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670章

  这些人中有十几人是康王府出身,有十几人都是从本土而来的秀才,在南洋待的时间已经非常长了。

  朱常洛步入殿中,于主位落座,目光扫过众人,威仪自生。

  众臣见礼。

  朱常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而后,众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康王府的议事会是十日一次,因为是新土,面对的问题特别多,每次议会的时候,动辄要商量两三个时辰,可以说从早上一个劲探讨到中午,故朱常洛便在万历二十九年的一次议事会上,给自己的臣属们都安排了夸大的太师椅。

  起初,众人不敢受,不过朱常洛却很是坚持,直到现在,已经成了南洋府高层政治的一种惯例。

  等到众人坐下后,朱常洛率先开了口:“诸位……”

  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首先,告知大家一个好消息。京师已批复本王与总督府联名上奏的赏赐之策。自即日起,凡我南洋府境内,汉民之家,新生丁口,无论男女,皆赏银一两,米一石。”

  “此事,王府长史与总督府度支司需协同办理,务必使恩泽遍及黎庶,不得有误。”

  众臣闻言,赶忙起身,纷纷躬身称是。

  这项政策的批准,意味着朝廷认可并支持南洋府大力增加汉民人口的战略,对于稳固统治、开拓疆土至关重要。

  南洋府的地盘虽然大,但人口基本盘还是比较小的,像这种大规模的赏赐,大明本土是承担不起,可南洋府却能自给自足。

  接着,又有官员起身,汇报各地城池建设进展。

  “殿下,苏门答腊巨港新城,城墙已合拢,官署、市集、营房主体均已完工,首批移民三千户已安置妥当。”

  “殿下,皇明洲金山卫城,港口扩建完毕,可同时停泊大型福船二十艘,周边发现优质牧场,已开设牧场十余处……”

  ………………

  ………………

  一条条汇报,勾勒出南洋府疆域内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图景。

  一座座新的城池、据点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广袤的南洋大地上建立起来,将大明的统治力和汉文化牢牢扎根于此……

  随后,负责海防与商贸的官员,以及总督府负责协调水师的将领,开始汇报近期海上事务。

  “……上月,盘踞于吕宋以东海域的一股悍匪,拒不接受我方招安,且屡次劫掠我往来商船。臣等已会同总督府水师,并征调了‘巡海义从’,于望加锡海峡附近设伏,一举击沉贼船八艘,俘获五艘,斩首匪首以下三百余级,解救被掳商民百余人。其余残匪已望风远遁,短期内不敢再犯我航道。”

  这“巡海义从”就是臣服大明朝的海盗群体。

  利用熟悉海域、悍勇善战的海寇力量,以“义从”名义收编,专门打击那些不听话、或者与竞争对手,如西班牙、葡萄牙勾结的海盗,既能维护航路安全,又能借刀杀人,清除异己,同时避免了明军水师的直接损耗。

  战果是显著的,南洋的主要商路安全性大为提高。

  听完各项汇报,朱常洛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在宏伟的承运殿中回荡:“诸卿辛苦了。如今我南洋府,看似疆域万里,生机勃勃,然根基尚浅,内有土人隐忧未绝,外有西洋虎视眈眈,海上宵小亦不时作乱。朝廷将这片基业交予本王,非是让本王在此安享富贵,而是要以华夏子民,拓土开疆,永固南藩!”

  “故此,凡有利于我华夏子民繁衍生息、有利于城池营建稳固、有利于商路畅通海疆靖平之事,皆需全力以赴,不可有丝毫懈怠。”

  “人口,是根基……”

  “城池,是骨架……”

  “海贸,是血脉……”

  “三者缺一不可。”

  “今日,本王再次重申,对于归顺王化的土人,可给予生计,使其渐染华风,对于冥顽不灵者,或迁或剿,绝不容情。”

  “对于西洋诸夷,许其通商,利我货殖,然需严加管束,绝不可任其势力坐大,蛊惑我民。至于海上,”

  “顺我者,可为我所用,共享其利,逆我者,无论其为寇为夷,皆以雷霆手段击之……”

  “望诸卿与本王同心协力,将这南洋万里波涛,真正化为我大明永不沉没的巨舰,不负皇恩,亦不负这万千渡海而来的华夏子民之期望……”

  朱常洛的话语,掷地有声,既总结了当前的成绩,也明确了未来的方略,更展现了他作为海外雄藩之主的雄心与决断。

  殿内众臣无不凛然,齐声应诺:“臣等谨遵王命,愿为王爷,为大明,效死力!”

  会议散去,朱常洛带着随从亲卫,到了城外……

  他在这里修建了一座三清观……此次过来,也是看看进展……

第1223章 三清观辩意

  南洋城外的这座三清观,规模极其宏大,堪称朱常洛在南洋的一项标志性工程。

  当然,朱常洛也是故意为之的。

  三清观背靠一座苍翠小山,面朝广阔平原,远眺碧蓝海域,风水极佳。

  观墙高厚,绵延甚广,其占地规模,远远超过了城内那两座西洋教堂的总和,彰显着道门在此地的崇高地位与康王府的坚定支持。

  建筑材料多用巨大的南洋硬木和本地开采的花岗岩,既坚固耐用,又带着几分异域的粗犷气息,但整体布局、殿宇形制却严格遵循大明正统的道教宫观规制……

  因为康王殿下得到来,观外的安保极其森严……

  明岗暗哨遍布周边要道树林,亲卫们身着轻甲,腰佩利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更有瞭望塔楼立于观墙四角,上有弩手警戒。

  朱常洛曾经历过数次针对他的刺杀,因此对自己的安全从不懈怠。

  所有进入观区的人员,无论工匠还是道人,都需经过严格核查。

  此刻,亲卫们更是将观内主要区域再次清场、戒严,确保万无一失。

  朱常洛在亲卫的簇拥下,穿过尚未完全完工但已显巍峨的山门、灵官殿,径直走向已然竣工的核心建筑……

  三清大殿……

  大殿坐落在高大的石砌台基之上,重檐歇山顶,覆盖着烧制精良的琉璃瓦,在热带炽热的阳光下闪耀着青蓝色的光辉,与周遭的绿树蓝天相映成趣。

  檐下斗拱层层叠叠,结构精巧,彩绘虽未全部完成,但已可见龙凤、仙鹤、祥云等图案,色彩艳丽,栩栩如生。

  殿脊上安放着鸱吻、戗兽,气势恢宏。

  殿门高大,门槛及膝,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步入殿内,光线骤然变得庄严肃穆。

  高大的殿柱需数人合抱,支撑起深邃广阔的空间。穹顶藻井绘有太极八卦图案,四周梁枋上则是各路神仙朝元图,虽未全部上色,但线描稿已显磅礴气象。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殿内正面供奉的三尊巨大的泥塑彩绘神像,正是道教最高神祇……三清祖师……

  当然,此时得这三清祖师,也是朱常洛得祖师爷。

  依照道教传统,三清尊神居中位者是玉清元始天尊,手持混元珠,象征天地未形、混沌未开之时的“无极”状态……

  居左位为上清灵宝天尊,手持如意或太极图,象征混沌始辨、清浊分化的“太极”状态……

  居右位为太清道德天尊,手持太极扇或拂尘,象征万物化生、道德教化的“太初”状态……

  三尊神像宝相庄严,衣袂流畅,细节精致,虽是新塑,却已凝聚了浓厚的香火愿力与神圣氛围。

  神像前,巨大的香案、供器一应俱全,长明灯焰跳动,青烟袅袅升起。

  朱常洛肃立在三清神像前,摒退了左右随从,只留两名贴身侍卫远远守在殿门处。

  他整了整衣冠,神情无比虔诚,从香案上取过三炷早已备好的上等檀香,就着长明灯点燃,双手持香,高举过头顶,躬身三拜。

  随后,朱常洛将香插入硕大的紫铜香炉中,青烟缭绕,将他沉静的面容衬得有些朦胧。

  朱常洛凝视着元始天尊的法相,轻声祝祷,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弟子大明康王朱常洛,虔心叩拜三清道祖,无极大道。”

  “弟子远遁海外,奉旨开藩,夙夜匪懈,唯恐有负皇恩祖德。幸赖道祖庇佑,南洋之地,稍具规模,华夏子民,日渐繁衍。然弟子德薄,常感力不从心,外有蛮夷环伺,内有宵小隐忧,更有……思亲念远之苦,萦绕于心。”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显然是想起了逝去的李太后和远在北京的长子……

  “伏乞道祖,垂怜弟子赤诚,赐我智慧,以辨忠奸,赐我勇力,以靖海疆,赐我仁德,以抚万民,更乞道祖,护佑我大明国祚绵长,护佑我父皇圣体安康,护佑……护佑我那远在京师的长子由校,无灾无病,平安成长……”

  他再次深深一揖到底,良久才直起身。

  就在他准备再静默片刻,感受这份与道合真的宁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低声的交谈。

  守在殿门的侍卫进来禀报:“王爷,英格兰商馆的托马斯牧师和西班牙方济各会的卡米洛神父,听闻王爷在此,特来求见,说是……偶遇,想与王爷探讨教义。”

  朱常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嘴角甚至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两个西洋教士,为了在南洋传教,可真是无孔不入。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恢复了藩王的威仪,淡淡道:“请他们进来吧。”

  他倒想看看,在这三清道祖的法相之下,这两位“上帝的子民”能说出些什么。

  很快,两位身着不同样式黑袍的西洋教士走了进来。

  英格兰的托马斯牧师年纪较轻,戴着圆框眼镜,显得精明而略带紧张。西班牙的卡米洛神父则年纪较大,面容严肃,手持十字架,眼神中带着惯有的、审视异端的傲慢。

  他们进入这充满东方神秘色彩和庄严气息的大殿,显然有些不适,尤其是看到那高大巍峨、与他们的上帝截然不同的神像时,眼神中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排斥与……一丝好奇……

  两人依照礼节向朱常洛行了礼。

  托马斯牧师率先开口,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还算流利的汉语说道:“尊敬的康王殿下,能在如此宏伟……呃,独特的庙宇中见到您,真是荣幸。我们听闻殿下崇尚道家学说,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了解唯一的真神,天主耶和华的福音?祂的慈爱能拯救世间一切迷途的灵魂。”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三清神像,补充道,“而非崇拜这些……人手所造的偶像。”

  朱常洛闻言看向了卡米洛神父,示意轮到他说了。

  卡米洛神父赶忙说道:“神父说,唯有通过我主耶稣基督,才能获得真正的救赎与永生。殿下的智慧应当用于追寻真理,而非沉溺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方哲学。”

  两个人说话都很直接。

  他们在三清祖师面前说这些话,按照东方思维来说,是砸场子的,但西方人的逻辑思维是考虑不到这些的……

  故朱常洛闻言,并不动怒,反而气定神闲地走到香案旁,示意侍卫搬来几个蒲团,自己也盘膝坐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位既然来了,不妨坐下聊聊。你们说你们的上帝是唯一真神,说我华夏供奉的是偶像。然,尔可知我道家所言之道?”

  他也不等二人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清朗,带着一种玄妙的韵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两人闻言一脸懵圈,他们精通汉语,可却是听不明白朱常洛所说的话。

  “我道家所尊崇的,并非某一具体之神祇偶像,而是这化生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的‘大道’本身!”

  “三清道祖,乃大道之化身,是宇宙本源在不同阶段的显现,是‘道’的人格化象征,意在启迪世人,而非让人盲目崇拜泥塑木雕。”

  “尔等所见神像,不过是‘示现’之形,意在籍此感悟无形无相之大道真理。这与尔等教堂中悬挂的耶稣受难像、圣母像,其‘象征’之意,岂非有异曲同工之妙?何以尔等之像为‘圣像’,我之像便为‘偶像’?”

  这一番话,引经据典,直指本质,将道教的核心教义清晰地阐述出来,并巧妙地反击了对方“偶像崇拜”的指责。

  当然,能说出这么多话,也是因为朱常洛从少年之时就开始浸淫道家学说,他非常虔诚,每次静思做早课的时候,都是在琢磨着这些事情。

  他求得可不是长生,而是寄托……一种真灵的寄托……

  托马斯牧师一时语塞,推了推眼镜,努力组织语言:“殿下,您所说的‘道’,听起来很玄妙,但它缺乏人格神的爱与救赎计划。上帝是具体的,他创造了世界,派他的独子耶稣为人类赎罪……”

  朱常洛微微一笑,打断了他:“‘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矣。’ 我道养育万物却不自以为主宰,此乃‘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之玄德,比之一个需要人类绝对服从、否则便降下惩罚的‘主宰之神’,其胸怀之广狭,二位可曾思量?”

  卡米洛神父听到通译的话,脸色涨红:“这是亵渎!上帝是至高无上的主宰,他的律法就是真理!不信者必将堕入地狱永火!殿下,您的灵魂正处在危险之中!”

  朱常洛摇了摇头,语气依然平和,但目光却锐利起来:“‘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善恶相对,福祸相倚,此乃天地常理。”

  “尔等动辄以‘地狱永火’威胁不信者,此非慈悲,实为恐吓。我道家讲求‘齐物’、‘逍遥’,认为万物本一体,各有其性,各得其所,何须强分信与不信,更何必以永恒的痛苦相胁?此非教化,近乎霸道矣。”

  他顿了顿,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两位教士,继续说道:“况且,尔等自称信奉同一上帝,为何英格兰教会与西班牙教会,在教义、礼仪乃至对教皇权威的认知上,却势同水火,互相指斥对方为异端?”

  “若尔等所奉为唯一真理,为何真理本身却呈现出如此分裂的面貌?反观我道家,虽亦有不同流派,然皆尊三清,崇大道,求的是天人合一、性命双修,何曾因见解稍异便兵戎相见,焚烧异己?”

  这一问,直戳西洋基督教世界内部矛盾的核心,托马斯和卡米洛顿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们无法否认新教与天主教之间血腥的宗教战争和历史积怨……

  朱常洛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望着外面南洋明媚的天空和正在劳作的工匠,悠然道:“我华夏文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本王允许尔等在南洋建堂传教,只要遵守法度,不扰我民,便是体现了这份包容。”

  “然,包容非等于认同,更非屈服。尔等欲传尔等之福音,是尔等之事。但若欲贬斥我千年之文明,诋毁我信仰之根基,甚至妄图以此干涉本王治政,却是打错了算盘。”

  “南洋之地,王道荡荡,道法自然。尔等可在此贸易、居住,甚至有限度地传播你们的教义,但需谨记,此地,‘道’为主流,华夏为正统。若再让本王听闻尔等公然诋毁道家、儒门,或试图诱惑本王背离华夏根本,就莫怪本王依照大明律及南洋藩国条例,请尔等离开这片土地了。”

  他的话语并不如何高声,却带着藩王的绝对权威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托马斯牧师和卡米洛神父在这股气势下,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先前的那点傲慢与“布道”的热情,早已被击得粉碎。

  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康王,不仅拥有强大的世俗权力,更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坚定的文化自信,绝非他们以往遇到的那些可以轻易“感化”的土著首领。

  “殿下……我们……我们明白了。”托马斯牧师艰涩地说道。卡米洛神父也沉默地行了一礼,脸色灰败。

  “去吧。”朱常洛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们。

  两位教士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三清大殿……

  朱常洛重新将目光投向庄严的三清神像,心中一片澄明……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大殿内映照得一片金红,三清道祖的法相在光影中愈发显得深邃莫测,仿佛正默默注视着这位在海外守护并弘扬道统的华夏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