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第222章

  陈迹疑惑:“李大人你……”

  李玄拍了拍腰间长剑:“寄人篱下十余载,今日为自己活一天!”

  陈迹看着李玄领羽林军出了龟兹街,翻身下马,急匆匆上了客栈三楼。

  他推开门提起鲸刀,急促对张夏说道:“你们从柜台后的密道离开,那条密道应该是真的!”

  说罢,他又去了隔壁。

  齐斟酌见他风风火火而来,当即疑惑道:“你……你疯了!”

  齐斟酌眼睁睁看见陈迹来到太子面前,一手刀敲晕太子扛着就走,赶忙上前阻拦。

  可陈迹一脚踹在他胯骨上,将他踹翻在地:“想活命跟我走。”

  几人匆匆下楼,经过二楼时,陈迹又冲入地字号房内,拉着陈问宗便走,留下陈礼钦、梁氏、陈问孝、王贵一脸茫然。

  陈礼钦怒声问道:“陈迹,你在做什么?把太子放下来!”

  陈迹充耳不闻。

  陈问宗想要挣脱陈迹,却怎么也挣不脱:“这是要去哪,父亲、母亲还在屋中!”

  陈迹一言不发的沿着楼梯往下走去,可他才刚走到一半,却又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客栈正堂。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柜台后的木板被人从下面掀开,紧接着,竟有身披黑甲的天策军从里面杀出!

  “活捉宁朝太子!”

  完了。

第272章 转机

  天策军!

  柜台后,身披黑甲的天策军源源不断从密道钻出,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仍旧没有结束。

  有甲士嫌柜台碍事,提着一柄朴刀将柜台砍得粉碎。

  又有甲士嫌密道洞口太小,干脆砍向木地板。

  几刀下去,正堂一半地板崩塌下去,将原本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豁开,显露出里面还在等待的甲士。

  天策军光滑的甲胄鳞片反着光,地板下密密麻麻的甲士像是一只只甲虫,陈迹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张铮喃喃道:“这么多?”

  龙门客栈掌柜没有撒谎,这里真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可这密道不再是生路,而是绝路!

  张夏看向陈迹说道:“这些人能清楚知道太子在此,定是有人告密……早上回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掌柜了,一定是他!”

  陈迹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难怪掌柜清晨时问他还回不回来!

  奇怪,难道掌柜去通风报信之前,竟还担心他回来被牵连?

  此时,天策军甲士往楼梯杀来,正堂里的羽林军怒吼着“保护殿下”,一起拔出腰间长剑守在楼梯前。

  陈迹扛着太子,返身往上跑去,他一脚踹开二楼屋子便往里闯。

  屋里陈礼钦、梁氏焦急问道:“门外喊杀声是怎么回事?”

  陈问宗急切道:“父亲,景朝贼子从楼下杀上来了!”

  陈礼钦一惊:“我看他们不是才杀到须尾巷吗,如何来到这里?”

  说罢,他看向陈迹,可陈迹没空理会他。

  陈迹走到窗棂前说道:“张夏、张铮,我送你们下楼从后院离开……”

  话未说完,他看到窗外景象,顿时愣在原地。

  张夏来到他身旁,透过刚刚打开的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小五拎着菜刀,浑身是血的从马厩里一瘸一拐跑出来,对二楼的陈迹挥手,声嘶力竭道:“客官,快跑!跑啊,景朝贼子杀来了!”

  陈迹沉默了,再无退路。

  下一刻,天策军甲士从马厩杀出,他们没有去追杀小五,而是第一时间将客栈团团围住以免被太子逃脱。

  陈问孝结结巴巴道:“父亲,这……这……这些甲士从哪冒出来的?”

  没有人回答他。

  听着正堂里的喊杀声,陈问孝赶忙说道:“陈迹你不是行官吗,你快出去帮羽林军杀敌啊。”

  张夏冷冷看了陈问孝一眼,而后看向陈迹:“你杀出去吧,去藏地窖里。你一个人能走,带着我们绝对走不掉。”

  陈问孝急了:“不行,父亲、兄长还在这里,他怎么能走?”

  张夏怒道:“景朝答应不屠城,胡钧羡才答应开门献城。如今景朝背信弃义,固原城里必须有人或者回到中原,将景朝背信弃义之事昭告天下,这样我宁朝便再也不会有开门献城之事!”

  陈问宗一怔:“张二小姐言之有理,此乃家国大事,陈迹你快走,一定要活着回京将此事上奏朝廷!”

  所有人看向陈迹,可陈迹却默默将太子放下,一言不发。

  梁氏等人紧张起来,他们这里只有陈迹一人是行官,若陈迹独自逃了,他们怎么办?

  梁氏慌乱道:“陈迹,你不是一直想要回你姨娘留下的产业吗,问宗、问孝若能活着回到京城,东华门外的鼓腹楼、八大胡同的玉京苑、陈记粮油铺子、钟鼓楼外的绸缎庄,还有昌平的三百二十亩良田,都可以还你!”

  “母亲!”陈问宗惊异道:“这些都是陈迹姨娘留给他的产业?您先前说这是您的嫁妆。”

  梁氏面色一滞。

  陈问宗高声道:“若真是陈迹姨娘留下的,那就本该还给他,怎可当做交易的筹码?母亲糊涂啊!”

  梁氏掩面而泣:“我也不想的,可你和问孝不能有事啊!”

  此时,陈迹听着屋外的喊杀声,平静道:“我不走。”

  张夏听闻此言,立刻拉他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陈迹,这客栈里没有值得你救的人,你得活着去见郡主!她如今孤苦无依,若是你也没了,她怎么办?她还能等待谁?”

  陈迹平静道:“固原未必会丢。”

  张夏一怔,心念电转:“你觉得胡钧羡……”

  陈迹低头思索,他不了解胡钧羡和周游,但他了解靖王和白龙。

  那位靖王心怀宏图大业却身患绝症,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于是用数年之久布局,用自己的死做尽文章。

  那位白龙心狠手辣、多智近妖,陈迹不相信景朝只靠烧粮仓就能破了白龙的局!

  陈迹看向张夏:“景朝天策军以何闻名?”

  张夏回答道:“天策军弓马娴熟,长途奔袭乃天下之最,与景朝虎贲军、虎豹骑并称天下骑。”

  陈迹又问:“怎么才能重创天策军?”

  张夏摇头:“很难。便是之前屈吴山一战,天策军也只死伤三成。他们撤得太快了,回到景朝整军之后又能重返战场,除非将他们团团包围……”

  她说到此处,忽然看向陈迹:“你是说,胡钧羡有意开门献城,将天策军引入固原城内,将固原当做囚笼?此时怕是已有过半数天策军进城杀戮,若真有埋伏,天策军必死伤惨重,少说得休养生息数年之久。”

  屋外喊杀声震天,屋内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一旁的陈礼钦皱眉道:“不对,就算天策军都进了城,可胡钧羡拿什么杀死那么多天策军?靠穿藤甲、用锈刀、缺弓弦的边军吗?那些边军守城还行,野战根本不是天策军的对手。”

  陈迹沉默了,这也是他如今最大的疑虑。

  他自然知道白龙在秘密制造火器,可他很清楚这个时代火器的威力,根本不足以杀死那么多天策军,除非整个固原城地下都埋了火器。

  但这明显不可能。

  陈迹看向众人问道:“宁朝能与天策军抗衡的军队都在哪里?”

  陈礼钦沉声道:“御前三大营刚在崇礼关打过一仗,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应该就是天策军敢来奇袭固原的底气。”

  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被浇灭。

  此时,陈迹和张夏突然异口同声道:“不对,还有一支军队……”

  两人相视一眼,陈迹提刀转身往外走去:“我去守楼梯,小满你守好窗户,说不定还有转机!我们要拖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张铮疑惑的扯了扯张夏:“打什么哑谜呢,转机是什么?”

  可张夏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陈迹出门的背影。

  小满抿着嘴迟疑片刻:“公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行官了,一直逗我玩呢?”

  张铮乐呵呵道:“你瞒得也不怎样。”

  小满瞪他一眼:“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柄小巧的银剪刀,蹲下身子朝地上剪去。却见她竟凭空将影子剪断,那影子挣扎着膨胀起来。

  渐渐地,影子长成羊身、人面,一张血盆大口从左腋蔓延至右腋,四蹄上卷着的黑色的毛发,宛如四朵黑色的祥云。

  饕餮!

  梁氏看到这精怪,吓得连连后退,自己府中一个小小的三等丫鬟里竟也是个行官?

  ……

  ……

  客栈已被天策军甲士团团围住。

  正堂内,三十名羽林军如今只剩五人,他们浑身是血,在楼梯中间挥舞着佩剑一点点向二楼撤去。

  楼梯狭窄,天策军甲士一时也无法依靠人数取胜。

  羽林军一边激动的挥舞着长剑,一边怒吼道:“来啊,狗娘养的有种上来啊,跟爷们练练!”

  正堂中,一尊铁塔似的甲士站在柜台旁摘下头盔,所有甲士之中,唯有他一人头盔上插着一支黑色雉尾。

  只见他若无其事的拆开一坛烧刀子往嘴里灌去:“好酒!”

  说罢,他又吞下一口酒,喷吐在自己的双手重剑上,用衣摆慢慢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擦拭时,他眼睛都没看楼梯上的羽林军一眼,只平静说道:“他们就剩五个人了还能拦住我天策军?拿命换也能换下来了!”

  听闻此言,楼梯下的天策军甲士相视一眼,竟真用以命换命的法子,不要命似的往上冲杀。

  当先一人前扑时,腹部被羽林军长剑刺穿甲胄,然而他竟任由长剑透体而过,将自己手中大刀朝羽林军脑袋上砍去!

  羽林军没见过如此凶狠的打法,想要把剑从甲士身体里拔出,剑刃却被肌肉骨骼死死卡主,猝不及防之下被削去脑袋。

  短短几息时间,仅剩五名羽林军便被吞没。天策军甲士将楼梯上的尸体丢下楼,抬腿便要往楼上冲去。

  然而就在此时,楼梯尽头又传来脚步声。

  天策军甲士抬头看去,一人拄刀而立。

第273章 一步不退

  天策军甲士仰头看向楼梯尽头的拄刀之人,只当这也是个羽林军,提刀便往楼上冲去。

  狭窄的楼梯上,天策军甲士自下而上挥刀,朝陈迹膝盖撩去。

  陈迹提刀轻飘飘一拨,拨着天策军甲士的刀锋回转,天策军甲士眼前一花,手中刀仿佛被吸住了似的,拐了一圈砍在自己左臂上。

  他惊愕抬头看去,一时间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天策军甲士从左臂上拔出朴刀,面色潮红的怒吼一声,再次挥刀砍向陈迹。可这次,他手才刚抬起来,陈迹手中长五尺五的鲸刀已如长矛似的洞穿他脖颈。

  鲸刀慢慢收回,血液从天策军甲士脖颈中喷溅而出,顺着木楼梯往下流淌,尸体滚落。

  陈迹提着鲸刀立在楼梯尽头,一言不发。

  下一刻,天策军甲士们再次悍不畏死的朝楼上冲去。

  因楼梯过于狭窄只容一人厮杀,当即有两名天策军甲士轻轻一跃,一左一右踩着楼梯扶手,如走钢丝般朝陈迹夹击过去。

  楼梯的木扶手只有巴掌宽,可他们却走得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楼梯上一人、扶手上两人,三人如一支锋矢。

  来到陈迹面前时,左侧扶手上的甲士纵身跃起数尺高,一刀当头劈下;右侧扶手上的甲士飞身前扑,一刀朝陈迹胸腹处斩去;楼梯上的甲士矮身横斩,朝陈迹脚踝处下撩。

  杀机凶相毕露!

  只要陈迹退开楼梯口,他们这一击不管成与不成,身后的同僚都会随后杀来,陈迹便再也挡不住这狭窄的楼梯。

  可就在这刹那间,陈迹抬脚踩住下盘撩来的横刀,死死踏在脚下动弹不得。楼梯上的甲士抽不出刀,下意识抬头看去,但陈迹连看都没看他一样,已经挥起鲸刀横斩。

  却听叮叮两声脆响,楼梯扶手上扑来的两名甲士手中朴刀尽断。陈迹刀势未绝,他以臂力强行扭转刀刃回劈,硬生生将两名甲士斩于半空中。

  陈迹脚下一松,那奋力拔刀的甲士猝不及防之下向后仰去,翻滚着摔落下去。