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盯着那青衫书生,握刀的手微微一颤。
此人是强,强得匪夷所思,但北凉王府何等凶险……
更别说,这人还要挟持人屠的亲儿子?!
这是要将天给捅个窟窿啊!
南宫仆射认真打量了眼看似人畜无害的俊逸书生,眉头微微一皱。
此人行事太过霸道,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捡回一条命的剑九黄,更是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位几个意思,怎么,连曹长卿邓太阿都忌惮的北凉王府,他要硬闯不成?
而且送大柱国一份见面礼,那不就是地上昏迷不醒的世子殿下么?
但更让老黄不解的,是这神鬼莫测的书生,究竟和北凉有什么过节,竟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剑九黄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方才多谢公子留俺一命,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与北凉又有何恩怨?”
“我家公子姓魏,其他的,你不必知道。”
魏苍梧瞧了眼插话的舒羞,满意地点点头。
这狐媚女子的确经验老道,机敏聪慧。
再以“魏晋”的身份示人,显然不太合适,而逐鹿教主的名号,没见到人屠徐晓前,还不是时候让其他人知晓。
至于舒羞,她入北凉拂水房时,徐凤年和老黄还在游历的路上……
再不敢多言的剑九黄,挤出一丝难看笑容,又去照看自家少爷。
“舒羞,去准备两辆马车,准备启程。”
“是!”
魏苍梧说完,缓步来至白狐儿脸面前。
语气随意道:“若你还想入听潮亭,不妨同路。”
南宫仆射眸光冰冷,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瞥向地上的徐凤年……
最终冷哼一声,翻身上马,算是默认了同行。
不大一会儿功夫,一前一后驶来两辆华贵马车。
魏苍梧和舒羞自顾自钻进车厢,而老黄也识趣儿地背起世子殿下,上了另一辆马车。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打又打不过,这个时候只能任人摆布,回了北凉再见机行事。
阔绰的马车里,脸色煞白的舒羞,心中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脱离褚禄山那头肥猪的掌控,结果又要重回北凉。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教主,还请三思!”
舒羞声音发颤道:“北凉王府龙潭虎穴,高手如云,更有三十万虎狼之师,此去无异于……”
“龙潭虎穴?”
魏苍梧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正因为是人间险地,本座才更要去闯一闯。”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大柱国和褚都护,还有那位算无遗策的李先生,如此照拂逐鹿,本座不去亲自道谢,岂不失了礼数?!”
看似调侃的一番话,却处处杀机暗藏。
一点就透的舒羞,自然明白这其中深意。
北凉无休无止算计逐鹿魔教,不是觊觎觎宝库,就是想将逐鹿变为屯兵之地,甚至买凶杀人……
与其被动接招,整日提防那些蝇营狗苟的算计,不如……直捣黄龙,一劳永逸。
“教主言之有理,恩怨也好,算计也罢,是该亲自去会会那位大柱国,让北凉给个交代。”
“教主神功盖世,又有徐凤年这张‘护身符’,自然不惧。”
渐渐想通的舒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惧和紧张。
魏苍梧微微一笑:“你如今是我逐鹿的人,以往受的委屈,本座自会替你讨个公道……”
书生略一沉吟,若有所思。
“杀了褚禄山,抵御北莽便少了一员猛将……剐他几斤肥肉便是。”
“啊?”
满目震惊的舒羞闻言后,暗自给教主竖了个大拇指。
而为她讨公道一说,瞬时让狐媚女子心头一热。
看来,投效逐鹿山,是她此生最正确的选择!
魏苍梧双手拢入袖袍,微阖双目,再不多说什么。
而心里,开始不停盘算着此番北凉之行……
…………
不知过了多久,徐凤年在一阵舒适的摇晃中悠悠醒来。
身下是软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楠木香气和饭菜味儿……
“少爷!您醒啦!”
老黄那张缺了门牙的老脸凑了过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老黄?”
徐凤年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马车宽大奢华,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的紫铜小兽炉里燃着宁神的熏香。
“这是哪?那小白脸……?”
没等老黄开口,徐凤年摆摆手:“算了,管他是谁,这家伙不好惹,风紧,扯呼!”
世子直起腰身,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玩儿命似的朝官道一侧密林跑去。
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三千里游历练出的本事,自是不容小觑。
就在他奔出不到百步的刹那,五脏六腑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万千利刃绞烂似的……
“呃啊——!!!”
一声惨叫后,徐凤年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
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剧烈地抽搐痉挛!
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破烂衣衫,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痛苦嘶鸣!
“少爷!”
老黄目眦欲裂,飞身扑来。
连着封住几处大穴后,却无济于事。
再一探脉,竟发现有一道古怪真气在少爷体内乱窜,隐约像是股邪性的剑意。
扛着世子殿下上车时,剑九黄早已为他把过脉,并未发现有中毒或其他征兆。
此刻不知为何,突然就冒出这道剑意。
心急之下,老黄并指如剑,试图以他雄厚的指玄气机,镇压那道诡谲剑意。
“不必费劲了,本座的魔莲剑意,岂是寻常之法可解?!”
伴着温润如玉的声音,来至近前的魏苍梧,嘴角微微翘起。
说来也怪,这位刚一靠近,地上痛苦挣扎的徐凤年,忽然间就平静下来。
书生一笑:“世子殿下,还跑吗?”
“不不不,公子误会了,我家少爷就是下车活动一番筋骨,嘿嘿~”
“记住,待在本座百步之内,可安然无恙。过界……便是万剑穿心之苦,而且还会死!”
老黄重重点头,扶起世子殿下,乖乖上了马车。
这位的诡异剑道,早已超出他的认知,在少爷体内种下一道无法破解的剑意,自是不难。
俄顷,车厢内缓过劲儿的徐凤年,一脚踹翻香炉。
三千里游历是遭了不少罪,可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戏弄和羞辱?!
“老黄,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老黄叹了口气,用最简练的语言,将春神湖畔发生的一切快速说了一遍。
当然,被人差点儿要了老命的事儿,就没必要和少爷坦白了。
“这么说,小爷我现在……被绑票了!”
徐凤年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姓魏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北凉世子都敢挟持,而且还自投罗网,要去见春秋人屠…….
第38章:书生传道,南宫拜服!
雍州境内,官道尘土飞扬。
北地风沙比离阳腹地更粗粝些,刮在马车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辆不输王公豪门的马车一前一后,保持着恰当距离,不疾不徐地行驶。
前车车厢内,气氛微妙。
青衫书生闭目养神,指间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一枚温润玉佩。
一旁风姿绰约的舒羞,烹茶时动作轻柔,偶尔偷瞄一眼教主沉静的侧脸。
心中的忐忑,早已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取代。
教主说为她讨公道,那便一定能!
褚禄山那身肥肉……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至于美色诱人的想法,借自己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妄想……
而此刻另一辆马车上,则要“热闹”得多。
魏教主向来优待俘虏,不仅是世子和老黄的马车豪华阔绰,一应吃食皆是来自附近州县最好的酒楼……
吃饱喝足的徐凤年斜靠在软垫上,油光满面,气色那叫一个好。
这肉票当的,甭提多舒服,就差两个揉肩敲背的美婢伺候左右。
可人一旦吃饱了,便有了更多心思。
徐世子捏着一块精致的糕点,食不知味地啃着,眼睛却瞟向前车的方向,耳朵更是竖得老高。
还不时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车夫普普通通,送食盒的也是寻常伙计。
但从青州到雍州的路上,徐凤年笃定,姓魏的那家伙,可不仅仅是个绝顶高手那么简单。
不仅家底儿豪横,还有人为他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如此朝摇过市,路上特么连个劫道的山匪草寇都没遇到。
很显然,此人背后,有着一股极大的势力!
徐凤年从武帝城想到江湖各大门派,包括王朝那几位只手遮天的藩王,甚至是北莽……
但没有哪儿一方势力,能像姓魏的这般肆无忌惮,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