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503章

  一直听着的首辅大人,申时行低下了头。

  勋贵队列中,几位身着蟒袍的国公、侯爷,更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听着那么耳熟,不会是在说自己的吧。

  “朕所指,便是那遍布天下宗藩!”

  “宗藩”二字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

  满朝文武,无论品阶高低,无论派系亲疏,在这一刻,无不骇然失色!

  许多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冷气。

  勋贵队列中无不松了一口气,各个暗想,我就说我们这三瓜两枣,陛下是不会惦记的。

  削藩?自太宗靖难之后,这两个字就是绝对的禁忌!

  是足以引发滔天巨浪,颠覆朝纲的惊雷……

  而一直低着头的申时行,闭上了眼睛,真的要来了。

  “太祖高皇帝封建诸子,拱卫皇室,其心可昭日月!然时移世易,二百余年繁衍至今,宗室之众,何止十万……”

  “朝廷岁供禄米,何止数百万石?!然此百万石禄米,非天降甘露,乃天下万民膏血所聚,州县催科,百姓卖儿鬻女,犹不足供宗室一宴之奢靡……”

  “更有甚者!仗天潢贵胄之名,行不法不义之事!强占民田,侵夺商贾,包揽词讼,草菅人命……”

  “地方有司,畏其宗室身份,投鼠忌器,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致使民怨沸腾,恨意暗生,只道朝廷纵容宗室,苛待小民……”

  “宗藩已经危害到了我大明朝的国本,离间天家与万民之情……”

  “朕每览地方奏报,言及宗室不法,鱼肉百姓,便觉痛心疾首!此非祖宗封建之本意,实乃积弊已深,尾大不掉之祸……“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朕为天下主,岂能坐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故,朕决议——”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粉碎一切阻碍的意志,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

  “削藩!”

第904章 大拇指 1

  削藩。

  好熟悉的两个字。

  这两个字一从皇帝陛下的口中出来,满朝文武的脑海中。

  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成祖文皇帝失踪的好大侄子,大明朝现在依然下落不明的建文。

  相仿的年龄,不同的境界,都决定要削藩了,不过,这个时候的官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个宗室现在还怎么削。

  人家已经没兵没势了,削钱吗?

  削待遇,陛下是不是有点不顾同宗之情了,天下该怎么议论陛下呢。

  在陛下说出口后,皇极殿中,一片沉默。

  又有事了。

  还是大事。

  这两个字,它不再是描述问题,而是宣告了最残酷、最直接、最不留余地的解决方式!

  是太祖太宗定下的铁律将被彻底撼动的信号……

  做过皇帝的都知道,一切按部就班,遵循着祖宗的想法办事,有多么重要,即便,你走着不同的道路,早就违背了祖宗的意志,但在宣传方面,还是要向太祖靠齐的……

  而此时的皇帝陛下,摒弃了大明朝的政治默契,直接开门见山。

  连掩饰都不愿意掩饰了。

  这是多么的自信啊。

  当然,他理应有这样的自信。

  太祖的光辉笼罩着大明,但他政策上的问题,不能在一直错误下去了。

  百官们仍在惊讶。

  不过年轻的天子,已经不给百官们反应的时间了。

  “具体章程,着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三日内拿出条陈,朕,要一个彻底根除宗藩积弊‘削藩策’!散朝!下旨,大明朝亲王郡王一等的爵位,在削藩策出来之前,不能离府,各地翊藩卫进驻王府……”

  “退朝……”

  最后一个“朝”字落下,朱翊钧不再看任何人,猛地一拂袖,在陈矩等内侍簇拥下,转身,沿着御道,大步流星地走向后殿。

  那十二章衮冕的背影,决绝、孤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开天辟地般的凛冽气势……

  一时之间,百官们竟有了些许迟疑,忘了跪送,片刻后,在申时行的带领下,才反应过来。

  “恭送陛下……”

  稀稀落落,带着明显迟滞与惶惑的参拜声在皇极殿中响起,直到那十二章衮冕的决绝身影彻底消失在御道尽头的阴影里,许多大臣依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等到天子真的离开皇极殿后,死寂被瞬间打破,如同冰面乍裂,嗡鸣声轰然而起。

  百官们如梦初醒,三三两两聚拢,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惊疑不定甚至是一丝恐惧。

  “削藩?!陛下……陛下怎会突然提起此议?”

  “如今海内承平,边患稍息,国库……呃,虽非丰盈,却也支撑得住。何苦行此险招?”

  “削钱?莫非真要动宗禄?那可是太祖爷定下的铁律!断了宗室俸禄,无异于掘其根基,他们岂能坐以待毙?”

  “陛下……陛下这是要做千古未有的圣天子啊!只是……太急,太险了!”

  “何止是险!这是要掀翻桌子,陛下今日连一丝转圜余地都未留,‘彻底根除’、‘削藩策’,字字如刀!连亲王郡王都圈禁了!翊藩卫进驻王府……这,这是视诸藩如敌寇吗?”

  “天威难测!天威难测啊!陛下自登基以来,虽励精图治,威权日重,却不曾想……竟有如此雷霆手段,如此……如此不顾成法!”

  实际上,很多官员对削藩还是畏惧如虎的。

  议论声如同沸水,在宏伟的皇极殿内翻滚、蒸腾。

  有人忧心忡忡,望向几位没有动作的阁老,有人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建文旧事,殷鉴不远啊!宗室虽无兵权,可皆是天潢贵胄,动辄天下瞩目,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拿陛下比作建文,我他妈要揍你……”

  “哎呀,你揍我,我也要说……现在的大明朝国力日盛,朝廷应该,应该与民休息,不宜改变。”

  就在这混乱的议论声中,一个身着青袍的小太监匆匆从侧门小跑进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内廷特有的穿透力,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响起:“陛下口谕:着内阁首辅申时行、次辅张学颜、户部左侍郎王用汲、兵部尚书方逢时、刑部尚书李世达、都察院右都御史刘政…………即刻至乾清宫不得延误!”

  一连串的重臣名字报出来,几乎囊括了朝廷中枢的所有核心人物。

  喧哗的殿宇瞬间又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被点到名字的大佬身上,尤其是首辅申时行。

  申时行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他整了整绯红的袍服,率先迈步,声音平稳:“臣等领旨。”

  被点名的重臣们迅速出列,彼此交换着凝重而复杂的眼神,默默跟在申时行身后,鱼贯而出,朝着深宫内苑的乾清宫方向走去。

  他们的步伐,比往日上朝时沉重了不知多少倍。

  剩下的官员们目送着这群决定帝国命运走向的核心人物离去,心中的震撼和议论更是达到了顶点……

  “看见没!全叫去了!内阁六部九卿掌印的,一个不落!”

  “这是要当场议定削藩之策啊!一个月?陛下连一个月都等不及,今日就要有眉目!”

  “我的天爷……陛下这是铁了心,毫无回旋余地了!”

  “变天了……大明朝的天,真的要变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翰林望着殿外越发炽烈的阳光:“陛下……真要做那千古一帝,行此破釜沉舟之举?可如今,并非山穷水尽啊……”

  “圣心独断,乾坤独揽!陛下威福自用,已非一日……“

  实际上,这种事情,怎么能大声说呢。

  还没有开始办,就弄得天下皆知,这在正常人看来,不像是办事的。

  但……

  朱翊钧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让宗藩们清楚。

  一个月后,大明朝针对你们的削藩策就要下来了。

  你们要是想造反,搞串联,朕给你们时间了……正好,把前面不服的都贬为庶人……

第905章 大拇指 2

  朱翊钧用了削藩两个字,来定义这场大明朝关于宗室调整政策。

  实际上,他可以用非常多比较委婉的词语……来总结这场万历十五年正对宗藩的改革。

  不过,这个时候的朱翊钧,就是要从一开始,就要表明大明朝圣天子强硬的政治态度。

  让宗室们不要心存侥幸。

  实际上,这是削大宗,救小宗。

  在某一方面来说,取消边缘宗室的待遇,给予他们更多的自由,对于他们来说,是救赎。

  至于削藩策出来之后,产生的问题,在朱翊钧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大明朝的军队重塑完成。

  说一句自满的话,就是太宗在世,面对现在这个局面,他也吼不住。

  朱翊钧虽然什么事都管,可至今为止,他从未插手过军事,特别是在战争持续时间。

  他做的就是后勤,督促后勤转运之时。

  也就是说,他从未像那个中正长一样,瞎指挥,更不会像建文一般对着出征的将领来上一句:“休杀我叔父。”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干,这一点朱翊钧是很认同的。

  乾清宫中。

  被召见的官员在正殿等候。

  而朱翊钧在暖阁中,换下了沉重的衮冕,换上一身赤色织金的常服,随后,出现在了官员们的面前。

  他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朝堂上的激昂,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等到天子坐定后,申时行带着此时大明朝的核心领导层,依礼参拜:“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朱翊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废话:“叫你们来,只为削藩一事。朝堂之上,朕已言明。此刻,朕要听的是‘如何做’,不是‘能不能做’。”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张学颜的身上:“张卿,宗禄开支几何,占天下赋税几成,你心中最是有数。”

  “陛下明鉴,宗禄之费,岁增无已,至万历十年,岁支禄米已逾八百万石,几占天下岁供京师粮米之半!且宗室繁衍日众,若按旧例,十年之后,恐天下岁入尽输宗室,亦不足供!此诚国家腹心之患也!”

  他声音沉重,将残酷的数字赤裸裸地摆了出来,殿内气氛更凝。

  朱翊钧微微颔首,眼神更冷:“很好。既然知道是腹心之患,剜去便是。说说,怎么剜?”

  说这话的时候,朱翊钧看向了申时行。

  早在万历九年南巡之时,他便与申阁老商量过这件事情,并且,这些年,申时行也一直跟着自己的幕僚团队,在打磨这个削藩策。

  申时行刚想出身回话,可一旁的王用汲,作为户部侍郎,也是内阁辅臣,抢先了一步回话:“陛下,臣以为,削藩之要,首在‘节流’。其一,可严核玉牒,杜绝冒滥。凡非嫡系正支、年久失考者,停其禄米。其二,可大幅削减郡王以下宗室禄米等级,如镇国将军禄米可减至……”

  “不够!”朱翊钧断然打断,“杯水车薪!郡王以下?亲王呢?亲王岁禄万石,郡王两千石,便是削去一半,依旧是国之巨蠹!且只削禄米,不伤其根本,他们依旧坐拥庄田万顷,奴仆数千,富可敌国!朝廷的银子省下一点,又有何用?朕要的是,让他们再也不能成为朝廷的拖累……”

  “陛下!宗室乃天家血脉,太祖太宗定制,意在亲亲之谊,拱卫社稷。若骤然削夺过甚,恐失天下宗亲之心,有损陛下仁德圣名啊,且诸藩虽无兵权,然名分犹在,若群情激愤,联名上书,或……或有不测之变……”

  兵部尚书方逢时出列道,虽然他不敢提“靖难”,但意思很是明显。

  虽然各地的宗藩没有实际兵权,但他们在当地还是有着一定影响力的,各地的卫镇将领,大多数都跟宗藩亲王是儿女亲家,这一点,还是要防备的。

  “仁德圣名?是朕的仁德圣名重要,还是大明朝的江山社稷重要……“

  ”是让那些躺在祖荫里醉生梦死的宗藩满意重要,还是让天下亿兆黎民能少交几粒‘宗室粮’重要?至于不测之变……”

  “朕刚刚已经说了,朕不想听能不能做,朕只想听你们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