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教士的指引前行，脑中回忆翻滚，不知自己进入何处，直到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中，随着门扉关闭，清脆的啪嗒里，李斌簌地回神。
“李斌兄弟，半年前萨拉都船长来购买粮食我曾见过他，他说您已经离开民生公司，我还为之遗憾了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您会面，真是我主蒙恩。”
一名披着简朴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教袍的黑人离开座位，来到李斌身前：“想必这次，您能为卢德教会带来更多帮助。”
卢德教会将所有非教徒称为未信者，但见面就亲切地叫‘兄弟’，寓意平等。但李斌可不会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真就成别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他恭敬地做了一套卢德教的胸口画圆礼仪表示尊敬：
“是的，普奇神父，我打探到了一条绝佳的消息，于是赶紧来找您了。邪恶的速子科技，因其无人性无底线的作为，激怒了一个星系的百姓，当地的义士计划进行报复。”
普奇神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引李斌坐下，自己手指在桌侧按了几下，拒绝了后续的事宜：
“李斌兄弟远道而来，不妨坐下喝点茶水咖啡慢慢说。”
第40章 化缘卢德教会
普奇神父属于卢德教会里的温和派，他所在的裁决庭主要负责各星球、空间站对外科技物品、技术的甄别检测上，判定其技术成分是否在符合教义的范围内。
简而言之，一切人之领晚期的技术，在卢德教会看来，都是违禁的，包括能量武器，如激光、相位技术、星门技术、AI核心等。
这与他们日常接触的星际商人，小微企业的温和态度有很大关系。
相反的是，审判庭的卢德教众因为大量接触高科技造成的灾害，如速子科技在英仙座散布的失控智能AI——余晖，各巨企战术轰炸造成的文明灭绝、生态毁灭等等惨烈事件，让审判庭的教众大都称为激进派。
至于卢德左径……那是一群即便是审判庭的教众都觉得太过激进的疯子——他们想摧毁所有科技，让人类回到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
势力-卢德左径标志
为了迅速筹集资金，李斌直接讲出了新玛格欧斯和海盗王康达的计划，虽然这违背了他与杜亚的协议，但李斌笃定不但不会翻车，反而会为杜亚争取新的盟友。
因为第一次AI战争，就是由卢德教会携手霸主集团，对速子科技和英仙座联盟展开的旷日持久的世界大战。即便第二次AI战争中，卢德教会没有直接与霸主联盟，也在暗中提供帮助。
卢德教会有太多人与速子科技结下了血仇，经过上百年，这些人逐渐身居教会中高层，即便他们拒绝帮忙，也不可能出卖消息。
星区主流势力分布
果然，普奇神父听闻李斌提供的信息，手指支着太阳穴，低眉缓缓说：
“速子科技就是英仙座之癌，他们遗留在外部星区的余晖AI,到现在还在无序增殖，更可笑的是，我们攻陷速子科技的AI实验室，发现这些疯子为了恶心人，竟然删除了控制程序，速子科技现在自己都控制不了余晖了。”
说到这里，普奇神父露出厌恶的神色：“极度的理性带来极度的傲慢，他们藐视一切秩序，唯技术论的结果就是把人都视为机械，无底线压榨……就在伊欧斯星系里，有颗行星还残留着速子科技实验泄露的剧毒，大气层都被剧毒笼罩，见证着他们的罪恶。”
李斌附和道：“是的，速子科技到现在还在倒卖人体器官，他们的市场上还公然售卖毒品，他妈的，人才是文明的核心，而不是猪狗。有句老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速子科技迟早要自食恶果。”
员工终身雇佣制，最早便是速子科技率先实施的，因其残酷的末位淘汰制度，大大提高企业竞争力的同时，也迫使英仙座其他巨企不得不效仿。
被淘汰的员工，会被直接摘除器官贩卖，或者转送实验室，这种无底线的行为，即便在巨企中也独树一帜。
与速子科技相比，卢德教会限制科技但提供贫穷的小农生活水平，都称得上是人间乐土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真是有哲理的句子，我很久没有乘船泛海了，李斌，你总是能说出深刻的话。”普奇神父露出欣赏的神色。
“惭愧惭愧。”李斌连连摆手，“只是我在挖掘遗迹的时候，从以前的数据库里看到的话，都是抄的。”
普奇神父摇头：“很多人都发掘过遗迹，但他们都只重视科技，历史和教训从不吸取，你能记下这些话，说明你是有心的，”
“之前你也说过一句:‘田里相距，鸡犬相闻，人至老死不相往来，盖自足也’太有味道了，人人公平享有资源，自给自足，就能减少争斗。”
这就是李斌能和普奇神父搭上线的关键所在，普奇神父一开始只是因走私与李斌相识，当年两人只是业务关系，李斌帮卢德教会偷运难民。
后来偶然一次闲聊，李斌多次说出古色古香且富含哲理的话，让普奇神父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钻进钱眼里的商人，而是在生活中从别样的角度自发领悟卢德真意的有缘人，李斌使用科技并警惕巨企的态度，非常符合卢德温和派的观点，两人的友谊这才结下。
普奇神父为英仙座无休止的战争叹息，过了会儿开口回到正题：
“根据玛格星系的情况，结局必然是被镇压，海盗王康达的目标是多重的，复仇只是其中之一，掠夺速子科技也是目标之一。康达之巢布满了自复制雷场，感应地雷能重创任何舰队，我相信海盗王康达能幸存下来。”
“但卢德教会目前不可能对速子科技进行进攻，李斌兄弟，前两次大战的余波尚未平定，我们不愿看到第三次AI战争，毕竟和平脆弱而宝贵……我们能做的很有限。”
伊欧斯星系目前还有一颗星球用于安置难民，数十万难民在无大气、流星频繁的星球艰难建设家园，卢德教会的主要精力集中在这里，他还要分神去约束卢德左径的疯子们。
对此李斌表示理解：“是这样的，巨企只要拼命赚钱就可以，但卢德教会要考虑的就多了：既要安置难民，又要保证英仙座粮食供给，还要约束左径的激进分子，真是辛苦。”
在神父连连颔首中，他赶紧解释，自己并不是来盲目求援的，而是希望换取资金支持。
李斌详细讲述了自己的重型武器采购计划，解释自己目前还差一点星币，希望能借一些钱。
听闻此话，普奇神父绷不住笑出声：“从来都是信众向教会捐献、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遇到不信者向教会化缘……李斌兄弟，真真是别出心裁。”
李斌心头也尴尬，但面上撑着不露声色，他虔诚道：“普奇神父，对于难民们的艰难生活，我在民生公司也早有耳闻，以前我没钱不能为大家做什么，现在我有了一些资产，想为难民捐献300单位金属，用于建设家园。”
“我一路走来，还看见无数饥民连营养膏都没得吃，希望普奇神父能给一份购买许可，让我买些粮食，救济饥民。”
这句话半真半假，李斌捐献金属，提振的是普奇神父的纳捐业绩，求的是粮食许可，这本质上是一种交换。卢德教会别的不多，就是粮食多，李斌送金属的损失，能通过倒卖粮食赚回来。
粮食的利润不高，但李斌的舰队载货量已经超过500单位，只要倒腾几次，就能覆盖掉一部分购买武器的缺口。
换言之，他需求的资金比例进一步下降。
普奇神父思索一阵，说：“好吧，我以个人名义向对邪恶速子科技发起复仇的，英勇的玛格欧斯人民捐一万星币，就由你代为购买重型武器吧。”
虽然说的是【捐】，但李斌心里清楚得很，既然是个人名义，不走教会流程，自然是属于借的，李斌是要连本带利偿还，至于普奇神父点头，既有两人友谊的因素。但大头，其实还是看在资金用于给巨企捣乱，和方案具备可行性上。
李斌站起来，恭敬施礼：“感谢神父，在主的见证下，您的义举必将惠及万民。”
交易达成，主客俱欢，李斌又呆了会儿，与普奇神父谈论教义、讲述航行故事、怒骂巨企，最后起身告辞。
港区，龙门吊缓慢就位，水牛级货船在原三脚猫二副，现船长的紧张控制下解开所有集装箱锁定桁架，300单位金属被迅速搬空。
接着，500单位脱壳的小麦和大米被装箱，压进货船。
等到龙门吊撤离，杰夫里搔着头，看着货船侧舷写着的【胖橘号】三个字，陷入深深的沉思。
“妈的，船长这么吊么，能从那群抠门的宗教分子嘴里扣星币，还拿到原生粮食购买许可，这脸也太大了。”
大米小麦能做营养膏，但营养膏可做不成原生粮食，如今的英仙座，一碗米饭的价值，可比更营养的压缩饼干、营养膏值钱。
这算是中产才能消费的玩意儿。
老独眼在一旁，也叼着烟，眼睛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第41章 资金循环，启动（上）
舰队离港，船员们站在观察窗前，依依不舍地告别塔特苏斯星。
尽管连轨道空间站都没能踏足，但塔特苏斯星依旧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清爽的大气圈，热带荒原上用高强度玻璃搭建的半球形农业区划青翠欲滴的绿色，还有柔和不规律的浅海碎浪拍打在海岸线的宁和。
千万里风光美如画，是这些生活在熔岩星球、空间站的人们一辈子都没能享受过的绝美景色。他们甚至搭伙凑钱买了份卢德教会的传教全息投影，里面的传教内容没人在乎，他们只想看星球的美景。
尽管李斌创办公司的第一天，就三令五申不许船上有人吸食毒品，不许加入宗教，但对这些投影，他拿到消息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毕竟和岩浆、毒烟、金属墙壁比起来，生命星球的对人的吸引力，是刻进基因的。
不过大伙也不是一无所获，公司的储备食物也加入了脱壳大米和小麦（也就是成品粮），新鲜的面食流入食堂，船员们很是享受了一番，这时候大家才体会到天然面点和人造淀粉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舰队穿过圣骑士之桥跳跃点，在卢德巡逻队怀疑地注视里，三脚猫号率先进入超空间。
李斌舰队的构成受到过久经沙场的实战派舰队指挥指点，四艘船，旗舰三脚猫号装甲堪比白板军用舰，率先进点探路，如果有超空间海盗蹲守，在电池组因跳点断电保护的情况消失前，强大的重型装甲能吸收大部分伤害。
第二艘进入超空间的则是水牛级货船胖橘号，最后则是两艘亥马级改装炮艇，分别为仔猫一号和仔猫二号。它俩负责断后。
舰队平稳进入超空间，星图投影迅速模糊，三维的立体投影塌缩为二维图，大块蓝紫色阴影蔓延开来，四周仿佛被厚重灰尘覆盖的地方，是超空间的深层区域。
超空间迥异于现实宇宙，飞船在这里还是和太空一样上下左右到处飞，但常规的观察手段都失效，只有重力读数、光学观察能正常运行。
那些灰尘般的的蓝紫色阴影，是重力读数的图像化，飞船航行到这些地方，会受到来源不明的显著重力拉扯减速，甚至这些‘深层地带’，还会无规律发生超空间风暴。
为了应对舰队的扩张，原三脚猫号二副、三副和大管轮被提拔为另外三艘船的舰长，杜亚支援的，有资格证书的成熟船员也优先抽调去了其他船辅助舰长。
由此，李姝的工作量大增，她不断核实重力读数和光学数据，在超空间投影上标注其他飞船信号，评估可疑行为，修改电脑数据误差。她戴着耳机，小声又快速地与舰队其他领航员沟通，辅助船长确定航线。
仔猫一号和二号在超空间快速与三脚猫号换位，换位护卫舰开路，旗舰断后，只有一根小水管的胖橘号货船被保护在中间。
舰队一路向南，往核心星区边缘 ，一家三流巨企靠近。目标航务局，因企业标志带有羊头，又称羊头航务局。
李厂振看着终端上关于航务局的介绍，几乎哀叹起来：“原本以为以前我的日子过得够苦了，看到卢德教会的星球我还酸了好久，没想到英仙座到处都不产粮食。”
伏尔甘在一旁感同身受地点头。
是的，下一站的航务局，说是巨企，竟然只殖民了一颗熔岩星球，只有2座规模庞大，建成于人之领时代的轨道空间站！
如果不是靠着空间站的几座轨道重工厂，航务局恐怕已经被降级为自由星球了。
杰夫里反而振奋：“航务局是人之领时代的官方航空组织，大崩溃后受到重创，只能躲在这里，用船长的话说，是苟延残喘。不过这家巨企正好，有重型武器的制造力量，又缺乏食品，咱们各取所需……能挣钱！”
事实也正如杰夫里所说，当舰队跨越4光年，抵达航务局所在的星系，面对巡逻队，李斌只是展示了自己的货品清单，频道里冷漠的声音立即热情起来。
甚至巡逻队丢下了任务，开始伴飞护航。
终于结束超空间测绘的李姝揉着眼睛问道：“四光年，也不是特别远，为什么航务局这么重视食物？他们直接向卢德教会买不好么？”
“娃啊，你还是太嫩了。”杰夫里显摆起来，这点他刚好知道，“卢德教会和卢德左径，控制英仙座一半的粮食产地，是人就要吃饭，无差别卖粮虽然能赚钱，但粮食也是政治啊。”
他洋洋得意道：“卢德教会一断粮，粮食少一半，可不是一半人没饭吃那么简单，而是整个星域都会陷入抢粮的混乱。卢德教会有选择地卖粮，关系好的霸主、FSF军事公司有多少卖多少，关系一般的航务局卖一部分，关系差的速子科技就制裁甚至禁运。”
“卢德教会的科技和舰队实力都没有特别高，内部还有左径疯子危害星域，却一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粮食外交，人之领的星球改造没能做完大崩溃就来了，粮食和人口的不平衡给了卢德教会无限优势。”
说着，杰夫里瞥了眼舰桥的其他船员，意有所指：
“生命星球的美丽来自自然，和宗教没啥关系，所以别把卢德教会想得太好，人家精着呢。卢德教会是救了很多人，但一纸禁运间接饿死的也不在少数！新玛格欧斯到现在都粮食匮乏，就因为人家居住的玛格星系在速子科技统治下，愣是只能高价向霸主购粮！”
大副这番话深入李斌的心，他猜测航务局这么重视粮食，没准人卢德教会在熬鹰。
舰队驶入航务局经政中心天阶港，李斌还没来得及挂出商单，就已经有港口官员赶来收购。
官员甚至连自我介绍都不做，显示身份后只问了两个问题：
一是，李斌要什么。
二是，还能不能运来更多粮食。
李斌戴着终端眼镜，一面跟官员虚与委蛇，一面查看星区网络，不查不要紧 ，一查竟然发现，只能连接星系内部网络。
简而言之，航务局切断了中继通讯器与外部星系的联络，整个星系变成了巨大的局域网。
‘妈的，别跟我说有人在造反。’
李斌这下有些急了，航务局内部内乱他不在乎，他这点力量更帮不上忙，一共一百来号人，放在中世纪都不够看。更何况是星际舞台，妥妥的无能为力。
他只担心如果爆发内乱，航务局生产的重型武器肯定会优先被用于镇压起义，那武器价格必然走高！
如航务局这种缺乏粮食自产的势力，粮价较高其实是众所周知的，只是粮贸向来利润来自大宗贸易，分量少了不够补贴补给和燃料成本，李斌也只是想加快资金循环，顺带在这里购入重型武器。
没想到让他碰上了意外。
第42章 资金循环，启动！（下）
好在一番沟通下来，局势并没有坏到这个地步，只是储备粮的货舱被恐怖分子抢了。
这话好悬没让老独眼笑出来，他当陆战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抢粮食的，也不知道是其他巨企的恶意针对还是真有笨贼手生。
李斌坦言自己需要重型武器，并且在两个月后能带来一批粮食。
事实上，如果要按利润最大化进行贸易，李斌应该在新玛格欧斯、卢德教会和航务局之间进行三角贸易，从新玛格欧斯购入金属卖到卢德教会，在卢德教会购入粮食卖到航务局，再在航务局购入重型武器卖到新玛格欧斯。
两个月时间，测绘完毕的超空间航线，李斌有信心完成五、六轮资金循环，把现金膨胀到15-25万星币。
但他不敢赌，他不知道航务局的粮食危机到底是意外还是有巨企或卢德教会暗箱操作。
给海盗卖武器和掺和巨企商战可是两种结局，前者操作好能置身事外，后者最好的结果也是被一家巨企针对到死。
出于安全考虑，李斌最终选择稳妥的做法。事实上，航务局在广撒网，不但找了李斌，所有到航务局的公司、个人、走私队，都接到了航务局发出的粮食订单，短期内这里将会形成巨大的第三方粮贸运输网。
繁荣的贸易必会引来嗜血的海盗。
“500单位成品粮，每单位利润16星币，盈利8000，加上普奇神父的投资，一共55487星币，航务局有人之领时代遗留的自动化工厂，虽然局势严峻，但咱们卖粮让官员很高兴，愿意以300星币一箱出售重型武器。”
杰夫里咬着嘴唇哼唧：“这还高兴啥，重型武器的星域平均生产成本是260星币，他们还有的赚呢。”
一个小时不到，170箱重型武器装箱，舰队立即起航，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2天后，经过全速航行，舰队重返苏塔特斯星，购置重型武器外，李斌还剩4400多星币，他将剩余资金全部在苏塔特斯星购入成品粮，每单位26星币，共计168标标准货舱单位，接着李斌便急匆匆地折返新玛格欧斯。
新玛格欧斯轨道站，船务局行政办公室。
杜亚在办公室继续日复一日的报表处理和接待工作，正当他例行公事地应付投诉港区设备老化的船长时，李斌的身影闯进来。
那船长率先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吼：“喂，滚出去排队，老子还在办业务呢！”
“老独眼！”李斌看也不看那人，喊了一句便直往杜亚走来。
老独眼笑眯眯地劈手拦下那船长，义肢弹出拘束网，把这名船长打包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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