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一下，我去巡视，巡视完了换岗。”李斌丢下这句话，瞪了眼弟弟，在大副高声的“船长走好，船长一路顺风”中离开舰桥。
新补充的船员为舰队带来了轮班的人力，尽管做了基因改造，人也不是铁打的，毕竟就算是机器也要充电，人更需要休息。在日常航行中，船长和大副互相轮班，在船上，大副一般可以视为‘副船长’。
三脚猫号有两座螺旋楼梯分布在船首船尾，中段则左右各布有三座金属舷梯，顶部各装一部绞盘，用于吊装设备转运物资。
船上最大的空间是货舱，位于飞船中段底部，走过清冷的舱道，沿舷梯下两层，便来到高级船员食堂，李姝正在厨房指点厨子熬制饭菜。她和李斌同班，也才刚醒，现在领航员的位置，坐着的是她的徒弟。
船上的阶级划分体现在方方面面，不但住宿有差异，饮食、甚至厕所也不同。
高级船员的每日指标是成品粮300克，营养膏或压缩饼干400克，补剂120毫升，其他食材（老鼠干、昆虫干等）700克，其中成品粮改善口味，营养大头还是压缩食品。
这些东西在李家料理下，能变成面点、饺子包子等美食。
而普通船员的每日指标则是成品粮100克，营养膏或压缩饼干550克，补剂120毫升，人造淀粉自助，其他食材300克。
当日有重体力作业者另有补充。普通船员虽然也能吃到李氏料理，但一般只有两个饺子或者一碗加了食品添加剂的风味甜粥。
尽管看上去惨兮兮的，但这个指标，其实是超出绝大多数英仙座船员的，只看每天能吃到成品粮改善口味，就足以令众人满意了。
“哥，你醒啦。饭刚好，吃点？”李姝看见哥哥，眼睛亮着问道。
她的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兼职领航员和厨师长的工作，对于曾经在精炼厂苦干的她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李斌摇头：“我吃过了，你忙你的，我还要巡查。”
说罢他跟其他高级船员打完招呼，推开走廊门，进入隔壁的普通船员食堂。
相比之下，普通船员食堂就热闹多了，船员们吵架的、对骂的、谈恋爱的、玩游戏的闹成一团，甚至给人一种一群成年人cosplay高中食堂的感觉。
大伙看见船长，气氛微一滞，很快又恢复寻常，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李斌在后厨巡视一圈，检查了食堂伙食，和几名船员闲聊。
聊天内容从食堂伙食水平是否满意，没有缺斤短两到谁又分手了，谁又恋爱了，谁干活跟铁牛一样，谁偷偷在搞聚众赌博，谁在干什么等等，无物不包。
李斌浸淫逢迎之道两辈子，轻而易举就让船员们在聊天里把各舱各组的情况说光，拉扯了十来分钟，李斌离开食堂进入货舱。
物资分散到各个舱段后，货舱空了许多，这里也成了船员们日常放工和消食的好去处。
这会货舱分了两个区域，一边是船员聚众玩耍的地方，有人用金属垃圾模仿全息投影里的花，拼了朵铁花送给对象，两人把角落里的货箱当树林一样躲在里面腻腻歪歪。
剩下的则抱着腿凑在一起打游戏，还有几个人把舱壁当屏幕放电影，看的正是偷偷从卢德教会买的传教视频。
不过大伙嘴里骂骂咧咧，似乎是嫌弃传教士脑袋太大，妨碍他们看后面的大海了。
发现李斌的身影后，看电影的那伙人立马蒙住脸，连终端也来不及带走跑了。船上禁止传教，按照规矩，船长发现后是可以下令把他们丢出船的。
李斌捡起遗弃的终端，来到货舱另一边，这里用几箱货做了简易的隔离，十几个刚放工的船员换上作战服，手持武器按照某种操典正在练习。
这是水手长操练的武装水手，如果面临敌舰跳帮，他们负责聚拢船员组织反攻。
李斌爬上勘探臂的驾驶舱，在舱门瞧了瞧 ，把缩在上面睡觉的老独眼叫醒：
“有人拉下了东西，等会儿你帮忙还给他们。”
老独眼肉眼闭着，机械义眼亮起看了看，吐出一句“卢德教的传教视频？真是好胆，正适合抓来操练。”
他接过终端，冲李斌拱拱手，义眼啪嗒一暗，继续睡。
李斌也不恼，老独眼本事之高他早已见识过，实话实说这位老陆战队在他的公司属于是低就了，如果去巨企，没准儿能跟林冲一样混个总教头，一年几千星币洒洒水，何苦跟自己挣15星币一年的高级船员工资。
当你的价值远高于你的工资，你的任性也会显得很可爱。
所以尽管老独眼比大副还丑，但李斌对老独眼分外满意。
接着巡视完动力舱、轮机舱、燃料舱等舱室，李斌回转舰桥，让大副放工滚去睡觉，接下来八小时，是他的工作时间。
单调平稳的过了几小时后，李斌离开舰桥回船长室上厕所，迎面看见隔壁大副舱室的门砰地打开，裸着上身的杰夫里与一位女船员热吻着依依惜别。
那女船员看见船长，也不羞恼，把掉在肚子上的拉链拉起，遮住春光，款款离开。
杰夫里倚着门，满足地摇头。
李斌黑着脸：“给你放工睡觉，你这么睡的？”
大副得意洋洋地点头：“是啊，运动完睡眠质量更高啊船长，我这已经睡过一觉了，正要去睡第二觉……怎么样，我新交的女朋友，身材好吧？”
他说着手咸湿地在胸口比划，李斌深知船员自古私生活混乱，长期枯燥乏味的航行，会时刻折磨船员的神经，但杰夫里在这些混乱的家伙里，也算是个中翘楚。
李斌无力道：“我记得三天前你女友还不是她，你是换女友还是换衣服？”
“哦，你说雯雯啊，我被她甩了。”杰夫里无所谓地耸肩，“她说她喜欢猛男，去找了工程组转绞盘的船员。”
提起那位猛男，杰夫里反而吹嘘起来：“我靠那哥们腰可猛了，船长你是不知道，他在行星重力环境下，能做5分钟铁板桥！”
听着大副的话，李斌脑子很乱，一时不知道从何吐槽。
第45章 奴隶制巨企
旅途行进到五分之四时，一支堪称酷炫的高速舰队用堪称犀利的操作切入舰队的侦查范围。
大块的红色喷漆，变形的船身结构设计，船长精湛的操舵技术，让舰桥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
大副杰夫里从未来过这里，他只知道目的地是恶魔航电，面对应答器强硬地询问和对面变形露出的武器结构，他赶紧把休息的李斌叫起来。
被强行叫醒的李斌脑子还有点懵，僵硬地回复：“这里是寰宇联合运输公司的舰队，我们注册于自由星球埃尔非，不属于任何势力，想去恶魔航电采购重型武器。”
“哈哈！想来恶魔航电？”
巨企-恶魔航电标志
那人似乎对自己巨企带有【恶魔】二字并不在意，气势十足的嚣张跋扈：“那先停下接受检查，不然我的斜坡中队打爆你的船，让你变超空间干尸！”
这番话让李斌瞬间清醒，他立刻指挥舰队减速，尽管在超空间保持原地不动都需要燃料对抗乱流，每分每秒燃料都在损耗，舰桥众人更是对对方的无礼气愤非常，李斌还是尽力安抚大家。
“巨企都是这样，恶魔航电还算好的了，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咱们还有赚钱的机会。有些巨企看起来礼貌的很，连生意都不给做的。”
很快这支高速舰队的巡查人员登舰，他们个个穿戴整齐，挺胸拔背，公司这边派出了不要脸的杰夫里去交涉，结果对方拒绝了杰夫的贿赂，并要求更换陪同人员。
理由是杰夫里长得太丑了，要换成俊男美女。
“通知老独眼，让他做好准备，万一发生意外出来制止，记住不要杀人，咱们现在是有求于人。”李斌打发妹妹去找老独眼，自己出任俊男一角，美女则用额外奖金激励自愿选出一位跟随。
本来船医阿曼达听说巨企的人来刁难，还自称什么纯种人类，好奇心上来的她还自告奋勇想表现一下，取血器都捏在手里了，却被船长以技术人员一律不得参与拒绝。
不过李斌预防的最坏打算并未发生，恶魔航电的人似乎抱有某种人种血统论，让靓男靓女陪同真的只为养眼，语气里满是不屑，对人的不屑，对船也不屑。
“这几个长得还行，尤其是这个男的，他的基因一定很好。可惜是人造子宫出生的，不是纯种人类，核心星区竟然被这些人占据，真是可笑。”有人压低嗓门，却故意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评头论足。
那人说着，手指隐秘地指向李斌的瞳孔，所有非自然出生的婴儿，脖子上都有道疤痕，那是人造子宫与食道的连接口，通过胎盘和食道双重输送营养，这些婴儿更大更强壮，成活率更高。
出生后再通过手术摘掉连接器，这种类似于身份辨识的‘胎记’便形成了。
被指非纯人类的李斌倒是不生气，他两世为人，无论是自然生育还是人工生育都体验过，只觉得不痛不痒，倒是其他真人工繁衍的船员脸色铁青，指甲都陷进肉里，强忍着不发火。
李斌觉得如果恶魔航电都这德行，后面想跟他们做长线生意的打算怕是要泡汤了。船上讲究有限民主，如果船员都不肯和恶魔航电打交道，李斌也不好违背众意。
“这种船体结构，你们竟然能开到这里，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可怜……”
此类语言随着搜查不曾停止，这些巡查员的动作非常粗暴，割开床垫、打碎瓶罐、暴力拆箱，甚至是掀开船舱金属板。
这种检查方式李斌只在被势力警惕的船队上遇到过，恶魔航电比想象的还要封闭保守。
最终为首的巡查员遗憾地踢开货舱的箱子：“没有发现任何违禁品，你们可以走了。”
“请问一下。”
面对即将离开的巡查，李斌终于出声：“我记得恶魔航电公开的名录里，目前没有任何物品是违禁的吧？”
那人咧嘴笑起来：“我从没说违禁的是货物。劣等人，庆幸自己的船员里没有侏儒和其他畸形，没有人反抗吧，不然你的舰队已经化为齑粉了。”
接驳舱道断开，应答器里嚣张的讥笑随着高速舰队离去渐行渐远。
李斌安排损管加班修复舱道的各处破损，自己则在舰桥沉默地翻阅资料。
杰夫里把脾气火爆的李厂振赶走，让老独眼操练下他，把他的怨气都耗干净，这边劝起来：“船长，要不你还是去休息吧，这也没到你的班。”
“还休什么，马上就要到了。恶魔航电这尿性我看着就头大。”李斌叹息起来。
杰夫里抓着在无重力环境下没空打理的络腮胡：“这恶魔航电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核心星区关于他们的资料太少，我问了老独眼，连他也只听过名字。”
李斌咬着水袋吸着水，含糊着说：“我当年也就跟着民生公司去过一趟，知道的也不多……奴隶制听说过吧？”
杰夫里点头：“契约奴工嘛，不新鲜，巨企也好，卢德教会也好都在用。”
“不是契约奴工，是奴隶制，比资本，比封建还落后的奴隶制。”李斌有些头疼地说。
英仙座历史缺失严重，很多前世老百姓习以为常的历史和现代人完全搞不明白，李斌如果想讲明白奴隶制和契约奴工制度的区别，得花很久时间。
“嘶……”杰夫里抓着胡子，绞尽脑汁想了一阵，终于从大脑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些东西，“我在学院上学的时候，好像听过讲师讲，当时讲师说奴工制度不是星际时代才有，而是人类在地球的时候就有了。”
李厂振刚返回舰桥，就听见大副的这番话，他震惊道：“啊，大副，你真上过学院读过书啊？”
“废话，老子家当年有钱，花了3800星币送老子去读的书。”大副没好气道。
李厂振奇怪地说：“那你说话怎么动不动带脏字，跟我们差不多，反而是大哥没读过书，张嘴就是老话说、历史上曾经怎么怎么样，好像他才从学院毕业了一样。”
“要你废话，你操练完了？……那就赶紧去工程组找损管学点技术，妈的练得跟狗一样累还堵不上你的嘴！”
李厂振先看了眼大哥，见大哥点头，才委屈地哦了声又离开。
李斌揉着额角继续话题：“还是不一样，奴隶制比契约奴工更直白惨烈……这么说吧，在恶魔航电，只有从母亲肚子里自然出生的才被视为人，剖腹产都算劣等人种，你我这种从人造子宫出来的，无论有没有基因父母，都算奴隶。”
他补充道：“刚才你不在现场，那帮恶魔航电的家伙直呼我为劣等人，话很是难听，但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看在我们是外来做生意送钱的，抬举我了。”
“TMD，还有这种事儿！？”
杰夫里绷不住叫起来：“这怎么能忍？”
李斌幽幽道：“形势比人强，只能忍咯。”
第46章 百无禁忌、恶魔航电
直到抵达99Es星系唯一一座轨道空间站伊普塞利斯（Eclipse），杰夫里才明白李斌所言非虚。
99Es星系
伊普塞利斯空间站（3级星际堡垒）
恶魔航电舰船一览
他们连星系和星球命名都采用随机数+字母，网络也永不与外界联通，保守到极点。
恶魔航电岂止是奴隶制，简直就是资本主义+威权主义+奴隶制度，如果非要李斌来评价，那就是辣脆ProMax。
这座堪称宏伟的军事空间站，直径超过50公里，当地人无不自豪地告诉来往的商人，伊普塞利斯空间站的主要建材在大崩溃前便送达英仙座星域。
即便如此，在大崩溃后，为了建成这座军事空间站。恶魔航电挪用了其他三座空间站的材料，花了两个世纪，消耗了超过50万奴隶的生命才建成。
这些数据从当地那些穿着血红色制服，神色倨傲的所谓‘纯种人类’口中说出时，即便是老独眼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老兵，都震惊不已：
“我以前听说这儿盛产人体器官，感情是这么回事儿啊，这把人当耗材使，死了还要拆了卖，真是人尽其用。”
海关冷漠地接待了李斌，给出了重型武器的购买地址便将他们赶了出来。
港口里除了贸易的商人，本地人大都穿着鲜艳的军官制服，身后跟着两三名戴着电击项圈的奴隶。职业军人不但随处可见，而且从他们的目光，众人便能察觉到轻蔑和愤怒。仿佛是在说：
这些没有主人的奴隶种，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别惹事。”李斌悄声告诫，“这些土著只是容忍我们，跟欢迎差远了，惹事的结果大概是就地击毙。”
专门出来约束弟弟的李姝，会心地抓住李厂振的手。
“迟早掀了这狗屁恶魔航电！”原本对这家巨企前卫的战舰颇为倾心的李厂振，此时脸色阴沉。
大副则是满脸谄媚笑容应对着执勤的军人，偶尔噘着嘴小声问：
“船长，能行吗。我怎么感觉脖子凉凉的，别说买武器，怎么感觉随时要嘎了，这帮人看上去啥也不缺啊，我看食品价格只有10星币，成品粮也才18星币，重型机械和金属价格也不贵，这家巨企真绝了，什么都在卖，什么都便宜。”
“拿奴隶的命堆出来的罢了，再者说，这儿离核心星区20光年，不让点利润，谁来做生意？油钱都不够！”
李斌悄声安慰：“别慌，这些人不懂收敛，情报全泄露了。”
“修一座空间站死了50万人，可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过星系图，99Es星系分明有一颗沙漠星球，还有大气层，妥妥的宜居，只要送几十颗冰水小行星就能进行殖民，但他们就是迟迟没动作。”
杰夫里眼睛一亮：“您是说……他们没钱了？又或者巨构产能不足，急需星币向其他巨企购买产能？”
“没准都有。”李斌顾盼着，找到港口附近的军火店，这座空间站拒绝‘奴隶种’进入港口以外的地方，他们只能在设立于港口的外贸区域进行贸易。
这重型武器专卖店内外漆红，明灯高照，隔着玻璃也能看见店内摆着各式大家伙，招牌明晃晃写着【雷暴专卖】的字样。
不得不说恶魔航电政治臭不可闻，但审美倒是在线。
想必是所谓的纯种人类里多的是不事生产的艺术家和争奇斗艳花花公子、茜茜公主们，科技水平不见得能跟速子科技比，设计艺术倒是走在星域前线。
大伙心里对这家巨企又是骂，又是羡，心说这些玩意儿拿到核心星区，光看这造型，就能多卖一份钱。想到港口停着的那些船，什么斜坡级、雾凇级、层流级、焚风级，名字好听外形好看，还有些战舰飞机能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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