带到港口内一处宽敞的营帐外。

  帐外守卫森严。

  到了这个大营附近,小西行长心中疑窦更深,这怎么越往里面走,士兵们便越发的像宁波港的明军呢。

  通报后,他们被允许进入。

  营帐内烧着火盆,暖意融融。

  一张巨大的海防舆图铺在案上,一个身着大明千户制式山文甲、未戴头盔壮年军官,正背对着他们,俯身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与身旁一名书吏模样的文士低声交谈。听到脚步声,那军官直起身,转了过来。

  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庞黝黑,棱角分明,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带着久经沙场的彪悍之气。

  他身形并不特别高大,但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这是我们的千户,大明来的将军。”

  带着小西行长的那个朝鲜籍士兵冷声说道。

  小西行长心头巨震,明军千户,为何成了这釜山港口的实际掌控者?

  朝鲜国王呢?

  朝鲜的官员呢?

  大明对朝鲜的控制,竟已深入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离开这几年,局势竟已天翻地覆!

  下边那些负责走朝鲜商路的人,为何从未提及如此重大的变故?

  当然,这也怪不得下面的人,下面的人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他们只管有没有利润,可不管朝鲜的天是否变了,更何况,他当官之后,对于家族生意介入的也不多,若是早早的看了一些文书,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惊讶。

  小西行长强作镇定,再次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小人岛津九郎,萨摩商人,拜见千户大人!”

  那明军千户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萨摩商人?去汉阳做什么?”

  “回大人,小人贩了些海货药材,想运往汉阳发卖。另外,久慕朝鲜国王殿下仁德,备了些薄礼,想看看能否有荣幸觐见,表达敬意,也谈谈今后商路合作。”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千户的脸色。

  千户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息的时间,那眼神仿佛要把他里外看穿。

  小西行长只觉得后背的冷汗都要下来了,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破绽,在这明军大营里阴沟翻船。

  终于,千户移开了目光,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或者并不在意。

  他走到案后坐下,拿起一支笔,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去汉阳可以。不过,规矩还是要走的……”

  他抬眼,目光再次扫过小西行长:“你们的货,无论卖没卖,按船大小、货物品类,先交税银。交了银子,我给你开路引。拿着路引,沿途关卡验看放行,方可去汉阳。”

  “税银?”小西行长一愣,下意识地辩解,“大人,这……这货物尚未发卖,小人手中现银不多,能否……”

  “这是本港的规矩,不能商量……”

  小西行长心中憋屈至极,货还没卖就要先交一笔不小的税银?

  但他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咬牙认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努力挤出笑容:“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小人明白,明白!按规矩来,按规矩来!二郎,取银子!”

  石田二郎连忙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几锭银子,恭恭敬敬地奉上。

  旁边早有书吏上前称重、登记。

  千户瞥了一眼银子,确认无误,这才提笔在一张盖着“大明防海御倭总兵官关防”的空白文书上刷刷写了几行字,盖了印信,然后随手丢给小西行长。

  “拿好你的路引。沿途关卡,验引放行。记住,安分守己做你的生意,莫要生事!否则……”千户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谢大人!谢大人!”小西行长如蒙大赦,连忙双手接过那张薄薄却重若千斤的路引。

  他低头一看,路引上赫然用汉字写着:“倭商岛津九郎一干人等,携货若干,准予通行至汉阳贸易,沿途关卡验此放行,不得留难。如有滋事,严惩不贷!”

第945章 变了天,谁是国王 2

  寒风如刀,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抽打在通往汉阳的官道上。

  小西行长裹紧了身上的皮裘,骑在一匹朝鲜矮种马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身后跟着同样沉默的一众随从,还有几辆装载着所谓“海货药材”的骡车。

  自那日在釜山港领了那张盖着“王振彪”大印的路引,已经过去了十几天。

  这十几天,他仿佛踏入了一个既熟悉又全然陌生的国度,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

  从釜山出来,几乎每间隔四十余里,便设有一处关卡。

  最初是些小型的哨卡,由七八名朝鲜士兵把守。

  他们穿着略显臃肿的棉甲,持着长矛,检查着路引。

  这些士兵大多数都是年老一些的,小西行长询问后,才知他们属于汉阳军编外人员,平常就守关卡。

  让小西行长心头微凛的是,即便是这些人,在查验文书或进行简单盘问时,口中也时常蹦出几个清晰的汉语词汇。

  “路引!拿出来!”

  “去哪里?汉阳?”

  “货物?检查!”

  虽然语调生硬,语法混乱,但确确实实是汉语。

  这更让小西行长蒙圈了,什么时候,贵族们学的语言,大头兵也能学习了。

  当他们彼此交谈,或者低声咒骂这该死的天气时,夹杂的汉语脏话“他娘的”、“龟儿子”更是清晰可辨。

  小西行长听得真切,心中疑云更重……

  越靠近汉阳,关卡规模越大,戒备也越森严。

  遇到那种驻扎着上百士兵、拥有简易营垒的中型关卡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在这些地方,朝鲜士兵虽然仍是主体,但总有那么三五个身着大明制式甲胄或号衣的军士,如同钉子般楔在关隘的关键位置——或是查验文书的小棚里,或是居高临下瞭望的箭楼上,或是带着一小队朝鲜兵巡逻的头目。

  朝鲜军官在他们面前,那可是非常敬畏。

  每当小西行长递上那张釜山千户王振彪开具的路引时,那些明军军士便会接过来,仔细核验上面的文字、印章,甚至核对上面的编号,并翻看一本厚厚的簿册进行登记。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效率很高。

  “行了,过去吧。”明军军士验看无误,通常只是简短的一句,便将路引丢还,目光便移向下一个目标,不再多看他一眼。

  朝鲜士兵则立刻依令放行。

  一路之上,这张来自釜山明军千户的路引,如同护身符一般,在沿途大大小小十几个关卡畅通无阻!

  没有一个关卡质疑其有效性,没有一个关卡要求重复缴税,更没有一个关卡敢故意刁难。

  这更让小西行长感觉到心惊胆战。

  因为他也是做官的,他也带军队,这种高度的认受性和执行力,是非常可怕的。

  这代表着此时的朝鲜军队,是一体的,有着一套高效、统一、垂直管理的体系!

  倭国现在还没有把军队拼成这样呢。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论证后,小西行长得出了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结论。

  “釜山收税的人,与这千里官道上十几个关卡盘查的人,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大明万历十六年,十二月初二。

  历经十几日的艰难跋涉,汉阳那高大却略显陈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

  然而,当小西行长一行随着人流穿过崇礼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再次重重一沉。

  城还是那座城,街道的格局依稀可辨,但人却不是那批人了。

  城门口守卫的士兵数量激增,且不再是慵懒的朝鲜兵卒。

  除了朝鲜士兵,更有成队的明军士兵!

  城内街道依旧熙熙攘攘,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但多了很多汉语的叫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