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699章

  现在想来……或许那书生写书时,还真存了这份心思?

  不,不对。

  朱翊钧摇了摇头。一个落第书生,写书是为了赚钱泄愤,就算想挑拨,也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

  那这谣言,是从哪里来的?

  正月十八,元宵节刚过,一份密报送到了乾清宫。

  送密报的是都察院巡查御史李三才,他刚刚结束对江南三省的巡查,回京复命。

  乾清宫中,李三才跪在御前,双手呈上密折。

  “陛下,臣在江南巡查期间,发现一事,事关重大,不敢不报。”

  朱翊钧接过密折,展开细看。

  越看,脸色越凝重。

  李三才的密报,比地方官的奏章详细得多。

  他详细记录了在苏州、杭州、南京等地听到的各种流言:有说“妖书案其实是太子自导自演,想试探陛下态度”的,有说“太子已失圣心,东宫之位岌岌可危”的;

  最离谱的是,南京秦淮河畔的一家茶馆里,甚至有说书先生编了一段“新玄宗遗事”,把当今天子比作唐玄宗,把太子比作太子李亨,把齐王比作永王李璘……说得有鼻子有眼,引得满堂喝彩。

  “臣当时便令衙役拿人。”李三才在密报中写道,“但到了家中,才发现,那说书先生已经上吊自尽,线索遂断。臣细查之下,发现此等流言并非偶发,而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朱翊钧放下密折,看向李三才:“你可查出来,是谁在推波助澜?”

  李三才叩首:“臣无能,尚未查明。但据臣观察,此等流言传播之快、范围之广,绝非寻常百姓闲聊所能及。背后……恐有势力操纵。”

  “什么势力?”

  “这……”李三才犹豫了一下,“臣不敢妄言。但流言多起于士子聚集之地,如书院、茶馆、青楼等处。且内容精妙,暗合史实,非寻常百姓所能编造。”

  朱翊钧沉默了。

  他想起田义那日说的话:“若论与京中联系最密切的,当数齐王……这些年与江南商贾往来频繁,书信不绝……”

  难道真是齐王?

  可齐王远在倭地,若要操纵江南舆论,需要何等庞大的网络?

  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而且……目的何在?

  他想着继承皇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仅仅是为了挑拨天家父子关系?

  “朕知道了。”朱翊钧缓缓开口,“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声张。”

  “臣遵旨。”

  李三才退下后,朱翊钧独自坐在暖阁里,久久不语。

  窗外,正月里的阳光很好,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可朱翊钧的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

  他忽然意识到,妖书案……或许真的没有结束。

  或者说,妖书案只是一个引子,一个药引。真正的“药”,现在才开始发作。

  而这副药,是要毒害天家的父子之情,是要动摇大明的国本。

  “田义。”他唤道。

  田义应声而入。

  “传朕旨意,”朱翊钧缓缓道,“召锦衣卫指挥使沈卫,即刻进宫。”

  “是。”

  田义退下后,朱翊钧悠悠然的叹了口气,正月里的紫禁城,依然喜庆祥和。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暗处开始滋长。

  就像冬雪下的野草,表面上一切平静,底下却已经盘根错节,蓄势待发。

  而他,必须在这野草破土而出之前,将它连根拔起。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翊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玄宗旧事……”

  “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这套把戏。”

第1273章 妖书案 12

  还是物理学家那句话。

  上秤不上秤理论。

  在刚开始的时候,朱翊钧不想理会,就是不愿意把他放在秤上,可太子想着严办了这个渔阳散人,就相当于搬过来秤了,而一部分有野心的人,也顺势把这件事情放到了秤上。

  锦衣卫指挥使沈卫匆匆踏进乾清宫暖阁时,额上已是一层细汗。

  他从北镇抚司一路疾行而来,飞鱼服的下摆溅上了雪水泥点也顾不得整理。

  “臣沈卫,叩见陛下。”

  朱翊钧坐在御案后,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将李三才那份密折往前推了推。

  “先看看这个。”

  沈卫双手接过,就着跪姿低头细看。暖阁里烛火通明,将密折上的字照得清晰。

  他越看脸色越白,待看到“说书先生上吊自尽”那段时,手已微微发颤。

  “陛下……”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干涩:“此事……臣正月十五前已有所闻,当时便已派人南下查探……”

  “涉及天家,涉及太子,涉及国本传承,这是天底下最大的事!你派去的人,查到了什么?”

  沈卫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禀报道:“臣在正月初十接到南京千户所密报,说市井间有流言诋毁太子。臣当即派了北镇抚司理刑百户赵康南下,此人办案老练,心思缜密……”

  “说重点,别东拉西扯了。”朱翊钧打断他。

  “是。”沈卫忙道:“赵康正月十二抵达南京,三日内查访了秦淮河沿岸十七家茶馆、八处书院、五家青楼。据他密报,流言最早出现于腊月二十八,在夫子庙旁一家叫‘听雨轩’的茶馆。当时有个说书先生,姓孙,说了段新编的‘玄宗遗事续篇’……”

  “内容……内容大致是说,玄宗晚年昏聩,太子李亨趁机揽权,架空父皇,最后逼宫夺位。说书时,那孙先生还特意加了一句‘古往今来,天家父子,莫不如此’。”

  朱翊钧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接着说。”

  “当时听客中就有议论,说这故事像在影射当今天家。但当时快过年了,也没人深究。谁知过了年,这故事就越传越广,还添了许多细节……”

  “什么细节?”

  “比如……说太子殿下这些年监国,早已将六部要职换成了自己人,说陛下年事已高,许多政事已不过问,全由太子决断,还说……说太子对几位兄弟早有猜忌,尤其是海外就藩的齐王……”

  “砰!”

  朱翊钧一拳砸在御案上,这次是真动了怒。

  田义在门口垂手而立,连呼吸都放轻了。

  良久,朱翊钧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那说书先生呢?”

  “已经被赵康抓住了,在南京。此人原是南京国子监的廪生,科举不第,才在茶馆说书为生。平日里好议论朝政,但从未有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更蹊跷的是,这个人被抓后,流言内容还在不断‘完善’。最初只是影射,后来竟有鼻子有眼地说,那本玄宗遗事根本不是落魄书生所写,而是朝中某位看不下去的老臣写的……”

  朱翊钧的瞳孔微微一缩:“哪位老臣?”

  “流言没说具体名姓,只说是‘德高望重、历经三朝’的老臣。当然,臣也调查了许多,这都是传言,越离奇传的便越发快,况且……”

  他欲言又止。

  “况且什么?”

  “况且这流言编得巧妙。“它不说太子不好,只说太子‘权力太大’,不说陛下不对,只说陛下‘年事已高’。表面上是为陛下抱不平,实则是把太子架在火上烤。”

  “沈卫。”

  “臣在。”

  “这件事,已不是寻常流言。它涉及国本传承,涉及天家父子,涉及我大明朝最根本的根基。”说话间,朱翊钧走到沈卫面前,俯视着这个跪在地上的锦衣卫指挥使。

  “你亲自去一趟江南。不管查到谁,不管涉及哪家哪户,哪府哪衙——一律严办。”

  “此事机密,不得声张。你以巡查锦衣卫各所为名南下,暗中查访。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朕要看到结果。”

  “是!”

  沈卫退下后,朱翊钧独自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四十三年的皇帝,他见过太多风雨,太多阴谋。

  可这一次,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寒意。

  因为这阴谋,对准的不是他,而是太子。

  对准的是大明朝的未来。

  “玄宗旧事……”

  “果真是妖书。”

  ………………

  正月十九。

  太子朱常澍在东宫书房里,刚看完詹事府送来的几份奏章摘要。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镀上一层暖色。

  年节里的东宫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宫人打扫庭院的窸窣声。

  赵进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密函。

  “殿下,南京来的。”

  朱常澍接过密函,拆开火漆。

  他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地方动态,可越看,脸色越白。

  信上详细记录了这半个月来南京城里的流言。

  从说书先生的新编故事,到茶馆里的窃窃私语,再到书院士子的“忧国忧民”之论……一字一句,触目惊心。

  “太子揽权,架空陛下……”

  “东宫安插亲信,六部过半已换……”

  “私下联络边将,辽东李如松、朝鲜戚金皆收密信……”

  朱常澍的手开始发抖。

  信纸飘落在地,他浑然不觉。

  “殿下?”赵进忠小心翼翼地问。

  朱常澍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

  他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坐在马车里,盘算着如何借妖书案构陷二哥齐王时的情景。

  “我还没动手,就有人来恶心我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赵进忠没听清:“殿下说什么?”

  朱常澍猛地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的心跳得很快,像要跳出胸腔。

  这些流言,太毒了。

  毒就毒在,每一句都似是而非,每一句都踩在要害上。

  他这些年确实在监国,也确实安排了一些人。

  但那是父皇允许的,是储君该做的事。

  可到了流言里,就成了“揽权架空”。

  他和李如松、戚金确实有些许联系,是代父皇传达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