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594章

  “童,童先生,这么贵重的礼物,人家怎么消受得起。”

  “区区薄礼罢了,小意思。”童站长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得轻描淡写,反正这东西都是从姚则崇家里搜刮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童站长出手如此阔绰,让潘巧兰暖意盈怀,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翡翠,嗫嚅着说:

  “童先生,您如此破费,叫人家怎么报答您才好呢。”

  童站长挥手让丫鬟下去,压低声音说:“只要你今晚上把戴先生伺候好,让他心满意足,就算报答我了。”

  “这位戴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啊?”潘巧兰见童站长说得如此郑重其事,也上心了。

  童站长看了一眼门口,略一沉吟,问:

  “你听说过军统吧?”

  “特务?你让我陪的是一个大特务?”潘巧兰瞪大了眼睛。

  特务本是一个中性词,但因为特务工作本质上是恶性工作,干的又是见不得光的事,因此逐渐变成了贬义词。

  童站长点点头:“戴先生就是这个部门的负责人。”

  “负责人?”潘巧兰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也没在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

  童站长心里有些窝火,但转念一想,她一个小地方的青楼女子,不知道军统局的负责人,也属正常。于是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他无名,是他的名字不能上报纸,他做的是无名英雄嘛。委员长是谁,你总知道吧?”

  “这个难不倒人家,常委员长的名字还是知道的。”潘巧兰回过神来,一脸认真地回答。

  “我说的戴先生,就是委员长身边最得力的干部,大红人。”

  “啊,委员长身边的人。”潘巧兰的神情立刻雀跃起来,“童先生,你说今晚就是他要来?”

  “不是他来,是我送你去他那里。”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童站长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车就在楼下,走吧!”

  潘巧兰忸怩着站起来,刚要说话,门外的丫鬟突然推门进来:

  “娘子,要不再梳妆打扮一下?”

  童站长对丫鬟的贸然闯入心生不悦,阴狠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望向潘巧兰。

  潘巧兰说:“劳烦童先生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尽快。”童站长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同意,转身离开了。

  倚翠楼对面的拐角处,张义此刻正躲在这里。他一路不紧不慢跟踪那个神秘女人来到这里,看着她进入倚翠楼,正若有所思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马路上趴着一辆轿车,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车牌,但驾驶位置的车窗开着,一明一暗的火星时不时亮起,说明车里有人。

  张义狐疑地盯了几眼,刚准备不动声色地靠过去,就在他迈出步子的一刹那,就见一个人从倚翠楼走了出来。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向着汽车走去。

  虽然侧着脸,但张义还是一眼认出此人是童站长,不由一愣。

  他在这里做什么?

  还有,他和刚才那个神秘女人是什么关系?

  倚翠楼里,潘巧兰坐在梳妆镜前,一边描眉擦粉,一边问身后侍立的丫鬟:“小环,洗澡水放好了吗?”

  小环没说话。

  潘巧兰透过铜镜看了她一眼:“小环,我和你说话呢?”

  “说什么?”小环的声音冷冰冰地,她走过来,一脸嘲讽地说,“别化了,你不用去了。”

  “你说什么?”潘巧兰一愣,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说了你不用去了。”小环阴森森地一笑,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一记手刀拍在她的脖颈上。

  潘巧兰浑身一颤,摇摇欲坠。小环将她扶住,小心放在地上,然后扒了她的衣服。

  此时,在旅舍出现过的化名苏静漪的松岛凉子,不知何时已经推门进来。

  她看了一眼小环,从对方手里接过潘巧兰的衣服,快速换装,然后戴了一顶镶着网状罩帘的女士帽子,优雅地转了一圈,问:“如何?”

  小环仔细看了几眼:“如假包换!”

  听到这个答案,松岛凉子满意地笑了。

  就这样,在小环的陪伴下,松岛凉子出了倚翠楼。

  张义凝神看着这个戴镶有网状罩帘女士帽子的女子姿势优雅地走过马路,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之前跟踪的一幕,越想越可疑,虽然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但她的步态特征分明和他之前跟踪的神秘女人一致。

  在他的注视下,童站长的秘书帮女人拉开后排车门,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上,汽车随后启动,扬长而去。

  张义目送汽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目光凛然。

  江山饭店。

  戴春风从译电员手里接过电报--“.鞋头经过缜密侦察,已查明梅机关今日捣毁了一处红党据点.以炎。”这是毛齐五转来的鞋头的最新汇报。

  浏览完这份电报,戴春风如释重负,他吩咐报务员、译电员:

  “好了,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是。”两人敬了一礼,带着电台离开了。

  戴春风划了根火柴,点燃了那封电报,看向贾副官:“童站长回来了吗?”

  “就在楼下。”

  “让她上来吧。”

第608章 将计就计

  “先生,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童站长乘坐的道奇轿车平缓地行驶在马路上,突然,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声说道。

  童站长顿感疑惑,江山县本就没多少汽车,除了军方和机关单位,就几个士绅豪商家有私人轿车,但这几个人无不是上了年纪,今晚又目睹了赵龙文被杀之事,一个个心惊胆战的,早就躲回了家里,这会都三更半夜了,会是谁呢?

  他想了想,本要拉开后车帘,又迟疑了,对司机说:

  “加速!”

  “是。”

  话音刚落,司机猛地一踩油门,道奇轿车就像离弦的箭嗖一下射了出去。

  前排的秘书还好,后排的松岛凉子和童站长猝不及防,因为惯性,猛地向后冲了一下。童站长一把抓住了前面的车座椅,看着司机没好气地说:“我一把老骨头倒不要紧,千万别磕碰到佳人。”

  在身体往后倒的一瞬间,松岛凉子下意识地迅速伸手抓住了前排座椅,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马上装作没抓牢的样子,身体晃了晃,靠在了座椅背上,娇呼一声。

  “没事吧?”童站长看了她一眼。

  “潘巧兰”摇了摇头,没说话,但紧绷的身体和死死抓住座椅的双手,似乎暴露了她的紧张。

  童站长轻笑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挑起车帘一角,歪着头往后边窥视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便哼了一声:

  “小心点儿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必草木皆兵,开慢点,也太颠了。”

  “是。”司机不敢反驳,缓缓放慢速度,但眼睛还是警惕地瞟着车外的后视镜。

  然而,等了很久,后车再也没有跟上来。

  后车里,张义一脸平静。三更半夜,车少人稀,显然不好跟踪,他索性调转方向,上了一条岔道,绕路超了过去。

  江山饭店里,戴春风正在洗澡。

  对于一个酷爱洗澡的人,每天除了早晚洗外,有时中午也要洗。不管是山城的戴公馆还是其他几处住宅,洗澡间都很讲究,四周墙壁和地面都镶砌的是雪白的釉面砖。

  但因为釉面砖沾水后非常滑,戴春风几次险些摔倒,气得破口大骂。还是沈西山有眼力见,灵机一动,叫人用木条钉了一块踏板,又在踏板上铺上浴巾,解决了戴老板的后顾之忧。为此他非常满意,觉得沈西山心细,会理家,有做管家的潜力,便提拔他做了总务处长。

  江山饭店已经是县城最好的饭店了,但凡事就怕对比,不说和中央饭店、华懋饭店比,就连戴公馆的基础条件都达不到。最让戴春风不满意的,自然是浴室,连个淋浴都没有。无可奈何下,他只好让贾副官找了个浴盆来。

  此刻,氤氲水雾间,戴春风泡在热水里,抱着毛巾趴在浴盆沿上,闭目养神,透出几分慵懒惬意的样子,可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眉宇间凝着一丝浅浅的疑惑,并未随着放松的姿态一同消散。

  旁边,贾副官手拿胰子、毛巾,正吭哧吭哧卖力地帮他搓背。

  就在几分钟前,得知童站长带着“小潘妃”到了,他便示意将人带上来,然而,接踵而至的一个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张义在电话里说,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汇报。他问什么事,张义又不说,这让他有些憋火。

  想到这里,戴春风没好气地问:

  “这个张义,三更半夜的,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家副官想了想说:“是不是他识破沈若竹沈少校了?”

  戴春风沉默着,没说话。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走廊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贾副官动作一停,侧耳听了听,说:

  “好像是张处长。”

  过道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只有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光。戴春风的贴身警卫曹纪华、何启义正守在门口。

  张义刚走上三楼,两人就警觉地掏出配枪,戒备起来。

  曹纪华问道:“谁?”

  黑暗中人说道:“张义。”

  何启义开了灯,见果真是张义,赶紧收起枪敬了个礼。

  “张处长,你怎么来了?”

  “我找戴老板汇报工作,通报一下。”

  “没接到通知啊?”曹纪华歉意地笑了笑,他可不敢触霉头:“不好意思,张处长,老板在里面洗澡呢,这会不太方便,要不,你稍等一下?”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开了,裹着浴袍的戴春风出现在门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张义探头瞄了一眼屋内,眨了下眼睛:“局座,您没事吧?”

  “我应该有事?”戴春风一脸严肃,眼神越来越冷。

  “童站长呢?”

  “你打听他作甚?”戴春风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十万火急!”张义瞥见他马脸拉得老长,便压低声音说:“局座,借一步说话?”

  戴春风眯了眯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犹豫一会,转身走了进去,张义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光线昏暗,戴春风背对他站着,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然而,张义还是感觉到不对--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尽管这个人的气息很轻,轻到差点儿就骗过了他的耳朵。

  张义估计是贾副官,说不定他此刻就持枪埋伏在某个角落里,一但自己敢有半分异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当然,设身处地,换位思考,自己今晚的主动确实有些可疑。

  正思忖着,就听戴春风直截了当地问:

  “说吧,找我什么事?”

  张义笔直地站着,目不斜视,沉吟着说:“局座熟读经典籍,想必对宛城之战不陌生吧?”

  宛城之战指的是曹操征伐张绣之战,张绣起初已投降,但因为曹老板贪婪美色,强纳了张绣的婶婶邹氏,这一举动被张绣奇耻大辱,遂发动反叛,致使曹老板损失惨重,其中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贴身警卫典韦均战死。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一炮害三贤事件”的由来。

  戴春风微微一愣,转过身来:“你想说什么?”

  张义直勾勾凝视着他的眼睛:“局座,今晚您的处境,比当年的曹阿瞒还凶险十倍!”

  “演义里的事还用不着你给我普及,也别和演这种绕弯子的烂戏!你神神叨叨到底想说什么?”戴春风勃然大怒。

  张义也“急”了,情绪激动起来:“局座,您今晚是不是让童站长去妓院了?他带来的那个女人呢?”

  他双眼瞪得鼓圆:“局座,罂粟开花,美中藏、毒啊!”

  戴春风看看他,顿时心下生疑。

  张义不是去医院了吗,他是怎么知道童站长去妓院的?连对方带回女人的事了如指掌。

  难道他在跟踪监视童站长?

  动机呢?

  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还有什么“罂粟”,什么“藏、毒”,这混账东西到底想说什么。

  张义也盯着他,带着满腔的担忧,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四目相对。可惜,没开灯,谁也看不清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