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青青一愣。
陆严河从她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她其实没有太把《星运里的错》这个剧本放在心上去推进。
陆严河说：“《失恋33天》在海外的票房不错，李治百和江玉倩两个人主演的爱情喜剧，在海外也能卖出数千万美元的票房，说明现在亚洲人面孔主演的爱情电影，一样是能让观众买账的，我想这应该能给制作《星运里的错》带来不错的前景吧？”
万青青犹豫了片刻，说：“但是我其实担心这部电影的票房，它的风险太大了，《失恋33天》的主要票仓在国内，海外票房即使不好，也能盈利。但是《星运里的错》要是票房不佳，这样一部英语片，它未必能够在国内取得好的票房。”
这个理由……有点蹩脚。
陆严河也没有拆穿。
他说：“你特别想要做你之前提的那几个项目？”
万青青点头，说：“是的，我很有信心。”
陆严河说：“这样吧，你挑一部制作预算可以控制在两千万美元以内的，你去做。”
万青青一愣。
“啊？”
“怎么？嫌低了？”陆严河问。
“不是。”万青青赶紧摇头，但是自己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好像在做梦，“陆总，你、你就这么答应我了？”
陆严河说：“在好莱坞，常常有这么一个传统，如果你做成功了一部电影，那么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大家都会为你开绿灯。我说实话，对于你提的那几个项目，听起来让我很心动的，并没有。当然，我也没有觉得它们就没有制作的价值，我只是认为你对它们抱的希望太大了，《捕蝇纸》的成功让你积累了成功的经验，以及信心，你认为你可以复制这样的成功，甚至是超越这样的成功，因为你经验更足了，你只需要找到一个相似的题材、故事，就可以，对吧？”
万青青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陆严河：“但是，你要知道，《捕蝇纸》这样的类型，向来也不是好莱坞的卖座类型，它在流媒体、DVD市场可能都比较火，但是它在院线，票房上限是不高的，爆出黑马的概率也低。比起一部试图去复制《捕蝇纸》成功的作品，我更在意和珍视的是你独立操盘这样一个项目的经验，用这样的经验，去制作真正有可能打动观众、获得票房的电影，在我这里，远远好过去做一个复制品。但是，你想做，我理解这种心情，我也明白，有的事情，不亲自去做，就永远得不到一个答案。所以，两千万美元，你去做，成功了，说明我判断错了，失败了，没关系，我兜底。”
第901章 信任
陆严河从来不是一个从行业标准上来说可以称得上合格的老板。
他一直用自己的那一套去管理自己的公司，管理底下做事的人。
陈梓妍一直说，一旦有一天，陆严河的“成功冠冕”摘下来，或者是他那些近乎神迹一般的眼光和判断失效了，他这些各有本事的下属们，或早或迟，都会选择离开。
陆严河明白陈梓妍所说的是什么。
他觉得，或许是因为仗着自己很明确地知道，他的“成功冠冕”短时间内是摘不下来了，所以，他并没有真正地担心这些问题。
甚至，就像陆严河对万青青的支持和信任一样，陆严河几乎是抱着某种理想主义的信念，也许，灵河真的就能成为一个乌托邦呢？
不说完完全全是一个乌托邦，但总能比那些充满了上下级博弈、算计、倾轧的公司好一点吧？
他们不需要每一天一起床就面临KPI的压力，也不用隔三岔五地揣度他的心思、喜好。
他们可以充分地发挥自己的才华，去取得成就。他们也可以获得应有的回报，不用被资本牺牲。
陆严河觉得，可能也是因为在徐天明和陈寅的身上，这样的信任带来的回报，让他更加确信可以这样做。
如果没有当初对陈寅的信任，陈寅也不可能带来《尸相》《夏夜别墅惊魂》这些电影。
至于说为什么给万青青的预算是两千万美元。
这是因为环境的关系。
在好莱坞，两千万美元对一个电影项目而言，属于低成本项目。
就像《捕蝇纸》，因为几个演员的片酬关系，制作成本都不低于两千万美元，没道理让万青青在独立制片的《捕蝇纸》获得票房成功以后，负责的第二部作品反而只拥有更低的预算，这会非常不利于她在后面做这个项目。
陆严河是觉得，既然要给人家一个机会，那就该给的都给。
而且，虽然是两千万美元的预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分钱赚不回来。
陆严河对万青青的能力是从来都不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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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衣人》剧组，陆严河对符恺也是充分信任的。
尤其是在现场的时候，更是如此。
西克都因为他在《黑衣人》剧组的地位，从来不摆老牌影帝的谱，可见他对于这个剧组的影响力。
越是如此，陆严河越需要用他的影响力去帮助符恺建立他的导演权威。
符恺本身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导演。
他的才华虽然不在对人性与人际关系的捕捉，却有着特别好的节奏感。
这一点，对于演员的表演节奏就可见一斑。
符恺从来不会对陆严河的表演内容提出任何的异议，但是他经常在拍完一条之后，让陆严河看一遍回放，跟他说，希望拍一条陆严河某个地方停顿一下、或者是某些部分语速快一点、又或者是跟西克的对手戏可以反差更大一点……
每一次这样的调整，都能够让整个镜头更流畅。这种流畅是基于一部商业大片提出的标准，西克也好，陆严河也好，都是非常顶级的、懂表演的演员，所以，他们即使会让自己表演细节更加精炼，但仍然还是免不了“起承转合”的完整性。
但是，在好的商业片中，很多时候的表演，不一定是完整的，而是仅仅一个眼神，一个片段。
《黑衣人》里，基本上节奏最慢的镜头，也就是陆严河进组的第一天跟西克拍的那场戏了。
那是必不可少的文戏。
但这样的戏也一定不能多，多了，节奏就缓了、慢了。
这部电影主要是拍给那些非艺术片观众看的。
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们对自己的表演降低要求。
这不是一回事。
这是导演要做好的把控。
符恺毋庸置疑展现了他这么多年拍电影的丰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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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西克在现场跟陆严河闲聊，说他前两天把符恺导演、他主演的《荣耀之路》给看了，不仅如此，还看了同样是商永周主演的《及时行乐》。
西克好奇地问陆严河：“这两部电影都拍得挺不错的，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导演，但是，从这两部电影，我其实看不出来这跟《黑衣人》的风格是匹配的，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请他来执导这部电影的？”
陆严河笑了起来。
他说：“其实像《黑衣人》这样的电影，在我心中，我是没有把它当成一个纯粹的商业电影在写的。很多人会把电影分为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我自己往往还会做一个区分。”
“嗯？”西克好奇，问：“什么区分？”
“有的电影，是拍成心智比较成熟的人看的，有的电影，则是拍给心性比较天真的人看的。在我心中，《黑衣人》就是一部拍给心性比较天真的人看的，而这样的电影，准确来说，之于我，应该说，这样的故事，我希望它有着从一而终的简单、清晰以及风格，它不会插科打诨到一半，突然给你来一段忧郁的眼神，也不会试图将这部电影提升到某个宏大的哲学或者价值观命题。它就是一个简单的、幻想的、保护世界的故事，在这个时代，把它拍成电影，最大的难度是让大家相信这个‘保护世界’的世界观。符导演最大的优点，其实就是永远不会去做无用的加法。”
陆严河笑了起来。
“你看他拍《及时行乐》，你可能不了解，这部电影的主演商永周，在中国是一个非常顶级的男演员，他一年顶多拍一部戏，很多导演排着队等他的档期，而他们拍《及时行乐》，那部电影就是一部非常纯粹的公路喜剧，很多人一开始都觉得符恺好不容易有跟商永周合作的机会，难道不给他的角色充分发挥其演技的空间吗？但是，没有，在符恺的电影里，永远是他拍摄这部电影的初衷优先，商永周是影帝，但是他不需要在这部电影里证明自己是一个影帝，你不会在这个电影里看到任何一个‘商永周是当之无愧的影帝’的镜头，他每一个镜头都在为电影的整体风格而服务，而且，电影主题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我们可以非常愉快地看完这部电影。”
西克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西克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需要他在这部电影里，完全不把我们当成一个表演艺术家。”
陆严河笑着说：“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个导演，可以真正地喜欢这个故事，一部拍给心性比较天真的人看的电影，如果拍的人不是真正喜欢这个故事的内核，不是真正相信这样一种保护世界的冲动，那我觉得观众也很难从镜头、从画面、从节奏里感受到这样一种情感。”
就像流媒体上那些根据算法拍出来的类似电影，一股塑料AI味道。
第902章 一个姿态
于孟令来剧组客串的那天，陆严河专门为她准备了一把写着她名字的小椅子，让她可以坐在现场休息——
最重要的是，让剧组的人知道，这位女演员，他很重视。
所以，别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干出一些让于孟令不愉快的事情。
剧组的每个工作人员在签署自己的工作协议上，上面都有好几条针对种族歧视、政治态度等方面的禁止条款。
这是陆严河在好莱坞的每一个工作，都会要求对方签署的条款——尤其是像《黑衣人》这种项目，不仅是索伦跟陆严河的协议需要签署，这个项目的每一个参与者，都要。不然，谁知道回头哪个大傻叉脑子一抽，说出一些让人无语的话来。
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会在协议之外，比如用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姿态，表达他/她对你们这些亚裔的轻蔑。
陆严河是没有遇到过，但是陆严河团队中有人遇到过。
你还没有证据，拿他们没办法——这就是最恶心的。
在这种情况下，陆严河当然也不能以其他借口为由把人开掉。
这会引起工会的调查。
没有证据，占劣势的就是陆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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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孟令在纽约待了差不多有十天了。
拍杂志，拍广告，顺便休息。
陆严河让于孟令客串的是一个只有两句话的角色。
所以，陆严河跟符恺说了，造型一定要美，要一眼美得惊心动魄、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
总不能无效客串啊。
于孟令本身不是那种长相美艳的大美人，她更偏向于那种气质型的、氛围感美女。
符恺给于孟令设计的是一个外星人伪装的东方女子。这是一个原版所没有的角色，将在陆严河饰演的詹姆斯第一次走进星际移民局的戏里出场。
用她这个角色向陆严河展现出外星人的真实存在。
前一秒以一个高知性感的女人对陆严河微笑、打招呼，后一秒就揭开自己的脸部、露出里面的外星人真容。
于孟令听到自己承担的角色内容之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
陆严河和符恺两个人是想要通过这样一种前后形象的变化，来形成一种反差感和错愕感，这也是这场戏所需要的效果。
“好吧，虽然我有点不太明白这个镜头……但是，既然你们觉得这会是一个精彩的镜头，那就这么来拍吧。”于孟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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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察觉到了，于孟令其实对于这个镜头的拍摄，有些不理解。
但是，于孟令却还是点头答应了，没有再多问什么。
她被带去做造型。
剧组已经提前为她设计了好几个造型，需要她上身尝试一下。
虽然这个镜头在电影中可能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准确来说，真正的正面有效镜头也就十几秒，但在视觉效果上，这个镜头很重要。
所以，于孟令三个造型，全都进行了一遍实拍。
光是她这个镜头，就拍了足足一天的时间。
拍完之后，陆严河跟她说：“因为这个镜头还需要后期做特效，目前还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有问题的话，可能还要再请你来补拍一下。”
于孟令爽快地点头。
“没有问题，我接下来没有接戏，时间上很从容。”她说。
这一次于孟令来客串，于孟令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客串片酬的事情。
然而，陆严河自己的电影找人客串都给片酬，更不用说索伦买单了。
这个时候，一个比卡洛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的荣誉就很管用了，能叫价。
“她是中国的顶级女演员，虽然只是客串一个镜头，但是，光她的名字放在电影里面都可以起到很大的宣传作用。”
所以，于孟令客串《黑衣人》，不到一分钟的戏，客串片酬拿到了15万美元。
对于一部制作预算上亿美元的好莱坞大制作而言，这样的客串片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陆严河之所以要在客串片酬上帮于孟令争取到跟好莱坞明星相同量级的数字，实际到手的钱是其次，关键是要通过媒体报道出来。就像当初美国那些媒体报道他客串《飓风2》的片酬一样——
这是一个概念性的问题。
中国演员，一样是值钱的。
不是只有陆严河、江玉倩、江军这几个在好莱坞已经打开市场的演员值钱，于孟令这种从来没有在好莱坞拍过电影的女演员，一样值钱。因为她背靠中国市场，因为她是中国电影的代表性人物。她这样的电影缪斯女神，纡尊降贵来拍一部商业电影，值得片商为她买单。
于孟令是拍完了才知道自己有这么高额的客串片酬。
她第一时间惊讶地给陆严河打来电话，跟他说不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