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戴春风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女人有问题。”张义的情绪稳了稳,开始进入正题。
“有证据吗?”
“当然!”张义看着他,毫不退缩。
慢慢地,戴春风动了,他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轻咳一声。接着,一道黑影从沙发背后起身,将窗台柜的一盏绿油油的小台灯打开。
果然是贾副官,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张义一眼,随即提着枪走到戴春风身后,站定。
张义还定定地站在原来的位置没动,直到戴春风看了他一眼,他才一脸委屈地走过去坐下。
有道是欲扬先抑!此刻表现得越激动,越“委屈”,负面体验铺垫越足,后期“真相大白”时,他人因愧疚、补偿心理产生的正向反馈就越强。
用哲学的话说,就是情感代偿心理。
戴春风瞟了他一眼,见他蹙着眉头,半是忧虑,半是愤慨,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对方,于是缓和语气说:
“说说吧!”
“从医院出来,我遇见了一个人。”
“谁?”
“一个小偷。”
“小偷?”
张义看着他的眼睛:“小偷不过是恰逢其会,但属下从他那里意外得到一个情报。”接着,张义将陆鼠儿如何得到“肥羊”线索,又是如何行窃的过程一五一十汇报了一遍,话锋一转说,“局座,正常人谁会变换身份,登记两间房子,这不做贼心虚嘛,所以,属下认定这个叫苏文景的有问题。”
“你怀疑他是日本间谍?然后呢?”戴春风一脸惊讶。
“就在属下准备摸他底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出现了。”
戴春风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他还有同伙?”
“当时我并不清楚,只是怀疑。于是一路跟了下去,发现她进了倚翠楼。”
戴春风眼神锐利了几分:“然后呢?”
“然后属下发现了停在倚翠楼门外的轿车,紧接着,又看到童站长从里面出来了。”
“什么?童站长!”戴春风仿佛被大黄蜂螫了一口,猛地站了起来,紧张地问:
“你看到他们碰头了?”
“这倒没有!”见戴老板误会了,张义连忙解释,将后续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
“走路方式一致,还戴着网状帽子,这么说,这是个调包计?”戴春风很是惊讶,他才和赵龙文联手玩了一出李代桃僵,结果日谍就照猫画虎也来了一出,还是针对他的!
“应该是这样,这是想行刺局座啊!”
戴春风倒吸一口凉气。他年轻时争强斗勇,也考入黄埔接受过军事训练,也算有些身手,自诩等闲两三人不是他的对手,可对方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女间谍,不知暗藏了什么杀人利器,一旦到了床上,自己又手无寸铁,要是缠斗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后果不堪设想!明朝的嘉靖皇帝不就差点被宫女用黄绫布勒死嘛!
看来,自己今晚的处境还真就像张义说的那样,比当年的曹阿瞒还凶险十倍,不,是百倍!
这么想着,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出生,他看着张义,顿了顿,很诚恳地说:
“云义啊,幸亏有你。”
从戴老板的神态语气上,张义可以判断出他说的是真话,至少现在是。
不过,无论这话是否冠冕堂皇,听听就好,凭借这些年他在军统厮混的经历,得出结论,大家都是演员,识人不必听其言,更要观其行。
有一个词叫口服蜜饯,甜言蜜语可以随口编造,海誓山盟同样能轻易出口,唯有实实在在的举动,才藏着一个人最本真的心意。
不过面上他却是一脸谦虚:“局座,您过奖了,卑职分所应当。毕竟保卫领、袖,首先要保卫长官。您没受惊就好。”
戴春风满意地笑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他看向贾副官,沉声问:“童襄和那个女人呢?”
“童站长在楼下房间候着,那个小潘妃被安排在隔壁房间。”贾副官将刚才不动声色收起的手枪又拿了出来,子弹上膛,一脸冷峻地说道。
一想到戴老板差点遭遇刺杀,他禁不住生出一身冷汗。贾副官对副官的职位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可以用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相依相存来概括。只有跟着戴老板,他才能水涨船高,一旦老板遭遇不测,他将再无立锥之地。
“让这个饭桶马上滚上来见我!”戴春风叉着腰,咬牙切齿,话音刚落,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糟了,这个是连环计,鞋头估计出事了,马上给毛齐五发电核实。”
一想到鞋头之前发来的什么日谍机关破获红党地下交通站云云的电报,他顿感不妙。
见要发报,张义装作要回避:“局座,那我等下再过来。”
“不必,正要和你商量这事呢。”戴春风摆摆手。
“是。”张义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戴春风将他的神情看在了眼里,示意他:“你说。知无不言。”
张义想了想说:“局座,属下有个计划!”
“什么?”
“将计就计!”
第609章 心碎
童站长坐在楼下的房间里,看似心静如水地翻着书。
他看的是一本《曾国藩家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嘛。老头子推崇此人,戴老板也常读《曾文正公全集》,自己这个做属下的,自然也要装裱门面,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这会他读到一句“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这话说的是道理读懂一句,就实践一句,这才是身体力行的做法。心生感慨,禁不住联想到《论语.为政》那句“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意思是说遇到事务时,晚辈要承担劳作的责任,有酒肉食物时,要先让先生、长辈享用,体现了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与侍奉之道。
他心说,自己将江山县的头号美人“小潘妃”敬献给戴老板,是不是也在践行这个道理呢?
想到这里,童站长暗自有些得意。官场沉浮,总是免不了升升贬贬、起起伏伏。而当前官场上的钻营和进退,并不全然和个人能力和抱负联系在一起,更多的是关联了个人的裙带关系。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可惜自己只是个黄埔七期的,而不是老头子重点关注、委以重任的黄埔一二期。
不过,只要“小潘妃”能被戴老板喜爱,甚至带回山城去,时不时帮自己吹吹枕边风,那自己未来必定随之水涨船高、前途无量。
戴老板这几日忙于公务,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冷暖的女人,小潘妃天生丽质,柔情似水,又出身青楼,于男女之事便格外知冷暖、懂疼爱,床上床下两套功夫娴熟,老板耽于她营造的温柔之乡,能不乐不思蜀?
“恐怕这会已经翻云、覆雨,颠龙、倒凤了吧?”
如此想着,童站长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不过,有一笔账他是算得过来的--将来有了权势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尽揽入怀呢?
就在这时,秘书推门进来,他赶紧问:
“怎么样?”
秘书小心翼翼:“也不知道咋回事,老板还未召见她。”
童站长顿时沮丧又窝火:“怎么会这样?”
“估计戴老板还在忙吧?我刚才看见张处长上楼去了,还没见下来,应该在汇报工作。”
“张处长?这么晚了,汇报什么工作?出去,盯着去!”
秘书赶紧退了出去,刚要关门,屋内的电话响了。
另一边,“小潘妃”所在的房间里,她正和女服务员不咸不淡地寒暄着。
服务员是童站长怕她一个人孤寂,特意安排的,其实是军统站的女特工佯扮的。
那顶网状罩帘帽此时还戴在她的头上,服务员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毕竟有过特训,有几分眼光,隔着座椅都能闻见她身上的风尘味。当然,她并未心生鄙夷、内心轻视,反而对这个“小潘妃”多了几分好奇,笑盈盈地恭维着:
“姐姐,您身段真好。”
“是吗?你也很漂亮。”松岛凉子在帽帘里不咸不淡地说,相比服务员的热情,显得有些冷淡,或者说心神不宁,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已经凌晨两点了,姓戴的还未召见自己,莫非出什么事了?
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还是芝原平三郎那里出了问题?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时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服务员将门打开,贾副官走了进来,他看着松岛凉子笑了笑:
“潘小姐,老板有请。”
松岛凉子刚起身,贾副官又说:“抱歉,我要先搜一下你的身,不介意吧?”
对此松岛凉子早有准备,却故作不悦:“这是戴先生的意思?我能说介意吗?”
贾副官脸上堆着笑:“潘小姐,职责所咋,还请您理解下。”
说着,他看了一眼女服务员:
“麻烦这位姑娘帮我代劳一下。”
女服务员显得很尴尬,抬眼望望松岛凉子,回头又看看贾副官,压低嗓子问松岛凉子:
“姐姐,我.”
松岛凉子哼了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女服务员上前搜身,检查得很仔细,连头发丝都不放过。松岛凉子心里也明白了她的身份。
搜身自然一无所获。
见此,贾副官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
“潘小姐,请跟我来。”
就这样,在贾副官的带领下,松岛凉子进了戴春风所在的房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童站长,他此刻正毕恭毕敬在站在一旁,看上去满腹疑惑的样子。
松岛凉子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正忐忑不安之际,就见贾副官走到戴春风身边耳语几句,虽然声音很轻,但松岛凉子还是依稀听见“搜身、安全”云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就见戴春风颔首点头,站起身来,审视着打量他几眼,色眯眯地说:
“小姐就是小潘妃?”
童站长在场,松岛凉子怕暴露身份,不便出声,只好装作害羞的样子,扭捏地点了点头。
童站长原本心灰意冷,此刻见戴老板终于召见了自己推荐的美女,自然精神振奋,生怕小潘妃太过拘束,惹老板不喜,忙出来打圆场:
“局座,潘小姐,天生丽质,柔情似水.”
话未说完,突然,只听门外传来“砰、砰”两声,贾副官想也没想,立刻猛地窜出来挡在戴老板面前,同时手里的枪也指向门口。
童站长怔愣了一下,身体已如弹簧般贴向沙发背后,左手摸向腰间枪套的同时,瞳孔收缩,惊恐地望着门口:“有刺客、有刺客——”
松岛凉子也被突如其来的的枪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脚尖碾地变换姿势,不是直直倒地,而是借着惯性完成了半蹲到卧倒的衔接,膝盖与手肘撑地形成稳定三角,目光已顺着枪声的方向扫过门外,但当她立刻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只见大门被推开了,张义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原来是他手上的两个气球爆了。
戴春风自嘲地笑起来:“草木皆兵。”
童站长目瞪口呆,气不打一处来:
“张处长,你在搞什么鬼?”
张义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已经翻身起来的松岛凉子。
戴春风同样笑盈盈地看了她片刻,刚才松岛凉子的所有反应全部落在了他的眼中,那完全是实战级的反应,果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女间谍。
“潘小姐,身手了得嘛!现在可以取下帽子,让我们看看你的庐山正面目了吧?”
话音刚落,守在门外的警卫曹纪华、何启义风一般地冲了进来,枪口对准了松岛凉子。
松岛凉子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不可能再安然无恙地走出去了,她尽力保持平静,思忖着出路。
“这这到底是怎么——?”童站长直到此刻还是一头雾水,他刚才光顾着躲避了,完全没留意到松岛凉子的举动。
“闭嘴!”戴春风厉声打断他,“没用的废物!”
童站长噤若寒蝉,在他狐疑的目光中,张义上前一把扯下松岛凉子头上的帘帽。
松岛凉子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她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娇叱一声,双手为爪,猛扑过来抓向他的脖子。
张义反应机敏,向侧边一闪,抓向他喉咙的爪子刺空了。只见他左手如闪电般扣住了松岛凉子的手腕、右手握拳,一拳狠狠击打在她的锁骨处。松岛凉子惨叫一声,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曹纪华、何启义立刻扑上去,将她制服,给她戴上手铐的同时,堵上了她的嘴巴。
搏斗中,那顶带有网状罩帘的帽子早就被张义扯到了地上,此刻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并非小潘妃潘巧兰,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目光仇恨地瞪着房间里的众人。
童站长彻底懵了,怎么回事?潘巧兰来呢?
这个问题让他大脑宕机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惶恐不安地看着戴春风:“局座,我.”
戴春风看都不看他,一指松岛凉子:“将她带到隔壁房间,我要亲自审。”
说完这话,他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义,“云义,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义挺身一个敬礼。
戴春风等人离开了,童站长呆呆地站在一旁,想着刚才的事依然惊魂未定,他看着胸有成竹的张义,有些六神无主地问:
“老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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