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听罢没说话,紧锁着眉头把脸转向窗外。
“他这是想干什么?杀人灭口?甄别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明明白天有那么多机会的。”张义沉吟了半天,才开了口,像是在问钱小三,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真正背叛我的是他,以己度人,他觉得你也背叛了,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没等钱小三说什么,他马上接着说:“不管他想干什么,存了什么居心,现在宜静不宜动。放心,总会查清楚的,我相信很快!”
“哦。”钱小三这一声应得有些婉转。
“有话就说,你哦什么哦?”
一直眯着眼睛察言观色的钱小三,这时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沉吟片刻,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处座,要对他采取措施吗?”
张义沉默了一会,意味深长地笑了:“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是甄别,肯定有审讯记录,待我看过之后,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这句话击中了钱小三,他的心猛地抽动了下,故作恍然地说:“也是,处座现在升任副主任秘书,有权调取局本部的一切档案,只要调出当时的审讯记录,一切昭然若揭。”停顿了一下,他又蹙起眉头,“要是毛主任从中作梗怎么办?”
张义同样停顿了一下:“那我就找戴老板讨一个说法。”
瞬间,钱小三无话可说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别让老婆孩子担心。”张义看了一眼手表,拍了拍钱小三的肩膀。
“是。”钱小三点点头,心情复杂。
刚转身要走,又被张义喊住。他有些怔忡,不知张义要说什么。
然而张义只是递了把雨伞给他:
“带上,别着凉感冒了。”
钱小三有些愣住了,说了一声谢,接过雨伞转身离开了。
家门口,张义一脸平静地默默站在那里,望着钱小三的背影越来越远。
钱小三则是心神不宁地走进了雨中,他用力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咬牙熬过心里的愧疚。
大雨弥漫,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钱小三凝神观望,忽然发现远处的路边有一座电话亭。
他像看见希望一般,朝它飞奔过去。
闪身钻进公用电话亭,他第一时间拨通了毛齐五家里的电话:
“毛主任,是我。事情很顺利,他现在已经怀疑上猴子了.”
“是吗?他信了?”电话里传来毛齐五半信半疑的声音。
“八九不离十吧。”钱小三回了一句,忽然又说:“眼下有个麻烦。”
毛齐五沉默了一会:“恐怕不是小麻烦吧?不然你也不会找我。”
“他提到了审讯笔录,我怕.”
“我当什么事呢,这个好办。”毛齐五自信地说,“给他一份假的就行,他想看什么样的,我就满足他的好奇心。”顿了顿,他冷哼一声,“钱中校,我要是你,就会在这件事情后,干掉猴子,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对他而言,捏死猴子这样的人不需要任何代价,却能折磨钱小三的良心,让张义难堪,而这让他觉得浑身舒坦。
张义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就见沈若竹正拿着拖把打扫钱小三留下的狼藉。
张义走到她面前,接过拖把:
“别忙活了,去睡吧,我来。”
沈若竹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向卧室走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两人对视一眼。
张义心下一震,不无自嘲地说了一句:“想睡个安稳觉真难。”
他走过去开门,外面的光线有些昏暗,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雨衣下,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站在门外的是郑呼和。
张义立刻转成了一张不悦的脸,冷眼看着他。
郑呼和看见前来开门的张义明显带着情绪,有些不太高兴,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他一眼就瞥见了站在里面的沈若竹,立刻谄媚地说:
“这是夫人吧?”
张义沉着脸问:“你是谁?”
“我是李司令的亲戚。”郑呼和点头哈腰,赔着笑脸,“冒昧打扰了您了,张处长,实在是人命关天”一瞬间,郑呼和变成了一个缩头缩颈低声下气的送礼者,一副猥琐的样子,言谈举止、眼神气质,分毫不差。
“你从哪里打听到我家住处的?李觉贪污受贿,咎由自取。他的罪行自有军事法庭审理判决,找我做什么?”张义低声呵斥着,一边驱赶他,一边准备关门。
郑呼和则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怎么撵都不走,他嘟囔着说:“张处长”
“走,马上走,再不走,信不信我叫人将你抓起来。”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郑呼和伸着胳膊往前递礼物,张义伸手去挡,就在两人一递一挡之间,“啪嗒”一声,郑呼和手上的点心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三个人齐刷刷往地上看去,只见点心包装纸露出一角,里面是一沓钞票。
郑呼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也不去捡,直接掉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
“张处长,只要能将李司令救出来,日后必有厚报,决不食言!”
“站住,将东西拿回去!”张义朝沈若竹点点头,立刻捡起地上的点心追了出去,顺带将门关上。
第647章 任务
到了楼下,张义和郑呼和一边走着,一边低声交谈。随着仲夏来临,山城的空气也变得火烧火燎,压抑且昏沉,只有在下雨时,才能让人爽快地喘口气。
“你怎么来了?”
“情况紧急,不方便打电话。”郑呼和面朝磅礴大雨,回答得很严肃,甚至有些焦灼。
“出什么事了?”
“上次靠着你提供的情报,社会部和边区保卫处破获了大批潜伏在军委二局、联防司令部、SX省委、边区保卫处、绥德专署、陇东专署等要害部门的军统汉训班的潜伏特务。本以为他们会消停一阵子,谁想就在前几天,根据一位叫吴南山的弃暗投明的军统特务供述,边区公署、中学还潜伏着不少军统特务。”
“死灰复燃!”张义脸色凝重起来,“抓到人了吗?”
所谓的汉中特训班,是由红党核心叛徒“化广奇”提议,39年军统在汉中创办的“特种技术训练班”,由戴春风兼任班主任,原军统上海行动组组长程慕颐任副主任。
此人在上海担任行动组时,曾派人渗透进红党JS省设在上海的秘密机关,一举将该机关破获,深得戴春风赏识。
由他担任副主任负责具体事务,由红党叛徒和曾打进过宝塔山的大特务专门教授“红党问题”,一批“身怀绝技”的军统专家担任技术教官,培养潜入宝塔山及陕甘宁边区的特务。
该班学生学习的专业课程,包括政治侦察、射击、擒拿术、化妆术、隐身法,还要接受爆破、暗杀、投毒等技能培训,要学会用米汤、矾水、唾液、浆糊等书写,以碘酒、火烤、水浸等方法显现的操作要领,掌握万能显影液配方和情报加密等技能,以及电报电文编译方法等。
这些学员毕业后的归宿只有一个--“生进死出”--潜伏进边区根据地当“死间”。
以“进步”知识青年的身份投考宝塔山根据地学校,然后设法混入机关、部队等要害部门,从事搜集情报和破坏活动。
汉中特训班从39年九月成立,到今年3月停办,共招收9期学员,培训特务631名。
这些人先是组成特别侦查组,后扩编为特别侦察站,下辖延安、府谷、环县、韩城等19个特侦组,其纲领为“打入要害、长期潜伏、搜集情报、伺机而动”,而“动”自然是“暗杀”的隐语。
这些且不必赘述。
郑呼和叹了口气:“原本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经吴南山指认,边区保卫处迅速抓捕了一个叫祁三益的人,此人是联络组的副组长,可就在审讯的途中突发意外”
“意外?”
“是,随边区保卫处长而来的工作人员中竟也有一人是军统汉训班打入的特务,他突然开枪,将祁三益打死了。”
“怎么会这样?”张义更加吃惊了。
“只能说我们小看了他们,这些人无孔无入。”
“这个人叫什么?又是怎么进入边区保卫处的?难道事先就没有甄别过他的身份?这不是严重的渎职嘛,麻痹大意害死人!”张义有些气愤地说,不过话一出口,他便马上察觉出有些别扭,补充说,“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履历再天衣无缝,可要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通过身份甄别、背景调查,就得有一套假身份,名字、家庭出身、身份、履历、户籍以及介绍信,缺一个都站不住,这么长一串的东西,不可能没有破绽,那边就没有核实?”
“当然核实过了!”郑呼和没好气地说,“我们虽建立了严格的审查机制,但道高一丈魔高一丈,百密难免一疏,仍挡不住有些人处心积虑找漏洞、投机钻营。”
抗战时期,对于奔赴宝塔山的进步青年有一套严格的身份审查机制,这是保障革命根据地安全的必要措施。
审查主要通过籍贯调查、社会关系核实、同行者佐证、组织谈话、一段时间的观察考验等方式进行。
“是冒名顶替吗?”张义苦苦思索着这些反常,他的思绪飘回了一次和各个处长陪戴春风出席的饭局上。
当时戴春风为了尽量摸清有关宝塔山那边的情况,专门设宴招待程慕颐和派驻在八路军总部的联络参谋徐佛观。
席间,戴春风问徐佛观如何安排特务去宝塔山活动的时候,此人得意洋洋发表了一番“说难也难,说易也易”的说辞——
难是检查不严而查清历史严,不易立足,易是只要不急于求成,准备长期埋伏,有取信于别人的证明,去后极力伪装自己追求进步,不马上搜集情报,还是很容易取得信任的。
戴春风连忙问什么是能取信于别人的证明,徐佛观却笑而不语,卖起了关子。
戴春风也不追问,饭后又将此人带去了自己家里详谈。
这是一件事。
张义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有个叫马良的临澧培训班的学生,毕业后曾分派到行动处。
有段时间此人曾神秘消失过,过了几个月他再次回来了。
张义便问他去哪里了。
马良得意洋洋地说他去了一趟宝塔山,还成功进入抗大学习。
张义便问他是如何进去的。
马良炫耀说他是冒名顶替进去的,接着大言不惭地吹嘘他在宝塔山的经历,说自己要不是生病一定会长期潜伏下去(实则是吃不了苦,偷偷跑回来的)还煞有其事地拿出一个小本本,上面编造了一些诽谤和挖苦红党的黑材料。
当时,军统在西北同样设立了水路交通统一检查站,专门拦截和扣押去宝塔山的爱国进步青年,几年时间多达上万人。
而这些人去宝塔山时,都带了介绍信或原来在什么学院读书或工作的各种证件。
他们被扣押后,军统便将这些“能取信于别人的证明”没收,交由伪装的特务冒名顶替进去。
军统运用这一办法,曾派上百人去过宝塔山。
郑呼和沉声说:“之前逮捕的不少潜伏特务确系冒名顶替,但有一部分不是,而是出自那位‘西北王’胡宗北防区的青年学生。”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
胡宗北到了西北后,野心勃勃,预备创建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胡家军。他想到常某人以黄埔军校起家的经历,便想在长安也成立一所“黄埔军校”。
想法虽好,但奈何常某人就是不同意。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软磨硬泡,常某人终于同意了,这便是中央军校第七分校的由来。
由常某人兼任分校校长,胡自己兼任分校主任。设步兵总队、特科总队、政治训练队、边语训练队、军官大队、军士教导团等班别,全盛时期人数在两万以上,其规模甚至超过了成都中央军校。
分校成立后,胡宗北甚至授意人喊出“统一中国靠黄埔,战胜日本靠七分校”的口号,对学员的招生工作十分重视,要求必须是初小以上又文化的知识青年才能加入。
为此,他专门派人到各地设立第七分校招生点,大肆招收青年学生。
于是,当时在全国的青年中有个时髦的口号:
到大西北去!
西北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宝塔山,一个就是长安。
到宝塔山去的理由自不必说,到长安去的理由,大都是听了胡部招生人员或一部分黄埔学生的宣传,鼓噪胡宗北是“青年将领”,常某人的“得意门生”,部队多,装备好,待遇好,升官发财有望,前途无量。于是,也有一部分青年抱着这种想法到了长安。
说到这里,加个插曲。
胡宗北在大肆招人的同时,还策划组织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从社会上吸收了50多名流亡大学生及高级知识分子。
在这批高级知识分子中,他“果然”选拔到了一个令自己十分满意的秘书,并引为心腹,加以培植。
然而,多年以后,他才发现他的心腹却是黄埔老师周主任帮他量身定做、有计划打入他身边的红党卧底。
听郑呼和这么说,张义若有所思,随即问:
“这个吴南山又是什么人?可信吗?难不成他只检举了祁三益一人?”
“这个你放心,此人已通过组织甄别,从目前看,他可以相信。”郑呼和给了一个肯定答案,随即解释起来。
吴南山是甘肃庆阳县的小学教员,因曾参加红党领导的抗日救亡宣传活动,遭到警局通缉,丢掉了工作,抗战开始后,才公开活动,靠着在地主家私塾教书谋生。
去年春,他曾经的同事突然神神秘秘找上门来,要拉着他一起去抗日。
吴南山本是热血青年,被此人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成功说动,立刻一起去参加了“抗战培训班”。
直到进去之后,他才发现上当受骗,这个所谓的培训班根本不是抗日的,而是为“反红”“渗透”培训特务,这让他深感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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