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两声,飞扑而来的甲士尸体跌落,鲜血从身体里喷溅而出,顺着楼梯流淌。
陈迹挥刀劈碎楼梯扶手,狭窄的楼梯顿时如一座高悬的独木桥。
正堂中,那名铁塔似的甲士正在擦拭手中重剑,无声朝楼梯上望去。他看见陈迹手中长长的鲸刀滴着血,一步不退。
“纨绔军里竟还有个硬茬子?”铁塔似的甲士只看了一眼,便重新低头擦拭重剑,漫不经心道:“斩此人者赏银百两,生擒宁朝太子者,封侯!”
天策军甲士相视一眼,而后疯了一样往上冲去,想要用命活生生填死陈迹。
……
……
地字号房里,张夏与小满拨开窗缝朝外看去,只见枣枣在马厩里躁动不安的踏着马蹄。
有人想去杀它,它竟自己解了缰绳,踹翻两名天策军甲士往外跑去,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楼下,黑压压的天策军甲士正往客栈里冲来。
张夏把目光投向远处,想要搜寻着一线生机,可天策军铁骑在城中横冲直撞,边军、百姓的性命如草芥一般被天策军收割,城里依旧看不见援军的踪迹。
陈礼钦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看向张夏:“张二小姐,你觉得陈迹能不能挡住那些景朝贼子?”
张夏看着窗外,头也不回道:“挡不住。”
陈问孝战战兢兢:“他是行官,他怎么能挡不住!”
张夏冷声道:“能来刺杀太子的天策军里一定也有行官,最少也是先天境界……即便天策军里没有行官又如何,便是神道境的大宗师也不可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你们不关心他的安危,只关心他能不能为你们遮风避雨?早干什么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子里所有人度日如年。
陈礼钦挣扎许久,最终卷起床单投过房梁,打了个死结。
他迟疑了两息,而后看向梁氏:“若等会儿景朝贼子冲杀进来,你我便……”
梁氏在一旁戚戚道:“老爷,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陈礼钦沉默片刻:“破城时,能体面着死已是万幸了。”
梁氏哭诉道:“先前张大人劝您不要来固原,您死活不听,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陈问孝瑟瑟发抖的对陈礼钦说道:“父亲,他们要活捉太子,没想杀人,您不如亮明身份,他们一定不会杀咱们的……”
陈问宗怒不可遏道:“性命可失,绝不折节,你焉能有降了景朝的念头?我陈家何时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
陈问孝也涨红了脸反驳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兄长你与父亲苦读诗书数十载,难道甘心像个畜生一样被人肆意宰杀在这边陲?”
陈问宗怒道:“景朝贼子还没杀进来呢,你便慌成这副模样?”
陈问孝急声道:“楼下那么多天策军甲士,陈迹一个人怎么挡得住?他们杀上来是早晚的事……”
张夏站在窗户旁,头也不回道:“诸位不必慌张。今日,若陈迹拦住天策军,我们就能活,若他拦不住,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
……
此时,天字号房间里齐斟酌看护着太子。
太子慢慢醒来,听着门外传来的厮杀声骤然坐起:“廖先生!护驾!”
齐斟酌被吓了一跳,赶忙道:“殿下,廖先生去请援军了。”
太子回过神来,转身打量四周:“我不是被陈迹打晕了吗,怎么还在客栈里?天策军已经打到楼下了?”
齐斟酌面色难看:“殿下,客栈被围了,景朝天策军从客栈的密道钻出来,堵住了楼梯,如今陈迹正守着楼梯与他们厮杀,咱们……”
太子起身,站在窗户旁凝视着远处残阳西落。
他看见羽林军赶到须尾巷,与天策军绞杀在一起。可羽林军虽有一众行官,却仍旧被天策军杀得节节败退。
万幸有李玄看顾,才没第一时间被天策军杀穿。
太子叹息:“羽林军在京中养尊处优,废弛了。明明有好几人与陈迹一样,都是先天境界,却有天壤之别。”
他身后的齐斟酌顿时惭愧,抱拳道:“殿下,羽林军未能护您周全,卑职万死莫辞。”
太子回身看他,笑着说道:“齐副使不必自责,想来是我命薄,担不起这千钧国祚。劳烦帮我倒杯茶来,我要服药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白色瓷瓶,倒出一粒黑色丹药。
齐斟酌愣在当场:“殿下这是……”
太子感慨道:“如今景朝贼子得了消息想要生擒我,我总不能像猪狗一样被他们捉回去吧?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笑话,也连累着我宁朝一起颜面尽失。身为国储,岂能如此?”
齐斟酌迟疑片刻:“如果您没有派廖先生去请援军,或许……”
太子摇摇头:“哪有那么多如果。”
齐斟酌肃然道:“太子万万不可自寻短见,卑职一定在此护您周全。”
太子失笑:“齐副使,若真能活着回去,可得改改这吹牛的毛病啊。虽有齐家庇护,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齐副使难道就不想自己闯出一番事业?”
齐斟酌惭愧低头:“殿下,我姐夫说得是真的吗,卑职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太子望着窗外出神道:“你虽在齐家荫蔽之下,却长成了一棵草;陈迹虽只是个陈家庶子,却长成了一颗树。”
齐斟酌沉默片刻:“殿下,卑职临死前才醒悟,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太子拍了拍他肩膀:“朝闻道夕死可矣,何时都不算晚。”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抬头:“不对啊殿下,按说只有陈迹一人挡在楼梯上,天策军早该杀上来了。可到现在喊杀声还未停歇,三楼没见一个景朝贼子杀上来。难不成这客栈里还有藏着的高手,守住了景朝贼子的攻势?”
太子神色一动,当即往屋外走去:“去看看!”
他快步下楼查看。
可下一刻,太子与齐斟酌一同愣在楼梯上。
只见陈迹挥刀如雨,将天策军甲士的刀光防得水泼不进。楼梯上尸体横陈,血液如水帘般从楼梯两侧向下滴落。
天策军喊杀声震天。
从始至终,这楼梯上都只有陈迹一个人。
第274章 围攻
世界的声响好像消失了。
陈迹站在楼梯尽头挥刀如幕、挥汗如雨,他再听不见天策军的喊杀声,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
他忘记自己厮杀了多久,总之很久了。久到他的手臂酸胀、手掌发麻,久到他浑身力气几乎被抽干,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客栈里尸体堆叠了两层,血液没过鞋底,天策军甲士踩在其中发出黏腻的声响,楼梯也黏腻湿滑起来。
天策军甲士一刀劈来,陈迹反手一刀迎去。
鲸刀的刀刃贴着对方的刀刃,摩擦出星星点点火光,干净利落的切开脖颈皮肤、血肉、骨骼。
齐斟酌见他疲惫,当即喊道:“你歇会儿,我来!”
陈迹无声看他一眼,向左侧退开一步。
齐斟酌刚顶上,一名天策军骤然飞身扑来,他们等的便是陈迹力竭之时!
齐斟酌一剑荡开天策军甲士挥来一刀,顺势又劈在天策军甲士的肩膀上。
可那天策军甲士浑然如疯狗似的弃刀不顾,双手抱在齐斟酌腰间,想用蛮力将他推开,让出楼梯口。
齐斟酌欲拔剑再砍,可剑刃却被天策军甲士的肌肉、骨骼、甲胄死死卡住。
“啊!”齐斟酌惊慌吼叫起来。
陈迹在一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一刀上撩,切断天策军甲士双臂。
齐斟酌挣脱束缚后,慌乱向后退去,眼睁睁看着陈迹喘息着重新顶上缺口。
他旁观时,只觉得陈迹守这狭窄的楼梯口时,永远只需面对一人,似乎并不难。
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方才陈迹竟是刀刀毙命,这才没让这些悍不畏死的甲士寻到机会。
有些人、有些事如高山,远看时觉得普通,只有站在山脚下才知其巍峨。
齐斟酌面色难堪道:“我只是想帮帮你……”
陈迹背对他,喘息着说道:“滚去守窗户。”
正堂里,手拄重剑、头戴黑色雉尾的天策军甲士拎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喝着,目光却紧紧盯着陈迹。
下一刻,正当陈迹要再杀一名天策军甲士时,他将手里酒坛投掷而出。
头颅大的酒坛呼啸而去,直奔陈迹面门。
陈迹迫不得已侧身一躲,只能露出破绽。
楼梯上的天策军甲士见他回援不及,立刻疯了似的挥刀劈来,千钧一发之际,陈迹腰间斑纹里的黑色剑种从衣缝飞出,轻巧的从甲士脖颈飞掠而过。
噗通一声,扑来的甲士浑身力气被抽离,软软倒在楼梯上,而后滚落在正堂中。
陈迹并不想用剑种,只因为这剑种背后还有一座名为“武庙”的大山压着……可他没得选。
正堂里拄剑的甲士原本以为这一击便要打开缺口,却没想到是自己麾下甲士死得不明不白。
方才甲士身躯遮挡视线,他并未看清到底是何物在暗中伤人。当尸体跌落下来后,他蹲在尸体旁,手指从尸体脖颈处抹过,那一条细密的伤口像是剑气所伤,可楼上那少年用得分明是刀。
他微微眯起眼睛抬头往上看去,却再也瞧不出端倪。
……
……
客栈后院里,十余名天策军甲士没有浪费时间去寻找梯子,有人默默卸下沉重甲胄轻装上阵,有人层层叠叠蹲下搭成人梯,轻而易举的将两名卸了甲胄的同僚托上二楼。
被托举上来的天策军单手抓住窗台边缘,爆喝一声:“起!”
他脚下层层叠叠的甲士骤然站起身来,托举他从窗台探出半个身子。他也不管窗户后有没有人,顺势一刀朝里面撩去。
这一刀,砍到人最好,没砍到也可避免自己遭人埋伏。
然而意外的是,这一刀并未砍空,却像是砍在一团柔软黏腻的黄泥上。
他定睛一看,面前赫然是一头浑身缭绕黑色烟气的精怪站在屋里,猛然从胸腹处张开血盆大口!
刹那间,饕餮一口吞下其半个身子,泼天的血水浇下,淋得人梯下面的甲士浑身是血。
下面的甲士豁然抬头看去,却见自己托举的同僚腰部以上全部被那精怪吞入口中。
有人看见饕餮惊愕道:“饕餮!曼荼罗密印?”
此时,不远处另一名甲士同样探出身子,想要翻进隔壁窗户,刚好遇见齐斟酌。齐斟酌将方才愤懑含在剑中,一剑封喉。
楼下天策军丢下同僚尸体,毫无退意,又重新托举两人佯攻。
与此同时,一名头盔插着黑色雉尾的天策军甲士口中衔着朴刀,悄无声息的向上攀爬。
无人托举,他粗壮手指只随意一抓,客栈墙壁的砖石便像是豆腐似的被抓出几个孔洞,竟徒手墙砖上抓出一条“路”来!
他像壁虎似的悄无声息向窗户靠近,就在齐斟酌再斩一名天策军的瞬间,奋力一跃!
这名甲士人在空中时松开嘴巴,朴刀刚好落在手中。
刀光乍现!
齐斟酌一剑方才力竭,只能仓促回手隔挡。
噹!
齐斟酌一怔,下意识抬手看去,手里佩剑竟被对方一刀劈断。他顿时汗毛竦立,周身寒彻!
他以前总觉得,羽林军被称为纨绔军是因为出身。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御前三大营会看不起自己。
齐斟酌快速往后退去,眼睁睁看着天策军甲士一个又一个钻进屋内:“陈迹,有人闯进来了,救我!”
陈迹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刀刺穿面前甲士,回头正看见齐斟酌飞速退出地字戌号房。
他高喊一声:“张夏,上三楼!”
说罢,他双手高举鲸刀,一击横斩砍向面前楼梯,没能砍断。
一名甲士杀上来,他一刀将其逼退,又抡圆一刀朝楼梯劈去!
木楼梯不堪重负,伴随着嘎吱声响,连带着楼梯上的十余名甲士一同向下坠去,楼梯口成了“断崖”。
陈迹正要去堵住地字戌号房门口,却听正堂里拄着重剑的甲士缓缓说道:“少年郎,给那些南人效命有何意思?他们看不起武人的。我北人不同,降我天策军,封世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那是几世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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