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理发、剃须、洗澡都是被明令禁止的,就连吃饭和上厕所都受到严格监视。每天学习杀人技巧不说,他的同学还动不动神秘消失,这一切都让吴南山不寒而栗。
因此,从培训班毕业被重新派遣回庆阳县后,吴南山立刻找到当地公开的红党办事处,报告了自己的遭遇和经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还上交了带回的“万能显影液”、“通讯密码”以及培训班的书面材料。
为了确认吴南山此人的投诚真伪,当地组织让人将一份情报交给他,请他转交给某人,随后派人跟踪监视,未发现有特务暗中盯梢,情报也没被拆封过,从而证明了此人的可靠性。
由于此前边区保卫处就逮捕了不少暗中潜伏的汉训班特务,当地办事处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向上级组织做了汇报。
获悉了敌人的阴谋后,边区保卫处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已暗中将吴南山吸收为当地保卫科的秘密外勤,为了掩护他的工作,给他重新安排了教师的公开身份,继续和军统组织保持联系的同时,秘密开展调查工作,希冀通过抽丝剥茧的方式,将暗中潜伏的特务一网打尽。
而吴南山也不负所托,在当地组织的配合下,他运用“钓”、“诱”、“查”三种手段,引蛇出洞,勘破了一个又一个潜入根据地的特务。
钓-——通过和上级组织的正常联系汇报说有情报提供,军统立刻派人前来接洽,就这样,叫贺铸、刘制成的特务先后进入视线。
而所谓的情报,自然是当地红党组织事先准备好的,真真假假。
诱--利用公开身份诱敌投靠。
军统试图在陕甘宁边区建立秘密情报组,派来的几人一时半会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打入,只好来找老同学吴南山帮忙,吴南山来者不拒,顺水推舟,通过“关系”将这几人全部安排到学校教书,全部纳入控制范围。
查--自然是利用自己的公开身份,以搜集情报的名义,到处参加社会活动,寻找暗中潜伏的军统特务。
很快,吴南山又在当地专署发现了自己的同班同学,此人已打入专署秘书科当了文书。由此,此人的身份也被掌握。
通过对这几人的暗中观察和监视,红党保卫科又发现了躲在幕后发号施令的联络组副组长祁三益。
鉴于此人身份关键,边区保卫处立刻赶赴庆阳抓捕。
然而,令谁也想不到的是,边区保卫处随行人员中竟然也有汉训班的潜伏特务,以致计划功亏一篑。
张义静静听完郑呼和的叙述,想了想说:“也就是说,当务之急,必须将剩下的潜伏特务挖出来。”
“是。”郑呼和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经过组织努力,目前抓捕的几个军统特务已答应合作,配合我们挖出其他潜伏特务。可有些热并不是一个班的,即便是同班同学,培训时用的都是化名,现在姓甚名谁他们也不知道,只能暗中甄别,但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
另外,上级领导和首长的态度很一致,这种事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悄无声息地查,否则怀疑的分寸稍有差池,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忌,组织的工作就被动了。”
“明白了,我来想办法。”
第648章 任务(下)
郑呼和问:“你准备从哪里入手?”
张义思忖着说:“既然是汉中培训班的潜伏特务,程慕颐那里肯定有完整的名单,但他在远在汉中,鞭长莫及,只有从其他两处着手了。”
郑呼和若有所思:“你是说王新亨、戴春风那里?”
“嗯,既然潜伏事宜,怎么都绕不开党政情报处的,王新亨新官上任,或许对此不了解,但戴春风那里肯定是备份名单。”
郑呼和看起来忧心忡忡:
“虽然你暂时打消了戴春风对你的怀疑,还被晋升为副主任秘书,看似炙手可热,可这只老狐狸,狡诈多疑,估计存了将你就近看住的心思。平时还好,我相信你能应付过来,但你获取情报,只要一行动,他就会起疑,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张义凝神听着,他知道郑呼和这些话的厉害之处,故作轻松地说:
“无非是巧妙周旋,斗智斗勇罢了。”
一个潜伏特工的核心安全是“隐形”,潜伏时仅维护普通身份,不产生异常行为。
但一旦开始主动获取情报,打破“静默伪装”,不管是主动接触目标,还是传递情报,每一步都在制造可追踪的“痕迹链”。
一旦被人怀疑,某一环节被锁定,距离暴露就不远了。
不过对张义而言,行走在悬崖边上是他成活的常态,早就习惯了。
就看谁在这场“怀疑--释疑——又起疑”较量的过程中笑到最后了。
“祁三益虽然死了,但我们现在已查明他的身份,此人不仅是联络副组长,还精通爆破技术,号称所谓的‘爆破大王’。据临时潜伏在学校的那几名被捕特务招供,正是祁三益不断催促他们尽快潜入宝塔山,说什么说‘再迟就要误事’,他们才冒险打破‘横向不得联系’的纪律和吴南山联系,导致身份暴露。显然军统正在策划什么阴谋。再有半个月就是‘七一’建党节了,时间紧迫,拿不到名单,就得另想办法。”
“半个月。”张义点点头重复了一句,“交给我解决吧。”
郑呼和还在思忖,张义已岔开话题,话锋一转:
“我正打算找你。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郑呼和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是我,是钱小三。上次毛齐五对我的怀疑没有结束,趁着我和戴春风去外地,他暗中逮捕了钱小三和猴子,钱小三没有经受住考验。”
“他招供了?”
“是。但他对我的真实情况了解有限,说的估计都是些子虚乌有的琐事,暂时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郑呼和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眉头紧锁:
“如此一来,敌人对你的封锁越来越严密了。”
“是。身边又多了一个监视者,刚才他还受毛齐五指示,跑我这里来演戏表忠心呢。”张义神色复杂。
“你准备怎么应对?”
“将计就计呗。按理来说,毛齐五对他和猴子的甄别对我应该保密的,现在他这么一说,我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将戏演下去,找戴春风质问。”
张义虽说的轻描淡写、自信满满,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内心还是有些沉重,以后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才行。
“以攻为守?”郑呼和琢磨了一下,欲言又止。
张义看出他的犹豫,故作轻松地说:
“怎么,还要我送你回去?”
郑呼和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沉默了一会才说:
“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了。”
张义一头雾水:“什么?”
“你知道你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我是说和军统其他各个处的处长相比。”
张义心里更疑惑了,见郑呼和卖关子,也很配合地调侃着:
“最大区别?对你老郑太好了?三更半夜的,还和你在这里‘幽会’!”
郑呼和却没笑,一脸严肃地说:
“善良,或者说太正派了。”
“哦。”张义狐疑地看着他,很有分寸地收起了玩笑,严肃问:
“这话怎么说?”
“作为一个潜伏者来说,短期潜伏好办,长期最难。
融入难,要想和他们打成一片难,和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更难。
我们许多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就是因为放不下心里的原则、底线,不愿同敌人同流合污做伤天害理的事,最终露出破绽被敌人识破。
打入,不仅仅是身份的改变,更重要的是心态的转变。很多人就是因为囿于原则、底线,深陷自责,难以走出心理困境,最终导致暴露。毕竟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是违背人性的,可我们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们看电视的时候,尤其是一些警匪片,都会觉得里面的犯罪分子太厉害了,肆无忌惮,而警察似乎特别蠢萌,看得人一肚子火气。
但诸位有没有认真思考过?坏人之所以“无所顾忌”,是抛弃原则、突破底线的无约束作恶。
而警察是“处处设限”,需要坚守原则、敬畏规则“有边界执法”。
一方的目标是满足私利(谋财害命),没有道德底线和法律约束,无视他人权益、践踏公序良俗,自然毫无顾忌,肆无忌惮;而另一方需要时刻恪守原则和底线,所以有时候会暂时处于劣势、颓势。
但终究邪不压正。
倘若正义的一方没了原则和底线,岂不是比那些人更加危险,更加可怕?
简单来说,还是那句话,就是扮坏人不像,会被坏人当异己收拾了。
可同样的,扮得太像,又会被自己人怀疑。
郑呼和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说什么都不能做,潜伏可以有选择地过界,但必须对组织讲明。德国哲学家尼采有句名言: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长久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张义知道这句话,出于尼采的《善良的彼岸》,警示人们对抗黑暗时,自身很可能被黑暗同化,避免在直面负面力量的过程中迷失自我。
张义正思忖着,就听郑呼和继续说:
“针对目前的情况,周主任审时度势,对隐蔽战线工作做出进一步指示。
明确要求我们长期潜伏的同志,不得主动联系党组织,要‘甘心做闲棋冷子’,耐得住寂寞。
第二,隐蔽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发展党员,保持隐蔽性。要领会中、央宣传中提出的‘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为中国今日之必须’,以此为政治面目,相继推动敌人继续抗日。
对你而言,如果戴春风反红,你在表面上要和他保持一致。用周主任的话来说,就是‘天津萝卜,白皮红心’,即使受到其他人的误解仇视咒骂,也不要认为丢脸,急于表白,要忍耐,有韧性。
第三,重点是第三条,在果党阵营里,对人可以越骄,宁亢勿卑,卑就被人轻视,难以有所作为,但也不宜过亢。果党情况复杂,要适应环境,同流而不合污,出淤泥而不染。”
张义明白了,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阶级决定立场。果党毕竟代表的是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利益,自视“统治阶级”,轻视工农群体,自带身份优越感。除此,目前的官僚体系腐败,权利缺乏监督,特权思想泛滥,自然难掩傲慢、盛气凌人。
“天津萝卜白皮红心?宁亢勿卑?看来以后我必须盛气凌人点才行。”张义无奈地笑了笑,一脸揶揄地说,“做一个外圆内方、不卑不亢的人都不行,老郑,你这是教我变坏啊。”
说着,他干咳两声,“有些事终究事与愿违,我们那些牺牲的同志,虽说必死无疑,但每次都有我参与,这就是一笔糊涂账。我和戴春风这些人都是所有红党欲除之而后快的狗特务,现在,你让我宁亢勿卑,说不定很快我也会成为军统局最令人生厌的人,里外不是人啊。”
“宁亢勿卑,但也不宜过亢。你的痛苦我理解,可没有别的选择,必须忍耐,才能在这特殊的环境中生存下去。”郑呼和忽然忍不住笑了,“张处长,不,张副主任,你好像有点.沮丧。”
张义笑了笑,收拾心情,看了他片刻: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郑呼和开玩笑说:“这就赶人了?官架子够大的,我礼都没送出去呢。”说着,他话锋一转,“对了,刚才那个女的是?”
“沈如竹。”接着,张义把她的所有情况向郑呼和详细地做了通报。
“这么说这个人可以尝试争取?”
张义摇摇头:“还不是时候。首先,她还在考察期;其次,人心易变。战士都是百炼成钢,她目前的状况还待进一步观察。”犹豫了一下,“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你上报组织。”
他的神情说不清是严肃,还是忧虑,又隐隐带着一丝佩服。
这让郑呼和有些糊涂了。
“什么事?”
“我刚得知毛齐五和他的侄子毛钟新曾威逼利诱,试图策反办事处的司机朱华,被朱华严词拒绝了。”
郑呼和先是有些意外,而后严肃:“看来他们的手段越发卑劣了。我会马上向上级汇报,让同志们提高警惕,严防以待,绝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我走了,保重!”
“保重。”张义朝他伸出右手。
郑呼和却没有回应他的握手,而是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保重。”
深夜,中山四路85号戴公馆。
戴春风正抱着胡蝶睡觉,突然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匆匆响起,他倏地翻起身来。这个终点赶来的事儿,他预感不妙。
因怕他吵醒女伴,他掀开被子一角,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黑着脸将门打开。
外面是风尘仆仆的贾副官,他一脸凝重地将一份电报递给戴春风:
“汉中密电。绝密!”
戴春风却不接,带着贾副官进了书房,一屁股坐下,阴沉说道:“念。”
“是。”
贾副官拆开电文念起来:
“戴先生钧鉴,属下程慕颐诚惶诚恐谨禀:
刚收到‘寒鸦’绝笔电报,陕甘宁边区特别侦察站遭叛徒吴南山出卖,联络组副组长祁三益等十三人相继被捕”
“别念了,直接给我!”戴春风冷哼一声,贾副官如释重负地电报递了过去。
“饭桶,我三令五申告诫他们,各情报小组之间严禁互通信息,不准有任何横向联系,这些人就是不听,看来不重申家规家法、清理门户是不行了。”戴春风铁青着脸一把将电文揉成一团,咬牙切齿地说,“再这样自由散漫下去,我派去的那些人就会被敌人连根拔掉。”他一脸凝重,甚至有些忧心忡忡,“你相信吗?像吴南山这样的叛徒或暗中被红党策反、但仍然把我们蒙在鼓里的人,绝对不止一个。”
贾副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据他所知,这个所谓的汉中特训班,因为不能公开招生,其学员组成良莠不齐、泥沙俱下,有一部分人是特务想方设法拉进去的,有一部分是连蒙带骗拐进去的,并规定学生也可以介绍学生,以便于增加人数,如此鱼龙混杂,素质不齐,靠几个月的培训岂能真正解决问题。
正思索着,戴春风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第九期学员快毕业了吧?”
“下个月。”贾副官明白了。汉中特种技术训练班39年9月创办,共招收了9期学员,今年3月第八期学员毕业后就停办了。但军统内大部分人不知道是,第九期学员已全部转入山城白公馆特训班受训,戴春风自己也时不时去训导授课,对这期学员寄予厚望。
用他的话说:“特训班就是熔炉,是用来锤炼你们灵魂的,我要求你们把自己身上的不良习气、散漫作风通通改掉,你们这些人好比废铁,我要把你们投到这个大熔炉里,把你们锻炼成钢!”
见戴春风沉默着不说话,贾副官小心问:
“戴先生,明天要去白公馆视察吗?”
戴春风摆摆手,长久的沉默后,他像是打定了主意:“马上给王新亨打电话,明天.今天天一亮我要在办公室看到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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