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仓优子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神之子是怎样产生的?他绝对不死吗?神之子的人选一旦确定,就不会改变吗?”
拉奇神甫慈祥地看着她,回答:“你们可以通过票决,选出你们认可的那个人成为神之子。如果你们在有限的时间内没有做出决断,主会代你们行使权利。”
后半句话简单来说,就是随机选人。
将一切交给命运的处理方式,只有那些患得患失的新人才会喜欢,在场的老玩家们基本上默认了,还是主动选出所谓的“神之子”为好。
拉奇神甫顿了顿,补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是绝对不死的,神之子死亡后,会有新的神之子被选择。”
出于记者刨根问底的职业习惯,朝仓优子其实还挺想追问一句“异教徒有没有可能成为神之子”的。
但与其问了之后平白惹人怀疑,还不如少说点话。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看,玩家们要么达成一致,放弃阵营任务;要么各凭本事——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在智力博弈游戏中陷入劣势。
自称“威廉”的金发白人紧接着发问:“神父先生,您可以告诉我们神之子会在什么情况下死亡吗?”
拉奇神甫摇了摇头:“知识的获取需要先行者的试误。在死者出现后,你们会知道的。”
“抱歉,我还有一个问题。您之前说,要由我们所有人通过裁决选出异教徒,又说要由神之子认定异教徒。那如果神之子的判断和其他人不同,以谁为准?”
拉奇神甫道:“神之子有权决定谁是异教徒,裁决的权利在神之子。”
威廉没了疑问,抿唇不语。
这么看来,投票不过是走个过场。神之子的权力太大了,可以说是掌控玩家们的生杀大权,就是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不会是“每个人都是异教徒”,唯一的“神之子”成为众矢之的这种设定吧?
朝仓优子思忖着开口:“我们十二个人当中一共有几名异教徒?”
拉奇神甫微笑着说:“孩子,我并不知晓。”
“那么异教徒有什么特征?我们要怎么判断谁是异教徒?”
拉奇神甫答:“异教徒可以在黑夜中行走。”
玩家们还有很多疑问,拉奇神甫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维持着雕塑一样的笑容,淡淡道:“孩子们,你们可以在城里走走,所见所闻便是主给你们的答案。请记住,务必在天黑前回到这里,夜晚会有危险。”
他转身离去,留下玩家们面面相觑。
历史书页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黑暗中会有危险,神殿里并不安全】,夜晚躲在神殿里真的有用吗?
还是说,因为异教徒可以在夜晚行走,是否在天黑前回到神殿将成为分辨异教徒的佐证?
威廉朗声打破沉默:“女士们,先生们,目前看来,第一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探索神圣之城,收集线索了。我们先制定个流程,确定一下合作的规则吧——我想大家对于合作这一点不会有异议吧?哦,当然,有疑问可以现在提出来。”
一身腱子肉的黑人闻言,提出反对意见:“我不觉得你说的是个好主意。这难道不是一个对抗副本吗?我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和敌人是谁,怎么放心合作?”
“所以才要商量流程,确定规则啊。”来自樱之府的短发少女没好气地说,“你们都看不明白吗?虽然阵营敌对,但主线任务是相同的,都是‘探究神圣之城毁灭的真相’。
“主线任务相比阵营任务更为重要,我们合力完成效率更高。而且,只要完成了主线任务,这个副本就算通关了。阵营任务完不完成,评价等级是高是低又有什么关系?”
叫做“朱莉o玛格丽特”的高挑女人帮腔道:“确实如此,我们所有人都只知道自己的阵营,无法确保贸然动手是否会伤及同阵营玩家;趁早合作解决主线任务才是正事。”
“谁说的?”水晶郡的弗兰o帕克冷笑,“敢在这个时候匹配副本的,怎么可能甘于NE通关?只要有一个人怀了别的心思,其他人就都被当傻子耍了!”
他说完后侧目瞥了傅决一眼,不知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啊,我们无法保证合作的过程中不会有人暗中下黑手。一旦出现谋杀,每个人都会将其他所有人当作敌人,进入无差别混战阶段,确保只有自己能活下去……”
说话的是叫做“贾尔斯o亨特”的中年人,长一张大众脸,声音平和:“我建议我们十二个人中先确立一个领导者,主持局面,通过建立合适的规则确保过程公平。”
在偶数参与者的投票游戏中,一人一票很可能导向平票的情形,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为了节省流程,安排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领导者席位是完全有必要的。
“谁来当领导者?”混血少年冷笑着反问,“你来吗?你排行第几?”
“我何德何能?”中年人并不生气,而是看向傅决,“我想让傅决来领导我们,应该不会有人有意见吧?一来,他是我们当中排名最高、声望最高的玩家;二来,他的人品有目共睹,我们都相信他能做到公平公正。”
诡调局的代表们起先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这些人一向不服傅决,为什么突然就有人跳反了,上赶着要接受傅决的领导。
但短短一秒间,他们就回过味来,领导者是明牌,异教徒则是暗牌。
谁当了领导者,谁就被放在了众目睽睽之下,更何况那是大名鼎鼎的傅决;异教徒只要是个有野心的,都会想试试看能不能杀死他。
而这个副本无法越过游戏规则互相攻击,所有武器类道具都在事实上被限制了,饶是傅决有再多经验,被削了道具也难为无米之炊,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儿。
当下,代表们纷纷应和。
“如果是傅决来领导我们,我没有意见。”
“傅决来带队,我们的主线任务就稳了!”
“我只服傅决,只要是他来带队,我愿意公布我获得的全部线索!”
这是捧杀,看似敬重,不过是在实行一场道德绑架的戏码。
傅决的神情辨不出喜怒,他环视众人,淡淡道:“我有异议。已知玩家中存在两个阵营,我的立场属于其中一个阵营,100%无法代表所有人的利益。
“当我的决策和你们的意见相悖时,猜疑链便会形成,哪怕是同阵营玩家也不可避免。产生的内耗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综上所述,我提议再选出一人领导,两名领导者属于同一阵营的概率降为二分之一,在可控范围内。”
傅决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出声,沉静地注视着众玩家,好像料定了他们不会拒绝。
高挑女人笑着说:“我们确立三个领导者吧,这样领导者处于同一阵营的概率就降为四分之一了。”
她顿了顿,环视所有人:“你们应该也看过地图了,有三个需要探索的地点,我们刚好分成三队。所有决策都通过投票确定,领导者有两票权重,其余人一票,这样总票数就是奇数了,不怕平票。”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威廉微微点头,苦笑着说,“我想我可以担任一个领导者席位,我榜上排127,且有十年游戏经验,应该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能在诡异游戏里存活十年,哪怕排名不像傅决那样耀眼,也足以让人敬佩;再加上他在这批玩家中不算太强,不至于被异教徒率先排除,相比傅决更多了一重优势。
故此,没有人提出异议。
“还有一个领导者席位,不知道谁想当?”短发少女皱着眉问。
领导者席位,就像是危险黑夜里的一束手电筒光,广场空地上孤零零竖立的靶子,着实是烫手山芋。
这个副本中,杀人无非是借助某种机制,不讲道理,无法对抗。
在已知线索较少的情况下,如果必须要杀死一人,【异教徒】绝对会从领导者席位当中挑选幸运儿。
“我推荐朝仓优子。”傅决说,金丝边眼镜下的眸光扫过齐斯,又投向长桌末尾的朝仓优子,难辨意义。
“第一,她进诡异游戏较晚,属于听风公会,和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仇怨,出于私心干扰局势的可能性较小;第二,她排名最末,对我们大部分人都构不成威胁,相应地因为领导者身份而被针对的概率较小;第三,我分析过她的数据,她的智量和慧度在我们十二人中的平均水平之上。”
这番话明面上是在说朝仓优子,齐斯却从方才瞬间发生的一瞥中察觉到些许别样的意味。
举荐朝仓优子为领导者的三条,放到他身上同样适用,傅决似乎有那么一刹那,打算举荐的是他。
这是发现他亦是玩家的一员、可以被投票选中了吗?还是在试探他现在的状态呢?
齐斯饶有兴趣地猜测着,继续……面无表情。
坐在角落的朝仓优子忽然被点到,并不觉得意外,作为【禁忌学者】身份牌的持有者,被认出身份后,便注定不可能维持低存在感。
她也看出了某些人对傅决的恶意,知道傅决此举是有意将水搅混,拉更多人入局。
“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却用层出不穷的内斗消解团体的力量,指望大部分人类拥有大局观终究是痴心妄想。”
她在心里评判一句,虚着眼道:“傅神对我寄予厚望,我不得不从。不过事先说明,我是个文职人员,分析线索或许在行,其他方面一无是处,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有太高期望。”
作为异教徒,她担当领导者的风险比其他人要小一些,除非其他异教徒不长眼睛来刀她。
浅显来讲,假设异教徒一共有三人,在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情况下,信徒会受到三份死亡威胁,异教徒则只会受到两份——自己总不会想要刀自己。
威廉注视朝仓优子,笑道:“这个副本不能互相攻击,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分析线索了。就这样定了吧,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了,我们尽快进入下一个环节,不是还说要在天黑前探索神圣之城吗?”
朝仓优子“嗯”了一声,微微抬起手掌:“我没意见。”
席位分配至此尘埃落定。
傅决环视众人,用没有起伏的声调道:“结合过往副本线索分布数据计算,初步判定有六处地点需要探索,东南西北四区和墓园、神殿前广场,每处地点两人为宜。诸位说一下各自的探索意向吧。”
第十一章 神圣之城(四)阴谋家
“我去东区。”
“东区加我一个。”
“我选墓园。”
“……”
玩家们都不废话,很快商量好了各自将要前去探索的地点。
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不同的地点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谁也不知道哪里危险,哪里安全,无非看运气开盲盒罢了。
威廉斟酌着提议了一句,要不要先确定神之子的人选,却被众人一致否决。
一来,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对神之子的席位有点想法,也心知如果这个时候就定下人选,按照声望来看,八成落到傅决身上——这是他们所不希望看到的。
二来,现在具体情况未知,也尚未到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没必要草率地将此事了结。
威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换了话题:“话说回来,诸位觉得我们当中会有几个异教徒啊?总得知道大致的人员情况,才好分配任务。”
傅决平静地分析道:“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如果这是一场均衡公平的博弈,异教徒数量应该在四人以内。
“排除最坏情况和最优情况,假设异教徒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信徒阵营只能按照随机性原则选出异教徒,选中几率为异教徒总人数比十二,并有几率造成信徒阵营的减员。
“根据计算,当异教徒人数大于四时,前期不进行任何行动,在最后时刻行动杀人,胜利几率远大于50%。诡异游戏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故异教徒人数最多为四。”
玩家们点头表示不明觉厉,混血少年拿起一支笔,在羊皮纸上打起草稿算了起来,半晌后点头证实傅决的计算无误。
齐斯半阖着眼沉默着,脸上不着痕迹地噙起一抹“神爱世人”的浅淡微笑。
傅决的逻辑和由此引发的判断确实没有错误,建立的模型却有偏差。
异教徒的能力为【在夜晚指定杀死一人】。
“夜晚”的限制十分麻烦,过了黑夜这个时间点,手中的能力就废了,除非等到下一个夜晚。
而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白天的裁决中,被其他玩家或者神之子误打误撞地选中。
更何况,副本中本就危机四伏,哪怕不死在裁决中,也有可能死于其他的危机。
这几重因素,使得异教徒注定无法将手中的杀人机会留到最后。
毕竟,要是人还没来得及杀就死了,那可是亏大了。
傅决的计算建立在情况完全理想,后期所有人信息全知的前提下,并且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异教徒也有可能错杀自己人。
在现有机制下,要想达到相对公平,异教徒的人数还要再多些;除非有别的让信徒减员的方法。傅决是真的没想到这些细节,还是另有考虑和算计?
朝仓优子同样默默在心里做着计算,看向傅决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
作为异教徒,她自然也发现了傅决计算的漏洞,在长久的历练中习惯于每时每刻分析信息的大脑不由猜测起背后的缘由。
傅决判断失误,是因为不知道异教徒身份效果的具体情况么?想想也是,他不是异教徒,自然无法推测出异教徒的杀人规则有“夜晚”的限制。
左右没什么事了,玩家们陆续按照两两一对的规制出了神殿。
在最后一个玩家离开后,神殿中长桌旁坐着的人只剩下齐斯一个了——如果现在的他还算人的话。
齐斯老神在在地拢了拢身上的黑袍,从座椅上站起身,向神像后的长廊走去。
若从高天之上朝下俯瞰,这座神殿的平面图大概是十字架形,钟楼和浮雕石柱居于两翼,主殿则呈现墓道般的长条形,以大厅的神像为界向里纵深。
长廊两侧排布一个个石门紧闭的小房间,最深处的房间开了一扇窗户,可以看到神殿后院的祭坛。
齐斯作势伸手推门,拉奇神甫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噙着和善的微笑,却是挡在了他面前:“很抱歉,但您最好还是不要进入后院,祭坛在那里,我不希望神圣的场所受到外来者的侵扰。”
齐斯停住脚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忽的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讲道理往往建立在双方的实力在一个层级,并且互相奈何不了彼此的情况下。
“像你这样的人不过一蓬被旧神丢弃的枯草,我在万千世界间行走,随手便能采撷一缕——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有资格阻止我呢?”
拉奇神甫平静地说:“那些外来者以为您就是我的主,而我没有否认这一点。”
齐斯歪着头注视面容慈祥的神甫,脸上笑容不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了,你选择在规则允许的限度内与我虚与委蛇,并非出于某种善意,仅仅是因为有求于我罢了。
“既希望仰赖邪神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踌躇犹豫着不肯丢弃原有的信仰,还装模作样地恪守旧神信徒的身份,很有趣的心理。”
拉奇神甫原本有无数机会可以将他排除出局,只需要在言语中强调玩家的总人数是“十三”就好了。
这样一来,以榜前玩家们的智商很容易就能推测出,看上去是神级NPC的齐斯其实也是参与这场类狼人杀游戏的玩家。
根据枪手博弈原则,明面上的最强者将会被最早联合杀死,拥有神明位格的齐斯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哪怕异教徒在头一晚没有刀齐斯,第二天的裁决中,估计也会有一大票人投给齐斯,欲借由副本机制将他处死。
但拉奇神甫没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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