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473章

  只是这援助的滋味,究竟是苦是甜,恐怕只有他自己,和即将踏上朝鲜土地的李成梁,才能真正体会了……

  这个结果,大明朝官员们同意,朝鲜国王同意,算是双方都能接受的……

  礼部官员捧上两份早已备好的、用明黄绸缎装裱的国书文本,置于御阶之下特设的案几之上……

  首辅申时行率先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案前,代表内阁,郑重地取出一方刻有“建极殿大学士”的象牙大印,饱蘸朱砂,在国书末尾“大明帝国”落款的下方,端端正正地钤上了鲜红的印记。

  紧接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在朱翊钧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紫檀木匣,打开金锁,取出那方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皇帝之宝”玉玺。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冯保深吸一口气,将玉玺稳稳地按在了朱砂印泥上,随后,带着千钧之力,将它清晰地盖在了申时行印玺的上方!

  那方方正正的鲜红印记,如同烙铁,宣告着大明帝国对这份协议的认可。

  轮到李昖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在礼官引导下走到案前。

  他身后一名随从恭敬地捧上一个紫檀木盒,李昖亲手打开,取出一方同样材质上乘、但规制明显小了一号的玉印——这正是大明册封朝鲜国王时所赐的王印。

  他双手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将王印重重地按在了属于“朝鲜国王”的落款处。

  鲜红的印文,与上方那两方巨大的朱印相比,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沉重。

  它代表着朝鲜李氏王朝,亲手将未来数十年的财政命脉和部分军政大权,抵押给了北方那个庞大的宗主国……

  国书交换,一式两份。

  一份由冯保恭敬收起,存入大内秘档,另一份则由李昖双手捧过,如同捧着千斤重担,却又像是拿到了救命稻草。

  尘埃落定。

  数日后,得到天子“恩准归国”旨意的李昖,归心似箭。

  离京前,他做了一件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却又显得格外“殷勤”的事情——亲自递上名帖,前往宁国公府拜会即将成为他“太上王”的李成梁。

  这次李成梁也不病了,热情招待。

  宁国公府偏厅,灯火通明。

  与武英殿的庄严肃杀不同,这里的氛围刻意营造着一种“宾主尽欢”的融洽。

  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既有辽东风味的烤獐子、炖鹿筋,也有朝鲜特色的泡菜,更有京师名厨精心烹制的佳肴。

  然而,宴席的主角,显然不是这些菜肴。

  李昖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亲自为李成梁把盏斟酒: “公爷,小王在京中这些时日,多蒙国公爷照拂!此番国公爷不辞辛劳,亲率王师赴我小邦整饬武备,此等恩德,小王……小王实在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啊!”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放得极低,“公爷此去,就是我朝鲜的定海神针!小王及朝鲜上下,必竭尽全力,唯公爷马首是瞻!公爷但有所命,朝鲜举国,莫敢不从!”

  这情绪价值提供得很是到位。

  李成梁也非常满意:“好说好说……”

  “公爷威震寰宇,功勋盖世,小王每每思及,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此番前去朝鲜,救我国难,公爷就如同……如同小王再生父母一般!小王恨不能……恨不能……”

  他激动得有些哽咽,后面那句“拜您为义父”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在最后一丝理智尚存,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用无比热切的眼神望着李成梁……

  李成梁端坐主位,坦然受之。

  他须发微白,面庞红润,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他听着李昖的奉承,看着这位藩属国王在自己面前如此谦卑,很是满意。

  他哈哈一笑,声若洪钟,拍了拍李昖的肩膀:“殿下言重了!老夫此去,只为替陛下分忧,替殿下扫除倭患,练出一支能保境安民的兵来,殿下放心,只要有老夫在,倭寇总有一日会被剿灭得,到时候朝鲜也能拥有一支能战之军……”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络。

  李成梁借着酒意,开始毫不客气地指点朝鲜江山,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殿下啊,老夫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这练兵打仗,第一要紧的是什么?是银子!是粮饷!是军械!”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昖:“老夫到了汉阳,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们的……嗯,户曹判书!该拨的银子,一文钱也不能少!该给的粮秣,一粒米也不能缺!该买的的刀枪火铳、战船甲胄,一件也不能拖沓!殿下,你可得给老夫撑腰啊!”

  李昖连忙点头如捣蒜: “一定!一定!小王一定全力支持,国公爷放心,小王回去就严令户曹,一切所需,优先供给,绝不敢有半分拖延!”

  李成梁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股森然煞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那就好,殿下是个明白人!不过嘛……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哪个不开眼的户曹判书,敢跟老夫玩阳奉阴违、哭穷耍滑那一套……哼哼!”

  他猛地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得李昖一哆嗦: “殿下,你可得站在老夫这边!该换人,就立刻给老夫换掉!换上来的要是还敢不给……老夫就替你把他给‘咔嚓’掉!杀一儆百,看谁还敢误了军国大事。”

  说完之后,李成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充满血腥味的“玩笑话”,伴随着李成梁豪迈却令人胆寒的笑声,在厅堂内回荡。

  周围来的朝鲜侍从无不噤若寒蝉。

  李昖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但随即又堆满了笑容,忙不迭地应承:

  “是是是,公爷说得极是,军国大事,岂容懈怠?若有此等蠹虫,公爷只管按军法处置!小王……小王绝无二话!一切,全凭国公爷做主!”

  他心中虽然对李成梁的霸道感到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安心——有这样一位杀伐果断的“太上王”坐镇,朝鲜的军队,或许真能练出来吧……

  至于那些可能掉脑袋的官员……为了大局,牺牲几个,又算得了什么……

  这场充斥着奉承、许诺、威胁与交易的宴会,最终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

  李昖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宁国公府,准备踏上归国的航程。

  而李成梁,则站在府门前,望着李昖远去的车驾,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朝鲜,那片等待他去征服和掌控的土地,仿佛已近在眼前。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李成梁,确实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老死在京城了,谁曾想,还有机会去外藩作威作福呢……

  机会难得,需要珍惜啊……

第852章 李如松不乐意了

  让李成梁,这个大明朝的宁国公前往朝鲜。

  天子同意。

  百官同意,而李成梁自己也乐意。

  可唯独一人对此有其他的想法。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成梁视为骄傲,最为勇敢,又统帅能力的长子,李如松。

  相较于京师秋日的安宁,蓟镇的秋风更添几分边塞的凛冽。

  总兵府邸内,李如松一身常服,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一杆精良的鸟铳。

  火铳锃亮,显然主人保养得极好,只是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他眼中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北虏已不成气候,多年不敢大规模叩边。

  李如松这个总兵官,虽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每日却不过是例行公事:点卯、练兵、巡查关隘、与朝廷兵部对接粮饷器械……日子规律得近乎麻木。

  偶尔率精骑出塞武装巡逻兼打草谷,虽能提振士气,却也难解他骨子里渴望建功立业、重现乃父当年威风的饥渴……

  “报——!”

  一名亲兵快步跑入厅堂,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加急信函:

  “总镇!京师宁国公给您的书信……”

  李如松眼睛一亮,放下鸟铳,一把抓过信函。

  火漆完好,封皮上是父亲李成梁那熟悉的、带着一股剽悍之气的笔迹。

  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抽出信纸,查看起来。

  李如松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

  随着阅读深入,他的眉头先是紧锁,继而挑起,嘴角不自觉地抽动,最后竟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荒谬的笑容……

  信是李成梁亲嘴口述,也没有让书办修饰,满篇大白话,甚至带着点辽东老军痞味道的大白话。

  “吾儿如松亲启……”

  “见字如面……”

  “京师这富贵窝,差点把你老子骨头都养酥了!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老子我,又要出山了……”

  “陛下隆恩,委以重任,命老子总督朝鲜练兵事务兼理备倭军务!授王命旗牌!即日便率两千五百精兵教习,开赴朝鲜!

  ”哈哈!儿啊,你想想!朝鲜那地方,倭寇闹得凶,兵备废弛得跟筛子一样!这正是你老子大展拳脚的好地方!不出三五年,老子就能把朝鲜那几十万孬兵,操练得跟咱辽东铁骑一样能打……”

  “不,至少也得有七八分模样!到时候,数十万听你老子号令、与大明朝同心同德的朝鲜劲旅,就攥在咱老李家手里了!这局面,想想就他娘的痛快!比在京师当个鸟国公强百倍……”

  “你且在蓟镇好生镇守,替陛下看好北大门!待为父在朝鲜打开局面,练出强兵,说不定还能调你过去,咱们父子联手,在朝鲜干他娘的一番更大的事业哈哈……”

  跟天子说话,李成梁可能不说心里话,可给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书信,却都是心里面最深处的想法。

  可李如松看完之后,霍然起身,在厅堂里来回踱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兴奋、惊讶、不服、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混杂在一起。

  他一把抓过信纸,又看了一遍,尤其是那句“数十万听你老子号令……攥在咱老李家手里”,让他心头狂跳……这人还没有去朝鲜呢,怎么又开始狂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一直侍立在一旁、头发花白的心腹幕僚。

  这位是当年李成梁留给他的老人,名叫吴先生,深谙辽东旧事与朝堂规矩。

  “老吴!你看看!你看看我爹!他都多大岁数了,眼看就六十的人了!陛下怎么还能让他去朝鲜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折腾……”

  “啊这差事,论精力,论年纪,论……论本事……”

  “难道不是我李如松更合适吗?”

  说着,把手中的书信交给了吴先生。

  吴先生听着前面的还以为,是儿子担心老父亲呢,后面话一听,越听越不对劲。

  接过书信,快速扫了一遍,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老国公要去朝鲜。

  他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 “国公爷,老当益壮,雄心未减,此乃我李家之福。陛下委此重任,足见对老国公的信重……”

  “信重?” 李如松打断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服气:“我爹在京里老实了几年,陛下就真以为他变成温顺家猫了……”

  “老吴,你跟了我爹半辈子,你比我清楚!我爹那是什么人?那是鹰!是狼!是辽东的老虎,他那双眼睛,看人就像刀子,当年在辽东,说一不二,生杀予夺,他那是‘鹰视狼顾’之相!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他越说越激动:“他在北京城,有陛下看着,有规矩压着,还能收敛几分。现在好了,把他放到朝鲜去?天高皇帝远!还给了他王命旗牌,让他总督练兵大权!他到了那边,没人能管得住他!他还不定给老子……”

  “给朝廷捅出什么幺蛾子来……”

  李如松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他对父亲的枭雄本质看得透彻,更深知权力在无人约束的环境下会如何膨胀……特别是自己老爹,本来就是一个问题老多的干部,现在又重用了,肯定要比之前还要过分。

  他烦躁地一挥手:“不行!不能让他这么折腾!我得给陛下上奏!”

  吴先生闻言大惊失色: “将军!万万不可啊!老国公是奉旨行事,您若上书阻拦,岂不是质疑圣意?更会伤了父子之情。”

  “您在蓟门,手握重兵,拱卫京畿,这才是保我李家一世恩荣的根本!您若去了朝鲜……”

  “你懂个屁!我爹能干,我李如松干不了?他能总督朝鲜,我就不能?下去!”

  吴先生见李如松心意已决,且正在气头上,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年轻人说干就干,跟老爹的回信没有写,反而是开始写奏章了。

  他憋着一股气,言辞间充满了对父亲年迈、精力恐有不济的担忧,以及作为忠君爱国、正值壮年的李家长子,理应勇于承担陛下重托,为父分忧,为国效力的“赤诚”。

  他强烈请求陛下收回成命,改派他李如松前往朝鲜担任“总督朝鲜练兵事务兼理备倭军务大臣”。

  并保证定能比父亲做得更好,练出更精锐、更忠于大明的朝鲜军队。

  奏疏写完之后,立马发往京师。

  两日后的乾清宫中,朱翊钧刚刚批阅完一份关于云南土司纠纷的奏疏,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冯保轻手轻脚地奉上一份新到的奏章:“皇爷,蓟镇总兵官李如松,加急奏报。”

  “李如松?” 朱翊钧有些意外,接过奏章展开。

  起初,他看得还算平静,但当看到李如松“委婉”地指出其父年迈、精力恐有不济,并开始自荐时,朱翊钧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越往后看,他脸上的表情越是精彩,从最初的意外,到错愕,再到最后……简直是啼笑皆非,甚至有点麻了。

  “噗……” 朱翊钧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将奏章递给一旁侍立的冯保,“冯大伴,你瞧瞧,李如松这小子……倒是有趣得很呐!”

  冯保恭敬地接过,快速浏览一遍,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强忍着笑意: “陛下,李将军一片孝心,忧心老父身体,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这自荐……未免有些……有些心急了,不像是担心其父,倒像是跟他老爹做起了切割……”

  冯保也说到了根子上。

  一开始,就表明自己老爹不行的态度,他以后在朝鲜犯事,我可是劝了。

  朱翊钧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外面深秋的景色,摇头笑道:“李如松,勇则勇矣,忠心也毋庸置疑,他李家世代受国恩,他更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军门虎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邃:“但他爹李成梁……不一样。李成梁是从尸山血海里、从辽东那虎狼窝里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枭雄!他信奉的是自己的能力和拳头!朝廷的恩威,对他有约束,但绝非他行事的唯一准则。他心中那份野性、那份掌控欲,是刻在骨子里的。”

  朱翊钧转过身,目光如电: “去朝鲜,要的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只知忠君的将领,要的恰恰是李成梁这样能镇得住场面、压得住朝鲜各方势力、必要时敢下狠手、有足够威望让朝鲜兵将心生畏惧、让李如松去降服那些心思各异的朝鲜官员和军队……他火候还差得远,他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