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587章

  另一边,会议室中。

  “李司令,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快请进。”戴春风热情地把李觉迎了进去,亲自给他泡了杯茶。但李觉并没有因为他的热情就给好脸色,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单刀直入:

  “雨农,搞什么鬼把戏,说得好好的,姚则崇怎么就稀里糊涂死了呢?”

  戴春风一脸严肃:“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关于这件事,我知道的一个字都不比你多。”

  李觉气得直翻白眼,啪的重重将茶杯搁在桌上:“赵龙文呢?他是事情的主导者,我要听他怎么说。”

  “他不在。”

  “真不在,还是怕我见到他?”李觉的态度异常坚决,“我现在必须见到他。”

  “他”

  李觉抢白着问:“他不会也出事了吧?戴雨农啊戴雨农,你不愧是干特工的,惜字如金啊。哼,我也是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的,虽然我不清楚他在姚则崇一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姚则崇的死,他脱不了干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件事情他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戴春风也不客气起来,“死的是我们军统的人,我还想要一个解释呢!”

  李觉急了,噌地站起来,厉声说道:“所以我现在必须见到赵龙文,听听他怎么说,要是事情真是他干的,我饶不了他。”

  见戴春风还要反驳,他马上做了个手势,凑近了几步。

  这个时候会议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戴春风已经没功夫回答他了,他走过去拿起电话,那头是贾副官,对方在电话里将了几句什么,戴春风的神情渐渐从诧异变成了阴沉:

  “你马上将这个逆子给我关起来。”

  挂断电话,戴春风一改刚才的阴沉,客气地说:“这个小畜生不学无术,净干混账事,我马上勒令他交出部队,自动解除团长职务,交还武器。这段时间,司令对犬子的照顾,雨农感激不尽!”

  他太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了,好吃懒做、手高眼低,如果再接触恶性工作,必然火上浇油,推波助澜,到时候毁了自身不说,还会殃及池鱼,连累自己。

  听他这么说,李觉知道肯定是戴春风知道儿子戴藏宜干的那些事了,禁不住洋洋自得起来。心说任你戴雨农再欺世盗名、狡诈如狐,捏住了你的七寸、软肋,你就算再强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他笑呵呵地说:

  “哪里?雨农客气了,虎父无犬子嘛,比我家臭小子强多了。自组自卫团,自任团长,都是为抗击日寇,保卫家乡,可以理解嘛,要是雨农不反对,我马上就任命他为团长。”

  这话说好听点是保卫家乡、抗击日寇,说不好听点就是未经批准私设武力,已经触犯了民国16年制定的《刑法》,再严重点说就是造反。

  这一巴掌打的,戴春风的脸色有些难看。

  “多谢李司令的好意。”沉默了一会,戴春风摇了摇头,“等此事处理完,回到山城,我会亲自向委员长负荆请罪。”

  李觉的脸色黯淡了一秒钟,但很快调整过来对他说:

  “雨农还是信不过我啊,罢了。说说赵龙文吧,他都交代什么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窝囊死了,总得有所交待吧?另外,姚则崇死了,调查室主任的人选你是怎么考虑的?”

  图穷见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老狐狸。”戴春风心里暗暗骂道,笑着说:“李司令,你应该去经商。我出钱,你得利。”

  李觉也笑了:“你别说,我还真有这个打算。等哪天赶走了日本人,放马南山,刀枪入库,去经商未尝不可。当然了,你卖我面子,我也会投桃报李的。”

  李觉给他丢了个枣。

  “投桃报李?”戴春风故意嘲讽地问,“你不会还惦记着姚则崇那点家产吧?”

  “我是这种人吗?”李觉心头一震,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孤儿寡母的,怎么下得去手!我说的是忠义救国军,听说老弟的忠义救国军和三战区有些龃龉,顾长官大为不满,老兄可以做个中人,帮你们调节一二,如何?”

  “李司令的消息很灵通嘛!”戴春风的眼神警惕起来。

  自去年伊始,忠义救国军就和三战区的果党军队矛盾重重,互相攻讦,以至上升到开枪对峙,官司一直打到了常某人那里。后经戴春风亲赴东南进行整饬,矛盾才有所缓和。

  但是,由于忠义救国军本质上是一些良莠不齐的乌合之众,记吃不记打,又占据着沦陷区与国统区的交通前沿地带,他们凭借天时地利,在苏、浙、皖三省与敌占区的接壤区上设立关卡,强征暴敛,同时大搞走私贩卖、谋取暴利,这自然侵夺了三战区军队的利益,于是双方的矛盾再次尖锐起来。

  三战区顾长官亲自向常某人告状,说忠义救国军不服从指挥,抗战不力扰民有余,是一群十足的土匪,建议军委会取消其建制,维护战区军令统一。

  这可把戴老板惊出一身冷汗,一旦忠义救国军的建制被取消,自己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武装力量将毁于一旦。他这次来江山的另一目的,就是亲自到三战区和顾等高级将领面谈,协调双方关系,整饬忠义救国军的风纪。

  “呵呵,我们集体军参谋部又不是吃干饭的。”见戴春风沉默,李觉继续分说起来,“如何?雨农老弟,我部驻扎在江山,你的老家也是我的老家。我的宪兵司令部稽查处又是你们军统的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更应该同进同退、共消共长、更加密切才是。”

  戴春风默然不语。李觉这番话听起来温情脉脉,非常能打动人,且迷惑性极强,可毕竟有些牵强。唇与齿是什么关系?自然是平行关系。虽说军队和军统貌似不分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罢了,但事实上关系地位是不对等的,哪个手握重兵的将领会看得起特务?

  再者,军统的任务以猎取军事情报、监视军队将领、控制瓦解杂牌部队为核心,老头子历来对军队防范很严,和军队将领关系密切,只会无端招其猜忌。

  心里这么想着,戴春风的语气就有些冷淡:

  “大可不必了吧。”

  李觉轻轻叹了口气:“雨农,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的面子也不给了?”说到后来,他目光凌厉起来。

  桌上的电话铃声再次打断了李觉的话,戴春风接起来,听了几句,忽然笑了,似乎如释重负,他对着电话那头说:

  “让他直接将电话打到这里来。”挂断电话,他一脸笑意地盯着李司令看了几秒钟,淡淡地说:

  “麻烦李司令一会接个电话。”

  李觉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有些讶异地问:

  “你说什么?”

  戴春风一字一顿地说:“电话,找你的。”

  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再次响了。

  戴春风拿起来听了一句,把听筒放在了桌上:“接吧。”

  “装神弄鬼!”李觉不屑地撇了撇嘴,走过去接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里,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司令吗?我是小刘啊,我们被军统的人控制了”

  “嗡”的一下,李觉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半个小时后,谁也不知李觉和戴春风达成了什么交易,他铁青着脸,“砰”地一声摔门而出。

  童站长接到命令,军统行动队的人将刘副官等人悉数释放,但从姚则崇家里搜到的金条细软等全部送到了警察局。

  除此之外,还有情报、信件等等,已经全部摆在了戴老板面前的桌上。

  童站长一本正经地说道:“局座,我一直觉得,姚则崇死得蹊跷。于是便考虑从他本身入手,寻找蛛丝马迹。所以我让行动队长去了一趟他家。幸好我们行动麻利,要是晚一步,这些证据就全部被军方的人得手了。

  您看,这里面除了他和军方走私贩卖、谋取暴利的证据,还有不少赵龙文赵局长的黑料。从这点看,现在可以肯定地说,他是被军方和赵龙文联手做局搞死的。真相总算大白了。这个赵龙文道貌岸然,连局座的命令都敢忤逆,简直目无上级,无法无天!”

  张义坐在一旁目不斜视,心里却半信半疑,不知童站长口中所谓的证据,到底有多少是从姚则崇家搜出来,又有多少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戴春风翻着证据,尤其是一页密密麻麻“赵家班”人马的名单,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还是什么都没招?”

  童站长:“有恃无恐,估计还幻想他的同伙捞他出去呢。”

  这个所谓的同伙自然是指李觉。

  戴春风冷哼一声,将证据放在一边,沉着脸说:“我本想念及旧情,放他一把,现在看来还有这个李觉”顿了顿,他看向童站长,“军方的事我们不方便直接插手,但调查室的职责必须履行,姚则崇不幸去世,这里需要一个尽职尽责的人主持大局,你先将胆子挑起来吧。”

  “是,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托付和信任。”

  童站长挺身敬礼,掩饰不住的喜悦,他明白,自己这个站长兼任调查室主任,一肩挑两担,分量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第600章 召见

  就调查室主任的职务做了安排,戴春风想了想,又拿起“赵家班”的名册看了看,拿出钢笔在十几个江山籍的人名字后面做了标记,然后递给龚处长:

  “你把这些人的详细履历找来,我要个别召见。”

  “是。”龚处长恭敬应下。

  这便是出外带人事处长的好处。龚处长从进入军统以来,一直没离开过组织人事系统,此人善于学习,博闻强记,对干部履历如数家珍,戴老板要调整干部,他总能心领神会,恰如其分地提出合适人选,是戴春风不可或缺的助手。

  赵龙文虽然倒了,但他手下的人不可能全部弃之敝履,自然要分化拉拢,重新整合,而江山籍的特务天然亲近,自然排在首位。

  军统的谍报工作由于伪装和潜伏的需要,父子相承、夫妻相随等情况较多,因此在军统扩编时,“父子档”、“夫妻档”、“亲戚档”、“兄弟档”等的情况比比皆是,又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了“家乡档”,而江山籍特工在军统里所占比例甚高。

  除占比较高外,江山籍的特工独成体系,他们以乡土情结为系,紧密维护戴老板的利益,有着浓厚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思想,只要戴春风发话,即便执行再危险的任务,也会毫不犹豫,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当然了,高风险高回报,江山籍的特工在晋升方面也比别人快。

  这些且不必多说。

  人事问题解决完,戴春风终于想起了自己儿子,冷哼一声:

  “那个逆子呢?”

  贾副官低着头说:“局座,他看见我,知道您在这里,便.先行回去了。”

  戴春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冷冷地说:

  “我不是让你将他抓起来吗?”

  贾副官唯唯诺诺不说话。心说,你那宝贝儿子看见你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但在我面前却是趾高气扬的,我有几个胆子抓他。

  戴春风一脸嫌弃,一字一句地说:“脚底抹油溜得倒快,有种就别回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说着话锋一转,“那个谁?姚则崇的儿子呢?”

  “姚金宝。”童站长出声说道,“这小子纠集了几个人,舞刀弄枪的,在警局门口窥视,扬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替他父亲报仇。属下担心事情闹大,便缴了他们的枪,将他们关起来了。”

  “罢了,姚则崇即便罪有应得,也死得窝囊了些。”戴春风沉吟片刻,指着桌上从姚家缴获的金条美元,对童站长说,“取一部分给他们,将善后工作处理好。”

  “是,卑职分所应当!”童站长恭声应下。

  “好了,就这样吧,张处长留下。”

  “是。”

  等几人退下,戴春风疲惫不堪地跌进了椅子里,他揉着眉心说:

  “查个案子,弄出这么多破事,搞得人身心疲惫。”

  张义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假装回想了一番,思忖着问:

  “局座,这件事情真是李觉和赵龙文做的?”

  “不是你,不是我,还会是谁?”顿了会儿,戴春风望向张义,“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赵龙文?”

  “此事局座一言而决,属下不敢置喙。”

  戴春风未置可否,叹了口气,低头抠了抠指甲,像是对张义说,又好似自言自语:

  “赵龙文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寒透了我的心,枉我曾经对他那么信任。可是他呢?培植私人势力,贪污受贿,争权夺利,和局本部离心离德,为了财货私欲,竟至于残害同僚.”说着这里,戴春风的情绪有些激动,“这次,我断然不能轻饶他。”

  张义附和着说:“是啊,谁能想到赵局长能干出这种事,歇斯底里,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戴春风看了他一眼,似乎心事重重:“可是说到底,他毕竟是特务处时期的老人了,如果处理太重,是不是再者,姚则崇之事也不好宣之于众,我们用什么理由处理他呢?”

  张义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顺着他的话问:

  “那局座的意思是?”

  戴春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我一直在考虑。姚则崇之死,将错就错,对我们重塑军统局形象大有益处。赵龙文是此案的主理人,如今他的光辉事迹还刊登在报纸上呢,现在不管以什么样的名义将他拿下,都会引起舆论混乱,一想到这些,我就顾虑重重。”

  舆论?戴春风真的在意舆论吗?须知,但凡手握重权的当政、决策者,有时候并不惧众说纷纭、议论沸反,反怕众口一词、舆论一律,而且,最不愿普通民众猜透其所想所虑。

  张义装作恍然大悟,接着又犯起愁来:“要是这样.确实不好处理。要不,要不以贪赃枉法的名义?不妥!或者,找人和他谈谈,让他主动引咎辞职,对外就说身体原因。”

  “这倒是个好主意。”戴春风意味深长地笑了,“这样吧,咱们现在去看看他,一会你替我和他谈谈,告诉他,今晚我在山城饭店请他吃饭。”

  经过医生的紧急治疗,简单梳洗换上一件干净衣服的赵龙文被带到了办公室。

  拉着戴春风宽大肥厚的手,赵龙文感觉特别温暖、亲切,心底里滋生出一股力量,伤势瞬间好了许多。

  他有千言万语要对戴老板说,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启齿。他想说,戴局长,都怪我,是我没有把事情办好,辜负了您对我的殷切期望,可那是无心之失,我根本没有加害姚则崇的心思,更没有暗杀赵文武。

  可是,嘴唇嗫嚅了半天,却只流下两行眼泪。

  戴老板赶紧掏出手绢递给他,安慰道:

  “龙文,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着,又附在他耳边悄悄说,“记住一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龙文使劲点点头。他知道,戴老板这话大有深意,只要戴老板还信任自己,那么自己就还有光明的前程。

  “戴先生,我”

  话未说完,贾副官就恰到好处地敲门进来:

  “局座,会见时间到了。”

  戴春风看了一眼手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拍着赵龙文的肩膀说:

  “有什么委屈和张处长说,等我忙完,我们好好聊聊。”

  赵龙文张了张嘴,还能怎样?

  等戴老板一走,就迫不及待地问:“张处长,张老弟,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义充满同情地叹了口气:“戴老板也很无奈啊,虽然梅花间谍案事态平息了,可姚主任毕竟死了。赵局长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姚主任的儿子正准备向你复仇呢,说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幸好被老板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