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经 第1155章

作者:刀慢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正在那度人经所投射的金光投影当里。

  准确的来说,是在那金光所化作的梦境当中。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真实的情况,远远没有余琛以为的那么简单。

  先前的梦境当中,第一次明知自己在梦境里所以做出了决断的余琛,以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以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黄镯的认可,让对方放弃了夺舍,灰飞烟灭而去。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那个时候,他仍然在梦境当中。

  亦或者说,哪怕此时此刻,同样如此!

  他仍然在那个黄镯构筑的梦境里,从未醒来!

  ——无论是先前他所经历的远征域外,所向披靡,灭族古仙,打杀太初,覆灭心魔黄镯……还是那大团圆结局之后的无数万万年的光阴,直到最后腐朽和凋零的降临,一切的一切,同样也只是梦境而已。

  只不过余琛身在梦中而不自知,将那当做了真正的现实而已。

  “您……这是什么意思……逼着他再做一次选择吗?”

  余修看着那金光的投影当中,盘膝而坐,诞生了心魔的余琛,有些不忍,开口问道。

  “再做一次选择?”

  黄镯的声音响起,却是否定:“不不不,选择只需要做一次就够了,但……需要真实的选择。

  先前第一重梦境当中,因为他知晓那只是梦境,他知晓哪怕在那梦境当中腐朽和死去,现实当中的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所以那个时候他可以做出任何决断和选择——但无论那个选择看起来多么完美,多么公正和无私,都是虚假的,是他在意识到‘只是梦境’的情况之下做出的选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话谁不会说?这样的选择和决断,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才会有第二重梦境,在这第二重梦境当中,他会以为一切都是真实,他会以为腐朽和凋零都是真实,只有这个时候的选择,只有经历了无数万万年后的平静生活之后已经改变了心态的他的选择,才有意义。”

  黄镯娓娓道来,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和起伏。

  “真是……残忍……”余修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仍然叹息。

  “残忍吗?”黄镯的声音响起,反问道:“——或许是吧,因为我曾经经历过那一切,所以我更加清楚那是何等的恐惧与痛苦。

  实际上这和心智前恶没有关系,当那股腐朽和凋零降临的时候,本能的恐惧和不甘就会导致心魔的诞生,而且……无法抹除。

  而心魔一定会想尽所有的方法,让它和正体当中的其中一个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不顾所有后果。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他能够赢得这个赌约——亦或者说,只要有神智,都不可能抵抗得了那种恐惧和不甘。

  或许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尚且还能够做到——但几千年后呢,几万年后呢,几十万年后呢?没有人可以在那种折磨之下,守住本心。”

  余修顿时瞪圆了双眼:“那按照您的说法……余琛必败无疑?”

  “看下去吧。”

  黄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第1070章 山重水复,破局之道(4k)

  说话之间,一道身影,在余修的身旁,缓缓浮现,将那度人经掌握在手里。

  余修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黄镯——曾经装成他们的同类创造出掌控反世之力的方子的黄镯,同样也是太初世界的创造主。

  余修眉头一皱:“虽然你说看下去,但你……好像已经确定他会输了?”

  “你还是那么敏锐呀……”黄镯叹了口气,却也并不否认。

  “为什么?这才刚刚开始。”余修皱眉道。

  他能够看得出来,眼前的黄镯似乎已经在为夺手做准备了,要不然他不会显露出他的身形来。

  “对,一切都还才刚刚开始。”黄镯点头,在那梅雨之间却好像已经得出了结论那样:“但,我几乎可以确定了,最后的结局。”

  然后在余修紧皱的眉头下,他缓缓说道:“我想错了一件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的处境和我一样,我们会经历相同的事情,经历相同的选择,最后得出一个结局来。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此话何意?”余修问道。

  “因为……他是人。”黄镯叹了口气,继续道:“虽然我和他同为世界的创造主,但我们的本质是不一样的——我是诞生在时空乱海当中的生灵,先有了我,再有那所谓的七情六欲,实际上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所谓的情感。

  但他不一样,他被你们创造出来的时候便是人类的灵魂,哪怕这个灵魂再特殊,他也是人类的灵魂,而所谓的心魔,对于我的危险,和对于他的危险,完全是天壤之别。

  而就因为这种差别,我们所要经历的完全不一样——不错,在那个恐惧和抵抗的过程中,我同样也诞生了心魔,但因为我来世天生天养的生灵,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彻底将那心魔抹除掉,一丝不存,只不过我当初没有那样做,最后造就了恶果。

  一开始我以为他的处境也是这样,但直到亲眼看到以后我发现——绝非如此。

  因为它是人类的灵魂,所以心魔对他的威胁太过可怕——亦或者说,只要他的恐惧和抗拒还在,他就完全不可能消灭他的心魔。

  这是我和她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现在这个赌约的关键就已经变了——一开始的关键只是他是否能够扛住这股恐惧和不甘,但现在已经不是这个问题了,因为他是人类灵魂,他无法彻底抹除他的心魔,所以哪怕他扛到了最后一刻,没有选择去毁灭他的世界,但他的心魔也会在这种恐惧中不断成长,直到远远超出他的正体,夺取他的权柄,成为世界新的主宰。

  先前我是不相信他能够扛住那种恐惧,现在是……哪怕他抗住了,也没用了。”

  黄镯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欣喜,实际上他并不愿意夺舍余琛。

  可他感到无奈。

  看过这一切后,他已经明白过来,余琛最后要么臣服于心魔,要么被心魔吞噬,而两个世界的命运也早已注定——成为那续命的药引,永远无法摆脱。

  余修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

  于情于理,他当然应该去阻止黄镯夺舍。

  但可惜的是,他做不到。

  实际上,他能够存在,都是对方的功劳。

  .

  .

  梦境世界当中。

  余琛陷入了当局者迷的境地,完全不怀疑,这仍然只是在梦境当中,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折磨里。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反应过来,他和黄镯的处境并不相同。

  虽说他们两人都诞生了心魔,但黄镯的心魔似乎要脆弱的多,当初只要他想的话便能瞬间抹除掉对方。

  但自己的心魔不一样,无论怎么抹除,他都会借着那股恐惧和不甘重新诞生,就像那坚韧的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并不太能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但很明显的是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随着他的恐惧和抗拒的加深,这些情绪都会成为心魔的粮食,让他日益茁壮成长。

  不错,如今的心魔还很脆弱,脆弱到只需要余琛一个念头便能将其抹除,但一百年后呢?一千年后呢?一万年后呢?

  随着他的成长,早晚有一天会夺去余琛所有的权柄和力量——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余琛心智再是坚定,扛住了那股恐惧,心魔也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这种事情他已经看过一次,黄镯的心魔不就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试图将他的正体杀死吗?

  而到了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漫长的枯坐当中,余琛眉头紧皱,却丝毫想不出任何解决之法。

  十年过去了。

  百年过去了。

  千年过去了。

  他就好像是雕塑那样,愣愣的坐在原地,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动弹。

  而在时光的流逝当中,无论是他灵魂当中的心魔,还是他手腕上的腐朽之斑,都在一刻不停的膨胀着。

  一步一步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终于在某一天,他好像想通了什么那样,站起身来,只是那眼眸当中,却已没有了任何的迷茫。

  他一步踏出,离开了这本源之地,回到了太初世界当中。

  就像没事人一样,他将那心魔和尚可隐藏的腐朽之斑,完全隐藏和掩饰,然后重新回到了天葬渊上。

  此时此刻的天葬渊上,早已经空无人烟。

  只有那破落的葬宫还矗立在原地。

  至于曾经生活在上面的人们,如今都已在两个世界身居要职,成为了那无上的帝主。

  而如今,余琛故地重游,看着那破败雕零的葬宫,却是干起活儿来。

  他没有用他那神通广大的伟力,而是一砖一石将其重新砌筑,又从井里取出水来,将灰尘和蛛网也一扫而空。

  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葬宫便焕然一新。

  在最后,他叫来了虞幼鱼,石头,李元清,姬丘,青浣等人,让他们重新回到葬宫之上。

  众人并不理解这是何意,但身为他们的创造主的余琛,以及身为他们的至亲挚友的余琛叫他们齐聚,众人心头自然是无比欢乐的。

  特别是虞幼鱼,哪怕如今已是帝主境界,哪怕早已和余琛成婚,可同余琛之间相处仍然向当初那样,一见面就拌嘴,端得是一对儿欢喜冤家。

  余琛并没有说具体有什么事情,只是让石头去葬宫之下买菜,晚上大家一同吃饭。

  ——因为沧海桑田,如今的天葬渊早已成了一座荒山,底下的上京城也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作了黄土,所以石头要走很远的地方才能买到肉和菜,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入夜时分,圆桌之上,热腾腾的饭菜飘荡着诱人的香味儿,醇厚的酒香萦绕在夜色当中,还是将飞过的鸟儿都熏晕了。

  久未齐聚的众人,一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在摇曳的灯火之下好不快活。

  酒足饭饱以后,余琛带着虞幼鱼来到葬宫当中。

  后者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

  她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次齐聚,不一样。

  特别是,这还是在余琛闭关了数万年以后。

  ——按理来说,如今的他,已是两个世界的创造主,无论是力量还是位格,都已称得上至高无上了。

  根本就没有闭关冥想的必要。

  而且是如此漫长的时间。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虞幼鱼心头猜测。

  但余琛不说,她也不问,她相信他,只要他想说,他一定会说。

  于是没有多余的言语,春宵一刻值千金。

  直到鱼肚泛白,虞幼鱼从余韵中悠悠转醒,才发现余琛早已不见。

  留下了一封信。

  打开一看,泪眼婆娑。

  .

  .

  现实世界。

  余修和黄镯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完全看入眼中,当然那羞红了脸的画面,二人直接跳过了,所以自然也没有看到那封信。

  只不过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余琛到底在干什么?

  不去寻求解决和破局之道,反而像是摆烂一般?

  “他……也发现了吗?”

  黄镯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也对,他早就应该发现了,他无法抹除他的心魔,他也无法改变最后的结局,所以……认命了吧?”

  “不,我觉得并非如此。”一旁的余修摇了摇头:“从我认识他开始,他绝对不是那种甘心屈服所谓命运的家伙,没有人可以让他认命,他也从来不会认命。”

  黄镯眉头一皱:“可倘若将你换到他的处境去,你能够想到破局之法吗?”

  余修当然摇头,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比坚定道:“——但我相信,他可以。”

  黄镯抬起头,望着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曾经的清风陵的余琛,“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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