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一怔:“张大人……”
陈迹看向小满抱着的小黑猫,忽然问道:“你确定这只小黑猫,之前是你二姐亲手交给你的?”
小满纳闷:“对啊,那天晚上二姐亲手交给我的,公子怎么问这个?”
陈迹沉默不语。
张拙和张夏,一定有一个人说谎了。
是谁在说谎?又为何说谎?
小满问道:“公子真要回陈家?”
陈迹平静道:“回,还有事情要做。”
朝堂上已经风平浪静,连假扮解烦卫的主使都一概不再追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可陈迹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不钉死陈家二房,对方迟早会卷土再来,彼此已然不死不休。
而现在,勤政园里有人能成为钉死二房的人证。
……
……
府右街。
陈迹越走越快,到了陈家勤政园外,直接翻过白墙灰瓦,直奔青竹苑。
小满跟着陈迹翻进了勤政园,可一回头却听见小和尚在墙外喊着:“别丢下我啊!”
她翻了个白眼,绕道跑去侧门,一边拔开门闩一边抱怨道:“笨死了!平日里不好好修行,啥也不是!快进来!”
两人往里追陈迹,可远远便看见陈迹停在寒梅苑外。
青竹苑是陈礼钦与梁氏的院落,而寒梅苑则是陈问宗的院落。
陈迹是去找梁氏的,不曾想刚到此处,便看见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将一只只箱子抬上马车,陈问宗却不见身影。
今日是贡院开闸的日子,按理说对方应该早就回到陈家了。
陈迹询问道:“这是做什么?问宗兄长呢?”
陈问宗身边的一等丫鬟赶忙解释道:“回禀三公子,主母去世,问宗公子心力交瘁,要前往陈家祖坟守孝三年。他酉时便先一步骑快马出门了,我等在此处给他收拾东西。”
陈迹心中一沉。
主母去世?
梁氏死了?
他沉声问道:“她怎么走的?”
丫鬟慌乱道:“主母前阵子染了风寒,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问宗公子进贡院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她差遣我们去后厨准备汤药,我们再回来时她便已躺在床榻上气绝了。”
陈迹看向寒梅苑中:“先前请大夫了吗?”
丫鬟赶忙说道:“请了的,大夫也开了方子,说是照方抓药即可,并无大碍。但药也喝了,主母身子却怎么也不见好。”
小满眼珠子转了转:“等等,按理说,夫人走了要在家中停灵三日,起码也要等问宗公子从贡院里出来才是,怎么就提前将棺椁发去鲁州祖坟了?是谁做的主?”
丫鬟慌乱道:“我……我不知道。”
小满将匕首抵在丫鬟下巴:“说!”
丫鬟带着哭腔解释道:“是二老爷做的主,我们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事也轮不到我们过问啊。”
小满收了匕首。
陈迹皱着眉头。
他先前推测,陈家二房之所以动用五猖兵马,是因为梁氏与其勾结,将固原之事告知了陈礼治,所以梁氏亦是同谋。
这原本是钉死二房的一条线索,陈迹回陈家也是为梁氏而来,如今却被断掉。
梁氏被陈家二房灭口了。
此时,陈迹看向丫鬟:“问宗兄长不参加科举了吗?”
丫鬟摇头:“嫡母去世,公子斩衰三年,不可参加科举。就连三公子您,也要齐衰一年。”
是了。
主母去世,嫡子着孝服斩衰三年,庶子配孝饰齐衰一年,不得为官、不得婚娶。便是当朝内阁首辅,亦不能例外。
除非皇帝下旨“夺情”,才能留官任职。
难怪张拙说“革职这一年,来帮我吧”,陈迹还纳闷张大人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会革职“一年”。
实是宁帝与张拙都知道梁氏已死,陈迹必然要齐衰一年,革职不过是个顺手的责罚。即便不革他的职,他也得自己请辞服丧。
陈迹看着凌乱的寒梅苑,纸张洒了满地。他弯腰捡起,还能看见陈问宗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时策与经义注解。
可惜,陈问宗三年大好时光付之东流,三年之后,还不知这朝堂会变成什么模样。
陈家三房,如今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他一人。
等等。
陈迹看向丫鬟:“王贵呢?”
丫鬟茫然:“啊?王贵不知去哪了,好些天没见过他了。”
陈迹若有所思:“走吧。”
他沿着石板路往银杏苑走,却见陈阁老身边那位陈序已等在门口。
对方一身黑色暗绣云纹道袍,头上插着一支木钗。
陈序并非修道之人,而是书生不论老幼,喜穿道袍做居家常服,便连宁帝也是如此。所以内城里,时常看见各色道袍。
相比道士的道袍,书生道袍又多了许多花样,乃京城风尚。
见陈迹走来,陈序客客气气的拱手说道:“公子,家主于文胆堂议事,请随在下前往。”
小满在一旁小声道:“公子别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陈序双手拢在袖中:“家主吩咐,公子往日里没沾过陈家的光,如今这一切都是公子自己拿命换的,所以陈家也不能对公子苛责什么。只是公子身为陈家子,有些道理还是得说明白的,今日之后,是走、是留,是敌、是友,都在公子一念之间。”
陈迹平静道:“不去就是敌?”
陈序谦逊的笑了笑,答非所问:“家主还在等着。”
“那就再等一等,”陈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等我洗一洗身上的血污,换身衣裳再说。”
陈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容陈迹进了门。
“小满,你们也在门外等一下,”陈迹将院门合拢,独自在院中脱去满是血污的衣物。
春夜寒。
他任由陈序在门外等着,用木瓢从水缸中舀出一瓢又一瓢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
冰水将他发丝间、皮肤上的灰尘与血迹一点冲刷干净,直至皮肤泛红才停歇。
也是直至此时,洗掉一身的灰尘与血,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重新回到大宁繁华之中。
陈迹低头看向小臂处的伤,已然痊愈。
他回屋换上陈礼尊先前送来的衣物,又寻了新的布条缠着小臂,这才出门。
陈迹再次与陈序擦肩而过,没让陈序领路,而是自己走在前面:“走吧,去文胆堂。”
陈序看着陈迹的背影,也不生气,反而赞叹起来:“公子此次回京,倒是有了几分陈家公子的气派,权势养人。”
……
……
文胆堂,八扇朱门齐开。
没等下人通报,陈迹便自顾自跨过门槛,站在文胆堂内。
陈阁老坐于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陈礼尊、陈礼治分坐左右,陈问德站在陈礼治身后。
陈迹立于堂下,拱手道:“不肖子孙陈迹,见过家主。”
说罢,他竟挑了个左边下手的位置坐下,没再站着。
陈礼尊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陈礼治挑了挑眉毛,瘦如骷髅似的脸颊上山羊胡抖动:“没规矩。”
陈迹平静道:“二伯,陈家的规矩是什么?是长辈暗算晚辈么?”
陈礼治讥笑:“此话从何说起?乳臭未干的小子,可不要血口喷人。”
“好了,”陈阁老闭着眼缓缓开口说道:“已经有了爵位,坐也就坐下了,文胆堂里确实该有他一席之地。”
不等众人开口,陈阁老继续说道:“当初我问陈屿与陈迹,如何看待陈家八起八落。陈屿答,家族兴衰以人为本。陈迹答,借势是一时的,要自己成势才行。现在看来,陈迹倒也没说大话,确实做到了。”
陈礼尊与陈礼治二人面色不一,各有思索。
陈阁老笑了笑,睁开眼睛:“偌大陈家养出一头独狼,非独狼之错,乃陈礼钦与梁氏之错,是陈家亏欠陈迹良多,才造就他今日的性子。”
陈迹不动声色。
陈阁老淡然道:“可是陈迹啊,有一个老道理,若想走得快,最好一个人赶路,若想走得远,就得与众人一起相互搀扶。我陈家千年风风雨雨都是这么过来的,若人人都是独狼,我陈家成不得势,也经不起那八起八落……这个道理你是否明白?”
“明白。”
陈阁老转头看去,深邃凝视着座位上的陈迹:“既然明白,那就说说吧,老夫已经让陈序在城门前守着你了,为何还不听劝阻?我陈家与太子已是一条船上同舟共济的命运,老夫是太子的老师,在陛下眼里我陈家是东宫党朋,在天下人眼里亦是。”
陈阁老掷地有声:“陈迹,你可明白,你亦是陈家这艘大船上的人。亦或者,你不想倚靠陈家,打算自立门户?那你坑了陈家这一次,可就是陈家的敌人了。”
陈迹转头与陈阁老对视:“世家不求长胜,但求不败。以前陈家只押了太子,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如今我帮陈家押了福王,已是不败……陈家该谢我才是。”
陈阁老沉默许久,忽然朗声大笑,笑声在文胆堂内久久不散:“你哪来的胆子替陈家押注福王?”
陈迹平静道:“你不该先有权和钱,该先有胆。”
陈阁老闻言,仔细打量陈迹,神色赞许道:“好好好,我陈家辅佐的太子细数起来也有二十几位,可有胆的后辈却不多。陈迹啊,你比太子重要。”
他转头看向陈礼尊,抬手遥指陈迹:“去问齐家。问他齐家的婚事还要不要了,若是反悔尽早说话,老夫要另挑一个贤良淑德、品性端庄的女子,齐昭宁配不上他。”
第431章 镇胆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陈家屹立朝堂数百年,见多了匆匆过客与赌徒,熬走了多少天纵英才,靠的不是长胜,而是不败。
陈迹之所以敢来文胆堂,便是深知,陈家陪着太子失势是不得已之选,若有改换门庭的机会,陈家一定不会错过。
陈礼尊起身,对陈阁老拱手道:“父亲,儿子这就亲自走一趟齐家。”
陈阁老摇摇头:“不必你亲自去,遣你身边的陈晃去即可,还要大摇大摆的去。”
陈礼尊一怔,低声应下:“是。”
待陈礼尊远去,陈阁老看向陈迹:“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不让你大伯亲自去?”
陈迹思索片刻:“贵人语迟。”
陈阁老捋着胡子,琢磨了两息:“好一个贵人语迟,正是此意。”
所谓贵人语迟,有人悟为贵人说话前深思熟虑。
实则还有一重意思:小人骗人时语速极快,如竹筒倒豆子,生怕你不信他。贵人则有贵人的底气,他说话时不必急,也不必说服你,你爱信不信。
而此时陈迹封了爵,亦有福王牵马一事,齐家不愿联姻还有胡家、徐家、羊家,所以遣陈礼尊去太过隆重,反倒像是逼婚。
遣陈晃一个管家去,刚刚好。
陈礼治不愿听他们多言,起身往外走去:“家主,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陈阁老缓缓道:“准你走了吗?”
陈礼治豁然转身,微微眯起眼来:“家主还要如何?”
陈阁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来到文胆堂东边。
他身披大红官袍,颤颤巍巍地拿起架子上的一柄长剑:“世人皆知,这柄剑是我陈家祖宗随宁朝太祖开国征战时的佩剑,紫禁城里那柄名为镇国,咱们这柄名为镇胆。”
陈礼治双手拢进官袍中,腰背站的挺直宛如一棵枯松,似是要破罐子破摔:“老头子,陈家这些宝贝原本都是我家的,我熟得很,不用你来介绍。”
陈阁老摇摇头,抬剑遥指陈礼治:“你有所不知,这柄剑早在二百年前就断了。眼前这柄,不过是当时那位家主陈中淄又请了名匠周冶,重铸出来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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