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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文学院的学生,咱们课程已经过半,期末考试也不弄了,你们就以AI为主题,每人写一篇不少于五千字的小说给我好了。”
这堂计算机课上,任课老师在下课前布置的作业让所有学生都懵了。
“啊?”
“什么啊?”
“写小说?这不是计算机课吗?”
……
在振华,很多老师都贼有个性,不按常理出牌,不过,陆严河没有想到连计算机课的老师也是这样,他都懵了。
不过,大家虽然抱怨了一番,也最终还是接受了。
“也不是文学院的就会写小说啊。”旁边有同学抱怨。
陆严河笑。
“苗月,我觉得我们都需要你的帮助。”另外有个同学马上跟苗月说。
苗月一脸苦大仇深,说:“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呢,AI,我又没写过科幻小说。”
陆严河听他们吐槽,收拾书包,准备回寝室。
周木恺问:“你去哪?图书馆吗?”
陆严河说:“寝室。”
周木恺点了点头,说:“我也回寝室,一起走吧。”
“走。”
陆严河问:“你之前写过小说吗?”
周木恺摇头,“没有写过,我读的比较多,想写,但写不出来,没有那个才华。”
陆严河笑着说:“那这一次必须要写了,都布置了作业。”
“只能随便写一些,应付一下了。”周木恺说。
陆严河点头。
周木恺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陆严河说。
陆严河看出来了,等了一下,周木恺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似乎仍然是在犹豫。
陆严河想了想,直接开口,问:“咋了?怎么欲言又止的?有什么还不能直接跟我说?”
“我——”周木恺显然为自己要说的话感到尴尬,“我是想要请你帮个忙。”
他说出这句话,显然费了很大的力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陆严河笑了起来,“你说。”
周木恺说:“我之前看到你发朋友圈说,《跳起来》招兼职编辑,我本来想报名,不过,因为我没有任何经验,没有报,但我想了想,还是想要积累一下经验,我对《跳起来》这本杂志很感兴趣,几乎每一期都在看,不知道还能不能来?”
陆严河惊讶地看了一眼周木恺。
他没想到周木恺竟然有这个想法。
“如果已经招满了就算了。”周木恺又马上说。
他的眼睛都似乎有些不敢看陆严河。
这个人也是一个脸皮贼薄的,让他跟陆严河当面说这件事,似乎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
这还挺让陆严河惊讶的。
毕竟周木恺平时看着只是话少而已,却不像是一个拘谨内敛的人。
陆严河说:“你愿意来做兼职编辑,我们当然很欢迎,只是担心这份工作未必如你想象得那么好,还挺枯燥的。”
周木恺摇头,说:“没有关系,我是想要体验一下,只是兼职,无论多枯燥,我都会坚持至少一年的。”
陆严河点头,说:“那我跟他们说一下。”
周木恺:“多谢。”
陆严河问:“老周,你为什么会选文学这个专业?它是你的第一志愿吗?”
“是的。”周木恺点头,“因为喜欢,小时候成绩很烂,只有语文成绩不错,如果不是语文成绩还不错,我早就放弃读书这回事,那个时候读了很多书,不管什么书,只要是文字,就能让我读进去,不用管其他的科目,也不用因为学不会一些知识点发愁。”
“避风港吗?”
“嗯。”周木恺点头,“其实也不光是文学,历史和哲学我也很喜欢,因为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读书,高考之后,我就直接选择了文学这个专业。”
“难怪老师无论提到什么书,你都看过。”陆严河感慨。
周木恺说:“你为什么会读文学这个专业?”
陆严河呃了一声,说:“我其实是调剂到文学来的,第一志愿是历史。”
“嗯?”周木恺诧异地看向陆严河。
“我跟你不一样,在高三之前,我其实顶多看点比较通俗易懂的小说,经典文学也就只是看过世界名著那个系列。”陆严河解释,“对于文学,尤其是古典文学、现当代文学这些,我很不了解,我当时高三的时候反而对历史很感兴趣。”
“那你现在读这个专业不挺痛苦?”
“那也不会。”陆严河摇头,“对我这种没有读过太多书的半桶水来说,读什么专业都注定了痛苦,有很多功课要补,但是因为我演戏,读文学其实反而对我帮助很大,研究文本,分析人物,学习文学,其实就是在帮助我学习剧本、学习表演。”
就像之前演《三山》,他能够这么快地构建出那个算命先生的过往人生,就是来源于这大半年的学习。对整个世界文学史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对经典故事模型和结构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让他能够更容易地去找到一个标记点去塑造人物。而什么样的人物是高级的,也来自于每一堂课每一个老师授课的内容。
陆严河说:“我读《悲惨世界》,讲实话,压根没有读出来那个开头有什么好的地方,乞丐王国,还有一个闹哄哄的节庆日,很混乱,哪怕它是一个经典名著,后来我自己读了几篇论文,读到一些关于这本小说的立意和文学史意义,大概明白了它为什么拥有这样的地位,可要说我自己多喜欢这部小说,真没有。结果跟着谭老师上了四趟《悲惨世界》的分析课,他带着我们非常细致地去研读一个段落,一句话,突然就能够明白为什么这个开头写得好,为什么一句话要出现在那儿,一个描写要用那样的形容词。要问我现在多喜欢《悲惨世界》也没有,但总算是从内容上明白为什么它是一本很经典的文学作品。”
周木恺惊异地看了陆严河一眼,说:“你会琢磨这些东西吗?”
“嗯?”
“为什么《悲惨世界》这样的作品会成为经典。”周木恺说。
陆严河点头,“我不会强求自己一定要去喜欢读经典作品,但我还是希望能够明白——至少从我的理性上明白,为什么一个作品会被很多人喜欢,会成为经典,不然,我的审美永远是局限在我自己的感受上,无论是做《跳起来》,还是做演员,这都要求我要拓宽自己审美的边界。”
以前陆严河几乎没有机会去跟别人聊起这方面。这一次在回寝室的路上,突然跟周木恺聊起来,还挺意外的。但必须要承认,能够跟人聊起这方面的事情,其实还挺畅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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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刚到寝室,陈碧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陆,这两个故事……是你以前就写好的吗?”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严河感觉陈碧舸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点不知道算不算兴奋的紧张。
陆严河说:“碧舸姐,你读完了?以前有过相关的想法,具体的故事是昨天晚上见了你以后写的。”
陈碧舸这下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惊诧了,说:“你真是个天才啊。”
对陈碧舸这个反应,陆严河还真是一点不意外,陈碧舸有着非常刁的眼光,而《大红灯笼高高挂》和《胭脂扣》都是非常经典的电影,抛开电影票房不说,艺术价值都是经过时间的验证的,陈碧舸会对这两个剧本感到惊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陆严河说:“碧舸姐,这两个故事,你觉得你更想演哪个?”
“我更想演哪个?我哪个都想演,这两个故事都得给我。”陈碧舸不由分说地说道,“这两个故事改编出来的剧本,都交给我来演!”
陆严河没想到陈碧舸竟然这么夸张,“碧舸姐,你一年才演一部电影。”
“我也可以一年演两部,这两个故事……小陆,我跟你说实话,我读完就觉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陈碧舸说,“你不就是照着我的形象写的女主角吗?我看得出来!”
陆严河说:“但是,碧舸姐,这两个故事未必能够卖出好票房啊,毕竟不是太商业的题材。”
“那票房也不会差,你写的又不是那种故弄玄虚、不知头尾的故事,你这两个故事,高级。”陈碧舸最后用了高级两个字来形容,“一个是最后被这高高挂的大红灯笼吞噬,一个是发现自己苦等多年最终只是在等一个负心汉,你这两个结尾,都太神了,我看到最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种十年前、二十年前才能读得到的剧本的质感。”
陆严河不禁再次感慨陈碧舸的眼光之毒辣,竟然都能够读得出那种年代感。
的确,电影的风格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跟着在变化的。
不同时代的电影会有着不同的风格,包括剧本也是这样,这是会被时代影响的审美。
他并没有对这两个故事做基于自己理解的修改,基本上就是原封不动地照搬,故而有着那种时代感。
现在电影很少讲结构,《大红灯笼高高挂》有着非常标准的结构,而《胭脂扣》则有着非常强烈的宿命感和讽刺意味,陈碧舸很难读到这样的剧本,因为没有编剧会再写这样的剧本。她会兴奋,也源于此。如果她能时不时收到一两份这样文学意味、艺术意味浓厚的剧本,她也不会这么惊喜。
现在的文艺电影,基本上都放在现在背景之下,尤其是农村乡镇地带,大家看多了,看腻了。
陆严河说:“那,碧舸姐,你是真的想演吗?如果你真的想演,我就开始着手写剧本,我其实不太会写剧本,得花很多的时间,一稿一稿地去修改,去磨。”
陈碧舸说:“我演,小陆,只要你把剧本写出来,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资金、拍摄团队、发行……这些我都会找人去弄好。”
陆严河:“好,那我就开始写剧本了,不过,碧舸姐,我不是在跟你谦虚,我对剧本的创作不熟悉,会有很多需要你甚至是其他老师来做指导的地方,不比你之前拿到的剧本,可能拿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剧本了。”
陆严河觉得,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免得陈碧舸现在读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好,到时候看第一稿、第二稿的剧本,糟糕得都读不下去,又后悔。
陈碧舸说:“你就安心创作吧,要是你最后写出来的剧本不行,我就自己去找编剧来修改。”
陆严河:“……噢。”
陈碧舸:“当然,你还是排在第一的署名编剧,不会让你吃亏的。”
“知道了。”陆严河说。
陈碧舸这样飒爽、有话直说的性格,陆严河还挺喜欢,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地方。
“那就交给你了。”陈碧舸说,“我明年一年的档期都给你留出来,严河,我已经很久没有演一个让我有表演欲望的电影了,我从你给我的这两个故事里感受到了,我们一起加油。”
陆严河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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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任何演员来说,一个好的剧本都是千金难求的。
当陈梓妍知道陆严河写的两个故事都被陈碧舸给看上了以后,明明已经接受了陆严河是一个天才的事实,这一刻,仍然还是震惊、错愕,甚至感到不可思议。
陈梓妍也不禁认真地思考起来,比起演员,陆严河是不是更适合做一个编剧?
陆严河在编剧上的才华,是不是比做演员的天赋更强?
想了五分钟,陈梓妍懒得想了。没有什么好想的,又不是非此即彼,只能做其中一个,何必做选择。
目前陈梓妍暂时不打算把陆严河写剧本的事情公开。
现在陆严河的身份和消息已经够多的了,不想再给他增加麻烦。
等陆严河能创作剧本的消息传出去,估计又要掀起轩然大波。而且,肯定是质疑比肯定多。
陈梓妍专门给贾龙和陈碧舸都打了电话,让他们暂时先不要透露陆严河编剧的身份。
让陈梓妍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边做好了各种防范工作,却独独漏下了一个人。
李治百。
李治百在出席一个活动的时候,有记者问他:“治百,你考虑过演电影吗?”
李治百听到记者这个问题,很无语,反问:“这难道是我考不考虑、由我来决定的事情吗?”
记者问:“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决定的?”
李治百:“这不废话,有没有我想演的电影剧本找我,来找我演的电影剧本是不是我想演的,总要双方都乐意,这跟我考虑不考虑有什么关系,哪个演员难道还会画一条线说自己绝对不演电影?”
李治百觉得记者这个问题问得也太没水平了。
你要是问一个电影演员考不考虑演电视剧可能还符合点常情。
记者被李治百这么一挤兑,笑着说:“我这不是就想问一问,后面你有没有拍电影的计划?有没有已经来跟你接触的电影?”
“有也不能告诉你啊,难道还能由我官宣不成?”李治百说完,又说,“不过,严河说他要给我和颜良写个剧本,让我们来演。”
“陆……陆严河吗?”记者震惊地问。
李治百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说:“难道还有李严河?”
记者问:“陆严河他会写剧本?”
“他为什么不会写剧本?”李治百反问。
记者:“……”
记者说:“好像之前也没有见过陆严河写剧本。”
李治百说:“那在《跳起来》出来之前,难道你见过陆严河办杂志?”
记者:“……”
如果不是对李治百的说话风格过于了解,他会觉得李治百是在故意怼他。
“那陆严河的剧本写出来以后,你和颜良会演吗?”
“这不废话,当然会演。”李治百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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