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觉得你做艺人，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梓妍姐这样一个懂你的经纪人，在你这么红、又能够创作剧本的情况下，从来没有把赚钱当作跟你合作的第一目标。”
陈思琦听陆严河在电话里叭叭了一通他最近的“人生哲学”感慨以后，精准地概括出了这些叭叭里面，最实际需要提炼的部分。
“有时候我也和她一样，担心你跟很多杰出的艺术家一样，越到后面，越不食人间烟火，陷入一种自我的精神状态里去。”陈思琦直言，“虽然你现在看着一切正常。”
陆严河难以置信。
“不是吧？”
陆严河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在陈梓妍和陈思琦心中，竟然是一个潜在的“精神失常患者”？
陈思琦：“你想一想，严河，你这几年，做了多少事情？你演戏，写歌，写剧本，你过去这五年做出来的东西，可能比五个人一辈子做出来的东西还要多。我们都知道，创作者在创作巅峰的时候，是没有办法以常人看待的，可是，我们也必须不得不注意你的精神情况，梓妍姐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让你多一点创作之外的状态，我也是一样，我们都怕你沉浸其中，最后越来越无法自拔。”
陆严河真的有点傻眼。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因为时间紧张，或者是感觉来了，就会百分之百地投入一个作品的创作之中。比如那天晚上写《龙门客栈》。
可是，他不是一个正常的创作者。那些故事都不是他的作品，他只是把它们搬运过来而已。
但是，他又无法跟别人解释这一点。
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天才。
一个可以不断创作出好剧本的永动机。
而这一点，落在关心他的人眼中，就成了无法不替他感到担心的隐患。
陆严河很认真地说：“放心吧，我不会走到那个地步的。”
-
演戏是有戏痴的，甚至有演员碰到一个角色，杀青半年后都走不出来。
陆严河并不是这种类型的演员。
他确实也有陷入某个角色之中的时候，但一般杀青之后两三天，也就好了，最多不过一个星期。
创作也是一样。
陆严河不敢说自己没有体验过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确实有，但他往往浅尝辄止。
他自己都会意识到，不能够在那种状态中久待。
陆严河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出这方面的问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天才”，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有着普通的毛病。要说他因为能够创作出不同类型的故事、不同的人物角色，所以有精分的可能……
就算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他也很清楚，不是那么回事。
让陆严河没有想到的是，一件本来仅仅是在讨论他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有点内耗的小事，最后会让他猛地发现，他身边的人对他还有这样的隐忧。
-
《仙剑奇侠传》杀青那天。
罗宇钟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一次演得不错，跟《黄金时代》那个时候比起来，好多了，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演员了。”
陆严河笑。
“谢谢老师。”
这一次拍摄《仙剑奇侠传》，整体而言，对他并没有什么挑战。他扎扎实实地准备，认认真真地演，加上这个剧组各个方面都很好，整体出来的效果，罗宇钟和他都是很满意的。
陆严河当然不需要再靠这部剧来为他的事业加油点火了。
可是，能够好好地完成一个角色，陆严河还是很满意的。
这种完成一个角色的成就感，是真正属于他的、独有的一种感觉。
李治百和颜良两个人都还要在剧组里接着拍戏。
颜良要到十一月中下旬才杀青，李治百的杀青时间则在更后面，要到十二月去了。
拍电视剧、尤其是这种长篇电视剧，就是很耗时间。
陆严河从《仙剑奇侠传》杀青以后，休息了两天，就回去参加《年轻的日子》这一季最后一个阶段的录制了。
他还能赶上，但是李治百和颜良却赶不上了。
本来陆严河还想说，干脆这一季不参加算了。
但是李真真却跟他联系了很多次，一直跟他说，他如果能够在最后几期回归，对于这个节目的粉丝来说，肯定是一个惊喜。
再者，陆严河也很久没有跟柳智音他们见面了。
所以，最后陆严河还是决定去了。
顺便把秦智白和宋林欣两首OST的合作给谈了。
-
现在的音乐圈有多式微呢，看秦智白和宋林欣两个人就知道了。
他们两个已经属于年轻一代音乐人里面，形象、名气和才华都属于佼佼者的存在了。
但是，因为整体行业的影响力在降低，导致他们两个人的圈内地位，一直都保持在一个不温不火的位置。
出道好几年了，大家对他们的印象，仍然还是一个刚出道的歌手。当然，这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原因。
秦智白相对好一点。
他本身是个富二代，来娱乐圈做歌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爱唱歌，爱音乐。
但是宋林欣家里可不像秦智白那样，有钱有背景。
她是真的要靠这份工作谋生的。
当然，她现在怎么也说不上无法谋生。
只是，宋林欣这两年常常有一种无力感。不知道该怎么提升自己的无力感。她每年都有一两首新歌比较火，各方面数据都很好，然而，这也无济于事，谁也不否认她是一个当红歌手，各种活动、商演，她都是受邀对象。
但是，然后呢？
如果说演员想要做影帝、影后，那歌手的梦想是什么？
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大家都想着要做天王、天后。
那个时候，神位上有人，也有一条清晰的路径。不够红、地位不够高的歌手，有目标可以去赶超。
但是，现在，所谓的天王天后，都已经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了。
现在哪还有什么天王天后啊。
不仅没有了这个，音乐圈连一个专业的、有影响力的奖项都没有了。
电视剧、电影都有三大奖，而流行音乐……抱歉，那些奖项，都已经不知道被遗弃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估计都长霉了。
宋林欣时时会茫然。
不知道自己在奋斗什么。
她和秦智白相比，如果说共性是两个人都有着很出色的音乐才华，都热爱着音乐，那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大的一个差别就在于，秦智白只是热爱音乐，音乐能不能带给他那些世俗上的回报，比如行业地位，比如丰厚收入，他不是那么在意，他不靠这个。但是宋林欣在意。
所以，她现在缺钱吗？不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现在缺名气吗？也不缺，在年轻一辈歌手里，她算是混得很不错的了。
但是，她缺一个职业的目标，她缺一种继续往前冲的目标。
前路不明，没有对标。
当然，这些事情，她也没法跟她的经纪人周梦说。
在周梦看来，什么天王天后都是虚的，歌红人红才是真的，真心白银才是实的。
也许宋林欣一直这样火下去，没有办法成为过去那个时代出现的传奇，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做一个当红的一线明星，每年收入八位数，带给她的分红也优渥，还要什么？
宋林欣只能私下跟朋友聊自己的苦恼。
没想到，这个时候，陆严河来跟她邀歌了。
宋林欣叹了口气，说：“我还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出来。”
“怎么了？”陆严河也看出宋林欣这一脸的惆怅和烦恼了。
宋林欣：“懒得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宋林欣跟陆严河大眼瞪小眼。
“行吧行吧。”宋林欣还是跟陆严河说了。
陆严河：“呃，你这个问题，有点大啊。”
宋林欣白了陆严河一眼，“早就跟你说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了？我只是说问题大，又没说我不懂。”
宋林欣：“……”
陆严河：“虽然我也和你一样，一直觉得音乐这个行业有点没摸得清楚在网络时代该怎么玩，但是，我并不觉得大家对于音乐的需求就变少了。”
宋林欣：“说是这么说吧，可说真的，你看现在认真在做音乐的公司和歌手，还有几个？全都成为你们影视行业的附庸了。”
“那怪谁呢？你们自己把自己之前那几个权威奖项搞砸了，要么不办了，要么变水了，现在大家想找一些好歌听，打开几个听歌APP一看，几百年了都换不了几首歌，全是那些老歌不说，新歌榜，一半是偶像艺人的打榜歌，另一半就是影视OST。”
“吐槽谁不会吐槽。”宋林欣说。
“其实，如果能有《小歌聚众烩》继续办起来，至少也还有给你们这些创作歌手去打歌的机会，可这个节目也没有了。”
“现在的音综全部都是翻唱，哪还有原创的空间啊。”宋林欣说，“你看我参加了多少个音综，我想唱自己的歌都不行，全翻唱。”
陆严河说：“原创没有知名度，没有流量嘛。”
宋林欣：“绝望，我甚至都觉得要不然我去演戏算了。但我的天赋点又没有长在演戏上。”
陆严河：“你觉得现在偶像艺人这一块怎么样？跟几年前相比。”
“那还用说，多红火，现在除了《偶像时代》这个节目以外，随着这些偶像表演舞台的火爆，各种活动、节目都开始邀请他们了，音乐平台都被他们包揽了很大一片阵地。”
“你觉得他们的音乐怎么样？”
“呃……我能理解他们那些歌为什么火，不过，我自己是不太欣赏得来那些音乐的。”宋林欣说，“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些强节奏的歌，一些rap，很新世代。”
“你自己也才二十岁出头，装什么老。”陆严河笑，“但是，你看，影视OST都还是你们那些抒情的老调调，对吧？不能说抒情歌的阵地就没了，没有人愿意听了。”
“可现实情况就是，我们做一首单曲的投入成本，跟目前的市场行情来看，亏损的可能性巨大，我和秦智白这种有一定粉丝和歌迷的歌手还好一点，但更多的是根本没有什么名气的。以前那些新人歌手，唱片公司都有稳定的渠道去推广，现在，哪还有唱片公司做新人啊。”
陆严河说：“本质还是缺一个被行业和市场认可的市场，所以没有人愿意冒险。”
“对啊，你看我做专辑，我毫不夸张，在现在这个时候做专辑，我百分之百是亏本的。只是我自己作为歌手，有执念，怎么也要出专辑，才是真正的歌手。”宋林欣说，“尤其是我这种创作型歌手，没有一张可以代表我自己音乐审美的专辑，我怎么向别人介绍我自己呢。”
陆严河：“有没有兴趣，一起来做一件事？”
“啊？”宋林欣一愣。
“其实之前我确实有在策划一个节目，但是，听了你的困惑之后，我也在想，也许，我们可以转变一下思路。”陆严河说。
宋林欣有些疑惑地看着陆严河。
陆严河：“就像偶像艺人那边有一个叫《偶像时代》的节目一样，既然你们歌手、尤其是创作型歌手缺一个可以唱原创的舞台，那为什么不做一个呢？”
宋林欣：“没有平台做啊。”
“那就自己做。”陆严河直言。
宋林欣一愣，震惊地看着陆严河。
陆严河说：“要不要一起试试？”
“像《演员的诞生》那样的节目吗？”
“嗯。”陆严河点头，“但我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个节目能不能火，因为做原创有一个最大的风险，歌不一定好听，不一定能够打动观众，音综翻唱多，是因为那些金曲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只要歌手演绎得好，舞台的质量就能够达到一定的标准，可以打动观众。原创的舞台，一期节目八首歌，十首歌，哪怕有两首歌打动观众，这都不够的，但是，能一口气找到这么多好听的原创歌曲吗？”
陆严河一句话，让宋林欣懵了。
“那……你这么说，做这个节目的风险很大啊。”宋林欣说，“你愿意做吗？”
“试试呗，大不了就失败了，那你们本来也没有一个成功的原创音乐节目嘛，失败就失败了。”陆严河说，“但是如果成功了，都不用到《偶像时代》这样的成功，哪怕它只要能够做下去，不亏损，对你们音乐圈来说，不就多了一个可以输送原创歌手和原创作品的渠道吗？”
宋林欣无法否认，她的心在蠢蠢欲动。
毕竟是陆严河提出来的。如果是陆严河要来做这个节目，也许真的有成功的可能性啊。
这个时候，李真真忽然出现了。
陆严河和宋林欣是在外面小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在小声聊天。
他们把身上的收音都给摘了，因为这段聊天，他们不想被录到节目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