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691章

  进入北京的时候,正是午时。

  街道上车马粼粼,行人如织,商铺招牌琳琅满目,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繁华景象,与归化城的粗犷荒凉判若云泥。

  魏忠贤贪婪地看着这一切,眼眶竟有些湿了。

  “公公,咱们直接进宫?”进喜问。

  “先去司礼监衙门报到。”

  马车拐向皇城方向,路过一处茶楼时,听见里头说书先生正说得热闹:“……话说今儿早朝,皇极殿上可是出了件大事!孙阁老孙承宗,正式拜相,入主文渊阁!”

  魏忠贤心头一动:“停车!”

  他下车走进茶楼,里头坐满了茶客,都在听那说书先生讲朝堂之事。

  这要搁以前是犯忌讳的,但万历朝近些年来风气开放,民间议政已成常态。

  “……要说孙阁老这仕途,那可真是步步高升!他是海青天公的女婿,入翰林院,入御政房,后来外放数年,回来就当了户部侍郎,就进了东宫詹事府,给太子殿下讲学。此时入阁拜相,如今不过五十有三,就登了首辅之位,这升迁之快,本朝罕见哪!”

  茶客们议论纷纷:“孙阁老是太子师傅,又是海青天公的女婿,这不稀奇。”

  “可如今内阁不比从前了。自张文正公之后,内阁权柄日削,六部直接对陛下负责,首辅也就是个名义上的文官之首罢了。”

  “话虽如此,能入阁拜相,终究是读书人的巅峰……”

  魏忠贤听了一会儿,悄悄退出来。

  孙承宗当首辅了。

  他们在东宫的时候,实际上,还多有不合呢。

  但架不住他们都是东宫的人啊。

  这几年,朝廷变得挺快啊。

  如今孙承宗拜相,自己执笔,太子监国……

  这朝局,倒是清一色的“东宫旧人”。

  魏忠贤心里琢磨开了:这是好事啊!太子殿下身边都是自己人,办事就顺当。他魏忠贤回来,正是时候。

  “走,去司礼监!”

  司礼监衙门在皇城东南角,离文渊阁不远。

  魏忠贤递了牌子,不多时就被引进去。

  掌印太监冯安已在值房等着。

  这位冯保的干儿子今年也小六十岁了,面白无须,神态温和,但眼神精明。

  “忠贤回来了。”冯安笑着起身,“一路辛苦。”

  魏忠贤忙躬身:“奴婢参见掌印。劳掌印惦记。”

  “坐。”冯安让人上茶:“归化城五年,不容易吧?”

  “为陛下、为殿下办事,不敢言苦。”魏忠贤答得恭敬。

  冯安摆摆手,“殿下如今监国,正是用人之际。陈矩公公去岁薨了,司礼监缺得力的人。陛下亲自点名调你回来,这是天恩。”

  魏忠贤心中感动:“陛下……龙体可还安康?”

  “陛下春秋鼎盛,只是近年喜静,朝政多委于太子。”冯安顿了顿:“不过陛下虽不理细务,大政方针,吏部考核仍要过目。你这秉笔的差事,就是要协助咱家处理奏章,该呈陛下的呈陛下,该送东宫的送东宫,这其中的分寸,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冯安从案上拿起一份文书:“这是你的告身。从今日起,你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秩正四品。你在归化城五年,按例该升一级,但初回京,先这么着。好好办差,日后自有前程。”

  魏忠贤双手接过:“谢掌印提拔!”

  “还有,”冯安压低声音,“孙阁老今日拜相,往后内阁与司礼监打交道的地方多。孙阁老是殿下的师傅,你也是殿下旧人,该亲近的要亲近,但该守的规矩也得守,司礼监是内廷,内阁是外朝,这界限不能乱。”

  “奴婢谨记。”

  从司礼监出来,魏忠贤长长舒了口气。

  回来了,真回来了。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干儿子进喜赶忙问道:“干爹,咱们现在去哪?”

  魏忠贤抬头,望向东宫方向。

  他想立刻去见太子,但又不敢。

  殿下如今监国,日理万机,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正犹豫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魏公公,太子殿下传您去文华殿见驾。”

  魏忠贤心头猛跳,整了整衣冠:“走!”

第1261章 我魏忠贤回来了 2

  魏忠贤跟着引路太监穿过熟悉的宫门,五年了,这里的红墙金瓦似乎都没变,可他知道,里头的人事早已翻了几番。

  东宫殿前丹陛旁,一个穿着青贴里、腰系犀角带的太监正负手而立,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皮白净得有些不自然,那是常年不见日头的内侍特有的苍白。

  看见魏忠贤,他嘴角扯出个笑,快步迎上来,那笑容像尺子量过似的标准。

  “魏公公,您可算回来了。”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恭敬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魏忠贤脚步一顿,认出来了,是赵进忠。

  五年前还是个跑腿的小太监,连在他跟前奉茶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看这穿戴,至少是典簿了,说不定更高。

  “是进忠啊。”魏忠贤挤出笑,上下打量他:“几年不见,出息了。”

  “托您的福。”赵进忠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像礼部演礼:“当年在您跟前学了点儿皮毛,殿下不嫌粗陋,让小的在跟前伺候。这些年战战兢兢,生怕辜负了殿下的恩典。”

  这话说得漂亮,可魏忠贤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赵进忠能有今日,靠的是殿下恩典,可跟您老没有多大关系,原因我也说过了,跟着您就学了一点皮毛。

  他心下怅然。

  当年那个见了他就哆嗦的小太监,如今已能在东宫立足,平等的跟着自己说话了。

  五年,足够改变很多事。

  “都好,都好。”魏忠贤拍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看到你们出息,咱家也欣慰。”

  “殿下在里头看奏疏呢呢。”赵进忠侧身让开半步:“特意交代,您来了直接进去。不过……”他抬眼看了下魏忠贤身后的进喜,“这位小公公是?”

  “咱家在归化城收的干儿子,进喜。”

  “哦。”赵进忠点点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那请进喜公公在宫门外稍候吧。里头规矩多,生面孔进去,怕冲撞了殿下。”

  进喜有些无措地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心下不悦,但知道赵进忠说得在理,摆摆手:“你在外头等着。”

  “是,干爹。”

  看着进喜退出去,赵进忠才重新露出那标准的笑:“魏公公,请吧。殿下等着呢。”

  偏殿的门虚掩着,赵进忠轻轻推开,却不进去,只侧身示意魏忠贤入内。

  魏忠贤踏进门槛的瞬间,听见赵进忠在身后低声道:“魏公公,如今东宫的茶房归我管。您爱喝的六安瓜片,我那儿还有些好的,改日给您送去。”

  声音很轻,像随口一提。

  “不用了,咱家现在不喝那种东西了,喝的是鲜奶皮子……”魏忠贤说完,便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殿内静得出奇。

  御案后,朱常澍正低头看一份奏章,杏黄常服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比五年前瘦了些,但肩膀更宽了,坐在那儿自有一股沉稳气度。

  魏忠贤在御案前三步外跪倒,额头触地:“奴婢魏忠贤,叩见太子殿下千岁。”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殿里格外清晰。

  朱常澍没抬头,还是在奏章上写着。

  终于,笔停了。

  朱常澍抬起头,目光落在魏忠贤身上。

  那目光很淡,像看一件寻常器物。

  “起来吧。”

  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谢殿下。”魏忠贤起身,垂手而立。

  他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自己脚尖前的那块金砖。

  砖面光滑如镜,映出殿顶藻井模糊的影子。

  “五年了。”朱常澍忽然开口。

  “是,奴婢离京五年零三个月又七天。”

  朱常澍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扬起:“记得倒清楚。”

  “奴婢在归化城,每日都在数日子。”魏忠贤声音发哽:“盼着殿下召奴婢回来,又怕……怕殿下忘了奴婢。”

  朱常澍没接这话,转而问:“归化城苦吗?”

  “苦。”魏忠贤老实答:“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夏天蚊虫多得能咬死人。可再苦,也比不上……”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比不上想起当年给殿下惹的祸,心里苦。”

  这话戳中了要害。

  “奴婢日日悔恨,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给殿下添了天大的麻烦!”

  魏忠贤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殿下不杀奴婢,还让奴婢在边关历练,这是天恩!”

  这话说得声泪俱下……

  朱常澍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站起身。

  魏忠贤忙又低下头。

  脚步声靠近,停在身前。一双杏黄缎面的靴子映入眼帘,靴尖绣着精致的云纹。

  然后,一只手落在他肩上。

  魏忠贤浑身一震。

  那手不重,甚至算得上轻,可这一拍,却像有千钧之力,拍得他鼻子发酸,眼泪真要下来了。

  “这几年,苦了你了。”朱常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就这一句,魏忠贤的防线彻底崩溃。

  五年边关的苦,五年思归的盼,五年提心吊胆怕被遗忘的恐惧,全涌了上来。

  “奴婢……不苦……能回来……能再伺候殿下……奴婢……死也值了……”魏忠贤哽咽着说道,当然,这个时候也算是老泪纵横。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当差。司礼监秉笔的职责,冯安跟你说了?”

  魏忠贤抹了把脸,站起身:“说了。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绝不再给殿下惹事。”

  “嗯。”朱常澍重新坐下:“记住,往后奏章文书经你的手,哪些该呈父皇,哪些该送东宫,要分清楚。你会有机会见父皇,见了面,该行礼行礼,该回话回话,但多余的话,一句不要说,不要耍小聪明。”

  “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朱常澍摆摆手,“下去吧。明日开始,去司礼监当值。”

  “是……奴婢告退。”

  魏忠贤躬身退出,一直退到门外。

  赵进忠还在那儿候着,见他眼睛通红,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魏公公慢走。”

  魏忠贤也没有搭理赵尽忠,带着自己的干儿子就离开了东宫,走在皇宫之中,他心中只有一个激昂,北京城,我魏忠贤回来了。

  从那天起,魏忠贤开始了在司礼监的生涯。

  秉笔太监的值房在司礼监衙门的东厢,三间打通,宽敞明亮。靠墙一排书架,堆满了历年奏章副本,窗前一张大案,文房四宝齐备,案旁还有个铜火盆,天冷时烧着银霜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