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拼命地查找资料，验证数据，花钱买消息，黄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半年的尝试，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监测到密集金属信号。”
“抗惯性冲击准备！”
“开始自检流程，准备作业！”
熟悉的指令在广播中响起，三脚猫号在一如既往令人揪心的金属呻吟里抛锚，船员们挂了安全绳，踩着争先恐后涌出船舱的空气滑翔进入太空。
他们像是婴儿一样漂浮在名为宇宙的羊水里，安全绳便是他们连接三脚猫号的脐带。
队伍泾渭分明地分为两队，在李厂振和伏尔甘两名组长带领下作业。
比起半年前，所有人都有了质的改变，在太空里飞行也罢，在飞船里生活也罢，种种便捷与不便都习以为常。
就在大家以为日子会在捡垃圾卖垃圾中度过一生时，闯入光学观察范围的物品，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继而欣喜若狂。
“WC，船！”李厂振率先在频道里叫出来。
那是一艘上百米的舰船残骸，仅从外观就能看出，这艘船遭受了狂暴的火力攻击，船体已经彻底失去了修复意义。这意味这艘船唯一的命运便是被解体。
“船长，这你都算到了吗！？”
频道里，杰夫里欣喜若狂，已经开始给李斌换称呼。
上百米的船，其意义不只是金属这么简单，引擎、电池、燃料甚至是残存的物资……利润不再是用几十星币衡量了，突破三位数只是必然，运气好找到违禁品，四位数也不是没可能！
李斌也错愕道：“这里离我预估的垃圾区还有小半天路呢，我还好奇探测器怎么会捕获到金属信号。”
他看了看数据，勉强给出了解释：“应该是残骸被爆炸的惯性推过来，我们运气好，正面遇上了。”
“我巴不得天天运气好！”杰夫里站起来，活动肩膀，随着船员作业熟练，他已经不再一线盯着了。但随着残骸发现，他有必要再度出山。
“所有人，先清理残骸周围的悬浮垃圾，等我下来！”
杰夫里抓起身边的头盔要走，被李斌叫住：“你等会儿，我也去。”
“你？你去做什么，船长要有船长的样子，你去了谁来指挥？”杰夫里断然拒绝。
但李斌只用一句话便说服了对方：“我知道所有商品的市场价值，能直接判定是否有回收必要，你不会想把整艘船都带走吧？我们货舱装不下的，只能放高价值货物。”
杰夫里咬咬牙答应了：“行，但你得先等确认完残骸情况，排除二次爆炸风险才能去。银行还款日子要到了，你出事凑不齐钱，这船得被扣下。”
李斌点头，还不忘提醒：“把损管也叫上，看看剩余设备有没有能修的，都拆下来，卖不掉放船上当备用件也行！”
杰夫里摆手应下，哼着复古的小曲儿离开舰桥。
李姝听得清楚，那是哥哥每次卖货成功都会哼的曲儿，说是一首历史悠久，至少有几千年的古老喜庆曲调，叫《好运来》。
她切换私人频道，对李斌说：“大副好像心情很好，哥你的心情也很好。”
“很明显吗？”李斌挑眉。
李姝摇头：“只是以前跟哥一起生活了很久，知道你高兴的样子。”
李斌边给自己换太空服边说：“杰夫里嘴毒惯了，人是不坏的，他以前是嫌我坑了他，今天这趟不出意外能顶过去半年的收益，又挣钱又省了出航的成本，两边加起来，翻身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不高兴。”
说这话时，李斌的嘴也不自觉往上翘。他本就不是古板性子，古板也没可能和民生公司的船员打成一片。只是债务太重，催收又狠，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当老大的，哪能跟下属说自己的苦闷呢，只能做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李姝欣喜地问：“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快就能把钱还上？”
李斌点头：“快的话，就这2、3年了。”
说完李斌抱着头盔，把控制船的任务分配下去，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便往货舱走去。留下李姝坐在那里，想着两三年就能清空债务，到时候有自己的船，有自己的公司和船员，真真是自由，不由得痴了。
这边李斌被推进器牵引着抵达残骸，根据杰夫里的调查，这艘船的损毁原因大概率是燃料舱被导弹命中，殉爆把龙骨和其他船体扭成了死蛇。这艘船肯定不剩什么货物了，但也意味着它到了爆无可爆的地步，非常安全。
所谓的太空船残骸，是再无挽回余地的尸体，而人口一般嘴里叫的废船，其实是还能再利用。就像李斌穿越前的地球华夏，卡车强制报废年限根据其型号和运输品不同，一般是10-15年后强制报废。
这些在国内判定为废车，但它们不会被送去拆解，而是被运到第三世界国家，一般遵循从亚细亚到阿非利加阶梯级转卖流程。
例如废车首先可能会运往巴坦国，经过巴坦国的手艺老哥和作坊检查修复后卖给本国司机，等到本国司机也嫌弃了，便拆解成零件用于修其他车。运气好的废车则进一步被卖到阿非利加那些更贫穷落后的国家，一直开到彻底报废为止。
英仙座的船也遵循这种物尽其用的原则，三脚猫号这种200多岁船体受创的船，在巨企评级里就属于【废船】，它有无数的缺点，但也有成本低、数量多、损失掉也不可惜的优点。少数如风险矿业公司、鬣犬矿业因业务需要，反而格外中意废船。
李斌从残骸变形的舱门进入，入眼净是火烧的痕迹和爆炸的金属撕裂，他往频道喊起来：
“厂振，把勘探机械臂探过来！”
换装液压钳的机械臂自货舱腹部探出，粗暴地剪开装甲和船舱，打开通往内层的通道，让李斌进入。
伏尔甘则留在外层，打开头部探灯，评估线路情况：“船长，好消息，线路损坏不严重。”
“那就把所有线都抽出来，船厂那边肯定愿意回收。”李斌说着，继续深入。
他一路经过货舱、船员宿舍、食堂，这里曾经生活着船员，如今已没有活人，爆炸过于剧烈，连尸体都没留下，只有在靠近燃料舱的位置，能从墙上模糊看到几个扭曲的人影。
那是被爆炸气化的人留下的痕迹，在这些痕迹边上，是蒸发又凝华的水结晶。
李斌默哀了几秒，继续深入，目前还没看到任何高价值物品，其他的自有船员来回收。
直到在船长室，李斌终于停下。
他发现了一个保险柜，一个形态完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保险柜。
“希望有船长日记。”李斌如是希望着，果断呼叫液压钳机械臂支援。
第12章 隐匿补给点
船长室的保险柜长体积跟冰箱差不多，长宽半米，高2米，采用指纹虹膜解锁，李斌现场查了星际市场，确认没有自毁功能，便让机械臂暴力开启。
在令人牙酸的金属形变声里，保险柜门被拦腰截断，李斌看了眼，撇嘴道：“原来是个穷B。”
柜子有五层被塞得满满当当，下面两层装得全是食物，多是营养膏和压缩干粮，此外还有大量淡水和半瓶剩酒。
除了酒是天然酿造，大概能卖2星币，那些吃的没有任何价值。
第三层则塞满了钱，七成是埃尔非点券，看着数量不少，但面额都不大。要知道，点券和星币的兑换比只有1:13000，这些点券加起来只有20多星币。另外三成，则是卡泽隆的货币。
卡泽隆是突勒星系唯二有人类居住的星球，是纯粹的金属行星，冷却的星核里有大量珍贵的金属，因此虽然这颗星球也不能发展农业，但在人之领时代便被选中，布置了大量自动化工厂。
大崩溃后，这颗星球被巨企英仙座联盟占据，是联盟最重要的工业基地。
卡泽隆的货币就值钱多了，柜里的卡泽隆钞票加起来，至少值30星币。
两边加起来50多星币，已经挣回半周的利润，但比起债务，还是太少。
李斌抽出置物袋把钱扫进去，贴上信号器丢在一边，二层相比之下装得东西少多了，只有十来个盒子，里面装的全是珠宝首饰，并附着某某大师雕刻或设计的认证书。
根据钱和珠宝，能判断出这是艘海盗船，柜子里的是的养老金，可惜这位船长没等来退休，等到了巡逻队围剿。
最上层则放着三把枪，一把气枪两把实弹枪，后者只适用于星球，价值均不高，保养的一般，除此之外，便是船长的日记。
海盗因其无法无天的特性，并没有航海日志这种东西，船长只会把秘密和经历写在私人的日记本里，其本质与其说是日记，更像是备忘录。
因为英仙座的植物属于奢侈品，所以所有实体书本采用的都是塑料工艺，使用油性笔墨书写。选择使用实体书而不是用更方便电子设备记录，也是因为防盗和保存。
毕竟电子设备连网就存在被黑客入侵和中毒的风险，届时账户密码都会被盗走，而人类目前信息保存时间最长的方式，公认的是在石头上刻字，石头能存在百万年，而芯片不时常维护，过几年就会丢失数据。
“字是真丑得没话说，跟个鼻涕虫爬的一样，这船长肯定没好好接受AI教育。”
日记潦草的字迹和幼稚的语法造成很大的阅读难度，考虑到拆船需要很长时间，李斌干脆坐下慢慢看起来。
大约2小时后，李斌在某一页停下，借助强大的记忆力，他已经熟悉了海盗船长的笔迹和语法习惯，阅读速度与精度显著提高，终于发现了宝贵的信息。
他联系上杰夫里：“你那边怎么样？”
杰夫里略带疲倦地说：“我带人把宿舍和所有货舱都走了一遍，能回收的货物都拍照记录了，档案发给你，尽快评估价值……你那边呢？这艘船看起来是海盗船，船长应该有藏宝的习惯，他的房间不会有什么好货。”
“让你说对了，穷得要死，连个地产证书都没有。”李斌笑起来，“不过藏宝的地方我找到了。”
“真的假的？儿才说谎！”杰夫里兴奋起来。
“这个船长脑子简单的很，连密码文都不用，什么都写在日记里了。”李斌摩挲着书页，塑料书没有纸质书良好的质感，有种在摸死鱼的感觉，“他在小行星带藏了两个补给点，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现在这些东西归我们了。”
三天后，三脚猫号启动引擎，朝小行星带驶去，留下虚空中四分五裂，被榨干的残骸遗迹。
拆船的过程和吃螃蟹差不多，蟹钳蟹叉蟹勺蟹镊蟹锤一套流程下来，鲜美的肉被剔出，留下壳子。残骸也一样，所有的线路，仪器都被挖出，就连龙骨也被抽了出来。
这次李斌没有如选择带走大块金属，首先是三脚猫号货舱空间有限，即便压缩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装下整艘船的残骸，其次是要为补给点的物资提前留出空间。
又过了两天，经过反复搜寻，终于找到了海盗的补给点。
海盗船长挖空了两颗小行星，把东西藏在腹内，用金属汁填补缝隙粘合外表，落后但实用的手艺。
小行星和行星一样，都会绕着恒星公转，加上其他船只出入小行星带造成的环境改变，如果没有星系的详细星图和目标及周边的详细信息，李斌一辈子可能都找不到这些东西。
所有船员都被召集起来，统计货物信息，李斌拿着终端评估价格，越算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随着最后一批货上船，工程组的船员们拽着安全绳返回，船腹舱门关闭，排气管道疯狂输入空气，歇斯底里的气流声里，船员们摘下头盔，露出湿漉漉沾着头发的脸，笑容挂在每个人嘴角。
李厂振这儿动作前所未有地轻柔，像抱孩子一样轻拿轻放，还催伏尔甘找发泡剂往箱子里外打。
“我的乖乖，真发财了。”
杰夫里坐在机械臂驾驶室，看着一排排货物，兴奋地直搓手。
尽管浑身是汗，船员们也只是遵守流程简单头上的汗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打屁，没人肯离开货舱。随着统计工作接近尾声，聊天的声音渐渐少了，大家都看向船长。
在舰桥工作的船员，都掌握了计算能力，大约10个人负责货物统计，只有李斌一人负责汇总计算价值，尽管这样，负责统计的人还是跟不上他的处理速度。
李姝把手头的货物统计完想喝口水，发现还有人在工作，于是放弃休息的打算去帮忙，又过了10分钟，李斌啪地关掉终端，揉着低头发酸的脖子，深吸一口气。
李姝捏着手，有些惴惴不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算完了，这一趟总价值5000星币，只高不低。”
“嗷——！”
全员欢呼，李姝听到金额，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弟弟手疾眼快扶住她，李姝靠着弟弟，低头抹泪，姐弟俩说不出一句话。
杰夫里更是抓着驾驶室栏杆，人猿泰山一样嚎叫起来：“船长牛逼！”
拆船的收益大概在800星币左右，真正的大头，还得是补给点的宝藏。
30箱补给，埃尔非市场95星币一箱，里面装的是通用船体配件，用于深空航行的日常维修，卖的话会低点，至少也有90星币，这就是两千七。
这是意料之中的，海盗随时可能遭遇巡逻队或者围剿舰队，为了生存，他们经常需要在星系边缘和小行星带避难，偶尔打劫完自己的船也受到不小的创伤，此时海盗船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船长不敢冒险开回海盗据点。
因为他们在回家的路上，还有被其他海盗黑吃黑的风险。当然，肉没吃着惹一身骚的概率也不小，所以设置补给点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意料之喜，补给点里还藏了10箱拜占庭葡萄酒。
这是一种独属于英仙座割据政权，星际帝国的天然美酒，号称有媲美旧日地球最佳年份葡萄酒口感的顶级酒类奢侈品。只在位于色雷斯星系，星际帝国首都的新拜占庭星有产出。
这种酒在新拜占庭星的售价便高达80星币，星际帝国位于核心星区北方（星区地图方位的方位，是由人之领最早的殖民者确定的，曾经的官方星图有自己的区位划分，但大崩溃后人之领烟消云散，东南西北这种由星球地图产生的民间叫法逐渐传播开来，成了今时的通用叫法）因而远离产地的星区南部，这种美酒能卖到180星币甚至200星币。
因为英仙座政权割据，从色雷斯星系到核心星区南部，需要跨越数个巨企和割据政权，运输无异于跨国。而政权敌对导致的经济制裁，更是常有的事情，这就导致部分生意巨企不会做，只有个体走私来弥补。
再加上海盗和极端宗教的因素，利润翻番再正常不过。
当然，突勒星系离色雷斯星系只有4.3光年，并不遥远，因此这种酒的价值也会下降，埃尔非星的资本家给的价位是90星币，而工业更发达，消费能力更强的卡泽隆星资本家们，开出的价位是105星币。
假设在卡泽隆星出售，再加上补给点存储的飞船燃料，5000星币手到擒来。
保险柜里剩的半瓶酒，也正是拜占庭葡萄酒，只是被开封过，没法确认酒水是否原装，价值才低了下来。
杰夫里从驾驶室跳下来，抱住身前的箱子用力亲吻：“感谢海盗，海盗万岁！我真是爱死你了！”
这些海盗肯定最近才打劫了来自星际帝国的商船，虽然星际帝国的实力，只与二流巨企相当，但也是实打实的庞然大物，海盗害怕被追杀不敢立即销赃，把货物藏在这里。
真可谓只恨年年压针线，到头来为李斌做嫁衣裳。
见众人欣喜若狂，李斌不得不泼两盆冷水：
“大伙可别忘了！咱们还在太空里呢，船上没有一挺舰载武器，要是被海盗抓到，5000星币可都要送人了！”
“所有人马上回归岗位，大家再辛苦一下，等返回港口，给大伙开瓶拜占庭，我们也好好享受下顶级奢侈品！”
“Aye，captain（是，船长）!”
第13章 贷款与总督
燃料、食物和补给，是飞船的必需品，这三类商品永远不愁没销路。
李斌刚刚靠港，只是以低于市场半个星币的价格挂出，20箱补给立即便以93星币的价格成交，被扫荡干净，再找黑市腾空拆船收获和一干杂物，手上就多了2800星币。
加上过去半年还债和维持日常开销剩下的300星币，流动资金来到了3100的数量。
李斌从箱子里抽出两瓶拜占庭葡萄酒，连带着从保险柜回收的点券一起交给妹妹：“你带大伙去星际棺材酒馆，一瓶酒让大家分着喝，教程网上有自己找。另外一瓶送给酒馆老板……对了，记得订个雅间，不然那些酒鬼肯定要缠着你喝一口。”
“还有，这里还有半瓶剩酒，你们喝酒前把这半瓶混进去，再匀出小半瓶的量，带着瓶子找酒保和酒馆的保安，记得嘴巴甜一点，让他们也尝尝。”
一箱拜占庭葡萄酒只有12瓶，李斌送出一瓶酒，等于是送了至少8星币出去。这看得李厂振心疼不已，他小声嘀咕：“咱们五十几号人分一瓶，您这一瓶酒送人，老哥真是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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