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660章

  心腹太监曹如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低语:“殿下,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今日宴席上的赏赐和言语,各方都感念殿下的恩德。”

  朱常澍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缓缓道:“感念恩德……这还远远不够。如意啊,我们并非只是来此享福的。”

  他抬起眼,眼神清明而冷静:“大哥去了南洋,山高水远。这倭国,如今便以本王为长。”

  “后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将来或许也要被分封到这海外诸岛。此地初定,看似臣服,实则暗流汹涌,李成梁、陈璘等老将固然能征善战,但终究是臣子,是外人,心思难测,那些降伏的倭国大名,更是首鼠两端,那个德川秀忠的发型,本王看着都恶心……”

  “但本王若不能在此地站稳脚跟,树立起足够的威望,将这里真正经营成我大明稳固的藩屏,将来弟弟们来了,岂不是要陷入险境?”

  “本王这个做兄长的,岂能让他们也提心吊胆?”

  曹如意连忙道:“殿下深谋远虑,顾念兄弟之情,实乃诸位殿下之福。”

  朱常?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道:“所以,这‘贤王’的名声,必须经营好。施恩于人,收拢民心,让无论是将士、官员,还是本地百姓,都念着本王的好,觉得本王仁厚,可依靠。”

  “唯有根基稳固,方能从容应对变局,也能给后来的弟弟们,创造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

  他看向曹如意:“明日,以本王的名义,在王府外增设粥棚,周济城中贫苦。”

  “记住,场面要做足,态度要诚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大明的亲王,是心系百姓的,跟他们之前的倭主完全不一样……”

  “是,殿下。奴婢明白,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曹如意心领神会地应道。

  安排妥当后,朱常澍轻轻挥了挥手,曹如意悄然退下。

  书房内又只剩下他一人。

  他靠在椅背上,轻轻揉着眉心。

  扮演一个完美的“贤王”并非易事,需要时刻克制,处处用心。

  但他知道,这是必要的。

  在这远离父皇羽翼的海外,他必须依靠自己的智慧和手段,为自己,也为未来的弟弟们,撑起一片天。

  这并非出于多么炽烈的野心,更像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一种在皇家命运裹挟下,必须承担起来的担当。

  窗外,本州岛的夜风依旧,但在这位年轻齐王的心中,一条以“贤德”为表、以“稳固”为里的道路,已经清晰地铺展开来。

  他要让这倭地,成为大明海外藩国中的典范,成为后来弟弟们可以安心落脚的地方。

  至于这其中需要多少算计,付出多少心力,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齐鲁城时,位于宏大王城主干道上的六七个粥棚前,已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粥棚搭建得结实规整,上面悬挂着“齐王府赈济”的醒目旗帜。

  数百名王府仆役和护卫在曹如意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秩序,巨大的铁锅里熬煮着浓稠的米粥,热气腾腾,米香混合着些许杂粮的香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对于许多饥肠辘辘的百姓而言,这无疑是世间最诱人的味道……

  齐鲁城乃至整个本州西部,虽然战事已基本平息,但多年的战乱和动荡严重破坏了生产,许多平民百姓依旧挣扎在温饱线上,能勉强不饿死已属不易,像这样能吃到官府施舍的、还算浓稠的热粥,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事情。

  排队的人群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幼儿的妇人,有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他们眼神中带着期盼、局促,还有一丝长久以来对权贵的畏惧。

  上面人换了一茬一茬,只有他们的处境,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都不要挤!排好队!人人都有份!”

  曹如意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小木台上,用略显尖细但努力放得温和的嗓音喊道:“奉齐王殿下令谕,体恤尔等生计艰难,自今日起,每隔五日,王府便会在此设棚施粥一次,助尔等度过难关!”

  听到这话,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语。

  他们这个时候,是能够听懂部分汉语的。

  五日一次!

  这对于朝不保夕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阿里嘎多……多谢,多谢殿下……” 一个老翁捧着刚刚领到、盛满热粥的破碗,双手颤抖,浑浊的老眼望着王府的方向,嘴里用生硬的汉语混杂着倭语不住地道谢。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一边小心地吹凉粥喂给孩子,一边对身旁的人感叹:“这位大明来的亲王殿下,真是菩萨心肠啊!比我们以前的那些……那些大人,要好太多了。”

  “应该是吧……如果能一直有这样的粥喝,做谁的百姓都好……”

  人群中议论纷纷,最初的畏惧渐渐被感激和好奇取代。

  他们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棚,看着那些虽然严肃但并不凶恶的王府侍卫,再对比记忆中那些横征暴敛、视人命如草芥的旧主,心中那杆天平,开始不由自主地倾斜……

  也让这里的百姓们,清楚,大明带来的不是只有刀兵和征服,更有秩序和生机……

第1203章 播州十七日 1

  万历二十六年,秋。

  黔蜀交界的播州,被连绵的阴雨浸得发沉。

  乌蒙山余脉横亘西南,层峦叠嶂间,海龙囤的石墙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背负着杨氏土司世代经营的基业……

  播州杨氏的基业已有七百多年。

  唐太宗贞观十三年,李世民废隋朝牂柯郡置播州,改原牂柯县为遵义县,作为播州州治。

  后来属于黔中道。

  此后唐朝衰落,播州多次沦陷于南诏。

  唐懿宗咸通十四年,播州数遭南诏侵扰,陷播州三年之久,遂成为朝廷心腹大患。

  唐僖宗乾符三年,朝廷下诏招募勇士进讨,太原人杨端与其舅谢将军入朝应诏,率兵南征,平息了南诏之乱,随后自立为主,成为一个世袭刺史的家族政权。

  宋太祖乾德三年,杨氏之主杨实献其地归附大宋,大宋朝在其地分别置播州和遵义军,仍以杨氏为其首领。

  南宋末年,播州军为抗元主力之一。

  元朝时,至元十二年招抚播州。

  至元十四年,杨氏之主杨邦宪降,元朝于其地仍置播州安抚司,以杨邦宪为安抚使,随后升为播州宣抚司,统辖十九个长官司和诸苗族峒寨。

  大明太祖洪武五年,杨氏降明,此后被视为苗疆土司。

  到了万历朝时,万历元年,杨应龙成为了杨氏之主,自唐治理播州伊始至杨应龙,已经传二十九世……

  群山环抱中的海龙屯,在秋日的雾气中更显险峻狰狞,巨大的石砌堡垒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也在昭示着杨氏家族在此地七百余年的根基与威权。

  宣慰司衙署内。

  播州宣慰使杨应龙踞坐在虎皮大椅上,他年近五旬,身材魁梧,面庞因长年山间风霜和权势滋养而显得粗犷而阴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手中一份刚刚送达的、皱巴巴的文书。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

  堂下,站着几位他的心腹族侄和部落头人,杨兆龙、杨惟栋,以及何汉良、孙时泰等谋士,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他们能感觉到,主公身上正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死了……” 杨应龙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吾儿……死在了重庆府!”

  “重庆府”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他的次子杨可栋,作为朝廷惯例要求的质子,多年来一直居住在重庆府,名义上是“伴读”,实则是牵制他杨应龙的人质。

  如今,人质死了。

  头人何汉良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主公,节哀……重庆府来的公文上说,二公子是……是染了时疫,暴病而亡……”

  “放屁!” 杨应龙猛地将文书摔在地上,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

  “什么时疫?”

  “分明是那郭子章、是那刘綎,是他们害死了我可栋儿!”

  他口中的郭子章,乃是新任贵州巡抚,锐意进取,对西南土司改土归流之事态度坚决。

  实际上,西南改土归流自嘉靖朝就已经开始了,这并不是朱翊钧的授意,这是朝廷上下,共同认定的事情。

  只不过,这个改土归流的政策,怎么推进,就看着此时大明朝的国力而定。

  嘉靖十八年时候,毛伯温率军平定安南,当时的地方官府对西南土司的话语权就重了很多,改土归流工作就开始了,但好景不长,大明朝的国力在下面几年,越发虚弱,地方官府便害怕惹怒了土司,也只能停下。

  自万历二十三年,郭子章担任贵州巡抚以来,随后刘綎上任,监管三省军务。

  还有四川总兵官吴广、贵州总兵官马孔英、云南总兵官李应祥等一批真正打过仗的将领上任。

  朝廷便开始新一轮的改土归流。

  这批军政大臣,皆是对土司态度强硬的鹰派人物,从来就没有想过绥靖,甚至,根本就不想安抚。

  这也让杨应龙大为恼火。

  可是他却不敢直接反叛,因为杨应龙虽然狂妄,但也清楚,这个时候的大明朝国力太过强大了,不仅将蒙古人打的五十年不敢露头,还把叶儿羌汗国打的一路往西跑。

  蒙古不行了,所以叶儿羌汗国也不行了,叶儿羌汗国往西跑了,藏地就更加安生,服从统治了……

  所以,在万历二十四年之前,杨应龙根本就没有想过造反,也没有像另外一个时空那般,上蹦下跳的找存在感。

  而在另外一个时空中,这个杨应龙更加的嚣张……

  在万历十七年公开作乱,万历二十一年,和朝廷发生了第一次冲突……

  因为在他看来,他面对的是一个腐朽的王朝,他是犯了错就认错,认完了错,接着犯……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地方当官的不够硬气,对杨应龙的最终定性举棋不定……

  可是,这个时空中的杨应龙就是大明朝的乖宝宝,西南模范土司代表人物,虽然在内部他是嚣张跋扈,但对于跟地方官员的交流上面,他还是较为谦逊的。

  直到……朝廷开始强势的进入其中,改土归流这项政策,已经彻底损害了他的利益。

  他才跟地方官府的矛盾越来越重。

  “他们这是要逼我反!”

  杨应龙环视堂下众人,眼神凶狠:“改土归流,改土归流!哼,说得好听!”

  “就是要夺我杨氏祖业,拆我播州基业!先是以各种借口削减我的权柄,核查我的田亩人口,现在又害死我儿……这是断我后路,迫我动手,他们好有借口将我杨氏连根拔起……”

  谋士孙时泰捻着胡须,眉头紧锁:“主公,此事还需慎重。如今朝廷势大,非比往年。”

  “万历皇帝励精图治,国力强盛,九边安定,水师甚至扬威海外。刘綎、吴广、马孔英之辈,皆是百战宿将,麾下兵精粮足。此时若与之硬碰,恐……”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的明朝,并非嘉靖末年那般财政拮据、边事糜烂。

  这是一个经过了张居正改革,君主强势,军队战斗力正处于巅峰期的庞大帝国。

  杨应龙虽坐拥险要,但与整个大明机器相比,无异于螳臂当车。

  杨应龙何尝不知?

  他正是因为深知明朝的强大,才一直隐忍至今。对于朝廷推行的改土归流,他阳奉阴违,暗中抵制,却始终不敢真正撕破脸皮,像以往某些桀骜土司那样公然造反。

  他只是在尽可能的拖延,维护着杨家在播州说一不二的统治。

  然而,儿子的死,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第1204章 播州十七日 2

  “如果一直都保持软弱,那么我们播州的基业,注定要败亡在我的手上,那么多年,那么多汉人皇帝,蒙古人皇帝,我们都挺过来了……”

  “不是因为我们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是,因为我们本就强大……在播州,没有人会是我们的对手,汉人皇帝是,蒙古皇帝也是。”

  “必须要露出獠牙,让中原的皇帝明白,不好好管着他的狗腿子们,我们可就要反了……”

  杨应龙冷声说道。

  堂上众人,脸色各异,他们明白,自家头领好像下定决心了。

  杨应龙何尝不知朝廷的强大?

  他正是因为深知这头巨龙的可怕,才一直将獠牙隐藏在恭敬的皮囊之下。

  他只是在拖延,在试探,希望能保住杨家在播州说一不二的统治,维持这七百年的土皇帝基业。

  这次,他妄图作乱,可没有野心打到重庆去,他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让朝廷明白他的处境,能够惩治那些官老爷们安抚他。

  次子杨可栋死在重庆府的噩耗,更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

  朝廷,或者说朝廷里那些鹰派人物,已经不耐烦了,他们要用最酷烈的方式,逼他走上绝路……

  杨应龙说完,见无人答话,实际上大家都慌了。

  他们不是普通苗民,他们对外界是有联系的,他们有知道这个时候的大明朝,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杨应龙猛地看向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一位身着汉家儒衫、气质与其他苗疆头人格格不入的中年人身上:“惟栋,你素来与外界交往甚密,又与那刘綎有过往来,你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